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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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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
永岁帝将手里的奏章重重扔在桌上,抬起阴恻恻的眼睛,盯着林文吉,声音深沉又疑惑,“朕记得,礼台寺重建的事情不是早就开始了吗?怎么现在进度这么慢?”
林文吉原本目视前方,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立即俯身跪下,真诚道:“陛下息怒。如今国库空虚,能挪用到礼台寺上面的实在不够,又不能粗制滥造应付陛下。如今这个进度已经是我们加急赶工修建出来的。”
永岁帝这才想起银钱不够的事情,这几日酩酊大醉、魂不守舍,没有外敌的危机,心里也放松下来。被眼前的人一提醒,方才觉得自己在朝政上面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了解。
永岁帝的目光虽然缓和,却还是盯着林文吉,“朕知道了。”
林文吉低着头,“臣告退。”
皇帝朝着空中摆摆手,殿内的内侍们当即知晓用意,各个低头垂目,往殿外走。
等到殿内所有人都走出去,永岁帝这才看向桌前的一堆奏本。
脑海里不断响起方才林文吉说的话。
国库空虚,意味着朝中用度都要减半,长此以往,朝中恐怕有怨言,而且现在正是重建礼台寺的时候。
永岁帝想着想着,不受控制地往窗口走去,看着站在殿外的侍卫,心中道:“这次绝对不能再中止了。”
没过多久,皇帝增加各地税收的事情传遍全京城,惹起京城一阵争论的热潮。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一间屋子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惹眼。
谭漓原本在用完晚膳之后写了一会字,后面觉得累了,注意到手边的书卷。工整字迹旁有几行小字,写得十分清秀。拿起来细看一番,对应旁边的文字,方觉得原身写得真好。有她的注释,原本晦涩难懂的文字都变得有趣。
“若是她没有死,以她的能力,或许可以当个教书先生,只是不知这里允不允许女子教学?”谭漓在心里思索道。
谭崇渊刚过来,就看到谭漓盯着面前的烛火发呆。昏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温暖,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展现年轻的光泽,羊脂玉一般的皮肤更显质感。
“砰砰”
谭漓抬头朝门口望去,见谭崇渊一人站在门边,眉头微蹙,声音在深夜里听起来很轻柔。
“怎么没睡,是不是睡不好?”
谭漓一怔,摇摇头,放下手里的书,反扣在桌上,提着裙子站起来朝父亲走去,她的声音在黑夜里很是清冷,“父亲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谭崇渊对着她笑笑,摆摆手,“没有什么事。就是路过的时候见你屋子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
他看着谭漓,此时的谭漓已经走到门口,站在光线的交界线,烛火的亮光在她身后,从门外看,她身后的发丝被光照得毛绒绒,原本清冷的脸在黑暗中倒是增添了几分温柔的气息。她穿着中衣,身上披着斗篷,但从谭崇渊的眼里还是能看出她身子骨单薄。
他叹口气,声音也沉沉的,“你从安城回来之后,我瞧着比以前要活泼许多。原本觉得这是好事,可最近,你又把自己关起来,”他伸手在谭漓的肩上轻拍两下,鼓励道:“没事的时候,多去外面做几身衣服,你爹身上还是有些俸禄的,够你买个几十件。哈哈……”说完,也不顾谭漓的反应,兀自笑着。
谭漓被他一逗,忍不住低头轻笑。
如果说他这次来,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谭漓或许不会怀疑,但他提及让自己买几身衣服,便知道,他估计是听说了之前的事。
谭沁借着做衣服的时候找茬,被二夫人训斥的事,看来已经传到父亲耳朵里了。他这次过来,恐怕不仅仅是路过那么简单。
云香说过,内宅的事情父亲不会插手。但以他现在的反应,应该不是不管,只是不能管,毕竟二夫人还在,他不好驳了二夫人的面子。
是以,在别的地方补偿原身。
谭崇渊见谭漓笑着笑着,就看着眼前的地面不说话。心下觉得,湘梅离开清予很久了,这孩子性子冷,真要受些委屈恐怕也不会告诉自己。
他双手扶着谭漓的肩头,看着谭漓隐在黑暗中的脸,认真道:“有什么委屈和爹说,爹一定给你做主。”
谭漓抬头,真诚的看着他,笑笑道:“嗯,我知道。”
谭崇渊见谭漓笑了,心里也放心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不少,道:“这孩子。你要是不想出门,就来找我,为父不忙的时候也可给你解闷。”
谭漓被这一逗,不禁大笑。
为安谭崇渊的心,谭漓第二日便要出门。昨夜睡得晚,今早起来的时辰也比预期的晚一些。近几日越来越热,她选在傍晚的时候出门,那时正好有晚风,出去也凉快一些。
容氏布庄。
傍晚,夕阳的余晖顺着窗户照进室内。虚掩了一整日的门,正好在此时打开,室内的缸里还残存着没完全化的冰块,陡然进去与外面的气温完全不同,忍不住打了一身寒战。
靠近桌边站着两位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在看面料。其中一人伸手细细婆娑面料,正在仔细查看,是否符合自己的心意。
叶嘉钰看了一眼谭沁,便知她方才看的那块布料不太合她意。
她轻轻靠在桌台上,看向别处,明知谭沁的眼光高,还是忍不住逗她道:“哎呀,你这选料子选了都快一日了,还是没找到喜欢的?不如你拿过来,我给你掌掌眼?”她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她笑着躲得远远的,看谭沁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这才没有走得更远。
谭沁心里窝着火。
原本选了一日的料子就烦,现在她还来加把火,简直险些要跳过去骂人。好在心里憋闷的情绪更甚一筹,这才没有心思过去教训她。只是远远瞥了她一眼,这就要作罢。
“算了,我看今日是选不到喜欢的了,不然我们回吧。”她无奈看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布料,心里腹诽道:“平平无奇。”
叶嘉钰走过来,安慰道:“你别泄气嘛。我看这个就挺好的。”她拿起谭沁身边的料子,放在眼前左转右看,道:“谭二夫人给你选的料子都是定制的,不说价钱,就说用心程度,显然也是他们比不了的。你要想在这选一块和你母亲带来的料子一样,那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谭沁被她戳中心事,偏过头,道:“谁说我是要找一样的料子了。”她看向叶嘉钰手里的布料,有些心虚道:“这块料子挺好的,就是没有我喜欢的颜色,所以我才不满意。”
叶嘉钰当即拿了一块旁边的料子,举起来道:“那这个呢?”
谭沁撇了一眼,抬着下巴,高傲道:“勉强。”
“行。”叶嘉附对着身旁的伙计道:“把这款料子的所有颜色都来一份。送到谭府。”
“好嘞,我这就去吩咐人送过去。”伙计道。
叶嘉钰偏头看向谭沁,戏谑道:“怎么样呀,我的谭三小姐,你付钱还是我付钱?”
谭沁原本就不高兴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耐烦,她对着身边的侍女一个眼神,侍女便走到另一个伙计面前,把账结了。
叶嘉钰走到谭沁的面前,看着她的脸色,道:“不开心?我知道你不太满意方才的料子,只不过吧,我担心你这样挑来挑去,最后关头没有衣服穿怎么办?”她伸手揉揉谭沁的脸,安慰道:“别气啦。我这不是看你对那块布料还算满意嘛。这样,我们再换一家看看?”
谭沁站在原地气恼道:“要不是定制布料赶不上时间,不然我早就定制了,哪里需要在这里耗时间!”
叶嘉附伸手在她背后上下抚摸,给她顺气,还不忘安慰,“别气,别气,不然你去瞧瞧我母亲给我选的?”
谭沁当即拒绝道:“那怎么行!”
此时外面有两个人,身后洒着余晖看不清面容。
眼尖的伙计马上过来询问道:“小姐是要选成衣还是布料?”
“我随便看看。”
熟悉的声音当即让谭沁变了脸色,原本还在气恼的脸,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表情,只剩一双眼睛还透着气愤。
叶嘉钰在谭沁浑身僵硬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抬眸看向她时,见她整张脸早已冷下来,便知道外面这个人是谁了。
谭沁这几日来一直在挑选布料,正值夏日不说,还热得人浑身汗,虽说各个店家早已在屋里放了冰,但算起来,在路上的时间远比在店里的时间长。
这样逛了一天下来,早就成了“汗美人”了。
如果不是外面的人,她们两个何至于此呢。
叶嘉钰越想越是气闷,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谭沁出这一口恶气。
当即对着空气道:“我出去看看。”
谭沁在谭漓进店来的时候,整个人早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浑身不自觉地变得僵硬,哪里分得出神来管身边的人。听到叶嘉钰说了一句什么话,反应过来想要去拉她,而身边的人早以如风般不见了踪影。
她原地叹了口气,心道:“麻烦了……”
被母亲训斥之后,她并不想见到谭漓,是以,自己并不打算出去,想来叶嘉钰应该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站在屏风后面观望起来。
谭漓虽说出门做衣服是为了安父亲的心,但她也不想随便找件衣服给自己套上,所以站在另一边桌台前,认真细看桌上的布料。
桌上的布料少有几块是精致的,很多都是没有金银线,甚至绘制的花草图案也只有几样。想来是可以理解的,这样的布庄做生意,当然是面对大众,做得太过奢华,那些贫穷的人便不会进店,若是做得都是简约的布料,便没有多少小姐进门,这里面的学问可谓是十分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