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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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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开口,“族中长辈和父亲一直都替皇室卖命。我自小就受族中训诫,要保护皇室中人,不管他们如今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绝对不能背叛。家族这几百年的口碑也不能在我这里全然覆灭。”他小心转移视线,认真看着谭漓的眼睛,“你能明白吗?”
谭漓原本看着他的目光渐渐下移,眼中光彩好似也在渐渐消失。她声音小小的,像是说的话随时能被风吹走,“理解,毕竟你身上也有很多责任,不能随意丢弃。”
这句话之后,他好像又看到谭漓眼角的泪珠,只是她飞快地转身往马车上奔去,丝毫没有给他看个清楚的机会。
车夫得了命令,挥着马鞭加速离开。与车身擦过,门帘紧闭,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牵马的人这时候走过来,小声道:“公子,要回去吗?”
顾凌转过来,代替他牵着缰绳,领着马匹往前面小步走去。侍卫看得清楚,公子的眼睛分明是红的。
谭漓的马车停在府门口,她刚走进后院,便听到东跨院内吵吵嚷嚷,偶尔能听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她早已整理面容,现在眼角还有些发红,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便不打算去查看究竟,这个府里还是由二夫人做主,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还是不要过多插手。
伴随着阵阵吵闹的声音和什么东西破碎的响声走进自己的院子。以往吵闹的时候谭漓还会觉得扰人,现在这番心境听着这声音,好似更能接受了。像是给平淡的生活里增添一些色彩。
谭漓待在院子里不出门已经有半年了,除了模仿字迹便没了其他的心思,那半年的生活更像是在池底深沉无奈的困境,现在她们争吵的声音像是给谭漓平静的生活增加了一些生活气息。
云香坐在屋子里,第一个看到谭漓进来,她张开双唇想要说话,却被谭漓鲜红的鼻尖与一看就知道哭过的眼角吓得一顿。
云香收拾好脸色,迎着谭漓走去。
“东跨院怎么了?”谭漓径直走进屋子里,对着镜子上着妆。
云香跟在身后,仔细看着谭漓的侧脸,应道:“晚膳的时候就开始吵了,据说是三小姐想要回安城祖宅中生活,二夫人不同意。”
谭漓上妆的手一顿,转过头来,疑问道:“回祖宅?为什么?”
“三小姐喜欢手工,有时候会烧些瓷器什么的,二夫人不同意。”云香答道。
谭漓点着头,又重新转过身去。镜子里的她认认真真,手中拿着鹅蛋粉在眼周仔细的拍打着。
这几日的寒气愈加严重,院子里的树叶落得更加勤了。
云香看着谭漓忽然开始整理柜子里面的东西,不由问道:“小姐要做什么?这些都是收拾好的。”
谭漓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思及父亲临死之前说的话,“莫要逗留,速回安城”。想来他当时也明白了京城不能待人,所以才在见自己的时候急切叮嘱自己要离开。
而她,也的确不想在这个地方多逗留了。
一方面是因为父亲死在这里,在这里每一刻都能想到往日与父亲如何生活的画面,另一方面是因为顾凌。如果自己没有料错,恐怕萧辰毅很快就要谋反了,他的死期就要到了。
谭漓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只能离开了,免得到时候再看到心悦之人死去的样子。
她承受不了这些,还是快点收拾东西,找个时间离开京城吧。
这般一想,她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收拾衣服,“二夫人和叔父不是一直在问我以后打算如何吗?我决定了,以后搬到安城去住,现在就开始收拾行李吧。”
云香大惊,脱口而出,“什么?”她立马走到谭漓的身边,脸色都发白了,“那,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走?”
谭漓摇摇头,“没想好,最多在这里半年吧。”她嘴巴在动,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没一会便将自己最近不穿的衣服收拾好了,放入箱子中。
“小姐去哪我就去哪。我帮小姐。”云香说着过来和她一起收拾。
此时谭府里的人都已经出去了。
每年陛下都要举行秋猎,今年也不例外。中秋宴上的刺杀让他心里的戒备又增加了一层。此时身边的侍卫更是用“里外三层”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知是陛下特意安排,还是今年的置办就是如此。宴上的菜肴、碗碟与装饰无处不在述说着自己的奢华。
中秋刺杀案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不管是否失职,陛下已经将所有涉案的可疑人都处死了。事情发生在皇宫,萧辰毅听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永亲王忽然端着酒盏站起来敬永岁帝,“皇兄,臣弟敬你。”
永岁帝笑着举着酒盏远远地朝着永亲王的方向举杯,然后笑着喝下杯中的酒。他身前站了两圈侍卫,一丝缝隙都没有漏,要不是他坐得位置高,人都要被侍卫给挡住了。
除了他身前的侍卫,座位之后更加围了三五层,整个宴上被一个大圈团团围住,宴席之上人的脸上大多是带着笑,可一杯酒下肚,脸色又瞬间拉□□来。
今年的秋猎名不副实,整个宴上没有一个人出去狩猎,桌上用的猎物也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放眼朝周围看看,场上更是没有一把弓箭,就是害怕再有刺客出现。
宴上的人大多食不知味,没了往年的欢快与肆意,今年的秋猎带着拘谨与慌张。
永亲王忽然走出座位,走到桌前的空地上,他身边的王妃也跟着站起来,跟随他一起跪下来。永岁帝身前的侍卫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二人,生怕他们做出其他举动。
永岁帝不解道:“这是何意?”
永亲王跪拜后,抬起头,“皇兄,臣弟与王妃多年来一直无嗣,听闻皇兄库里有求子嗣的神像,可否赏赐给臣弟。”他说着又朝着永岁帝一拜。
王妃紧跟其后,附和道:“臣妾一直让太医调理身体,可机缘总是差几分。陛下是天子,若得陛下庇佑,必定福泽深厚。”
永岁帝笑着站起来,对着他们二人远远地做了个让他们起身的动作,“朕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一个神像而已,那便赐给你们!”
“谢陛下。”
“谢皇兄。”他们二人一起谢恩。
永岁帝身边的内侍却忽然走到陛下的身边,小声附耳说了什么。
谭潇看着台上的场面很不解,转头看向萧辰毅,温声问道:“是怎么了?”
萧辰毅双手放在自己的膝上,两只手全都变成拳头状,眼睛紧紧盯着永岁帝,隐忍道:“那是先帝集全国之力为先皇后铸造的一尊神像,可助生子。只是太过奢靡,光是铸造就花了当时半个国库的钱,最后这个神像建成之后,国库里的钱更是所剩无几。陛下登基之后便将这东西扔进了库房了,没想到现在又拿出来了。”
谭潇听闻有些惊讶,嘴唇微微张开,最后还是冷静下来,重新看着台上的陛下。
萧辰毅则目视前方,隐瞒自己内心的情绪。先帝当年的钱一般都是由武将夺城拿来的,没想到这笔钱最后没有用到打仗上,竟然用在了皇宫之中。
他这是在为之前的武将不值。
如今的陛下越来越暴戾,处置更加不留情。奢靡享乐成性,更是将先帝的时期的象征奢靡的物件拿出来赏人,这不是在告诉天下人,以后只会更加夸张吗。
他想起在打仗的时候旁边的村落百姓,他们连一件完好无损的衣服都没有,一家三口更是连饭都吃不饱。再来看看现在,皇室宗亲桌上放着的金樽,身上穿着的锦缎,以全国之力铸造的神像,这里早已不是父亲和自己所想保护的样子了。
转眼再看朝堂之上,各位大人纷纷站队,只为了自己的官途能够顺利,互相结党,早已没了“清廉”二字。
“或许,”他在心里无声道,抬头看向台上笑着饮酒的永岁帝,“只有换个人来坐那个位置,这个局面才能改变。”
几日后。
永亲王今年的生辰宴还有几天就要举办了,皇宫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名内侍忽然闯进来,永岁帝放下手里的酒盏,睨着凌厉的双眼看着他。
内侍不敢造次,当即跪下来,整张脸上已经没有血色,颤抖着,“陛下,大皇子薨了……”他回禀完,紧张地抬头看着永岁帝的脸色。
永岁帝方才凌厉的双眼忽然一愣,转而变为疑惑,“你说什么?”他站起来面向内官,怒道:“怎么回事,你如实说!”
内官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俯身磕头道:“奴婢不知,今早宫人进去侍奉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气息。现在太医已经过去看了,说是不像中毒。”
永岁帝骤闻噩耗,忽觉眼花,眼前的画面来回摇晃,头两侧的太阳穴也跟着阵阵发胀,他微微弯腰想要找东西扶着,可眼前忽然一黑,脑中像是有跟神经断裂一般,响起了刺耳的长鸣声。
“陛下!”
他在惊讶的呼喊声中倒在了地上,方才跪在地上的内侍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慌忙膝行过去检查,双手按在地上,只觉得有股温热的暖意,抬手一看,鲜红的血迹顺着手掌的纹路染上了整只手。
“太医!快传太医!”内侍的声音太大,好似响彻整个皇宫。
敏妃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正在擦地的宫人与跪在床前的内侍,她坐下来,轻声询问道:“怎么回事,你一直侍奉在殿前,陛下怎么会忽然摔倒,还流了这么多血。”
内侍哭泣得话都说不清,好一番调整之后才口齿清晰,向敏妃道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殿内香烟缓缓上升,在空中变成个圈,最后在炉顶上方破裂,朝着周围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