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之轨迹】不完美》昆仑煮雪

18、故乡

　　“多亏了盖乌斯酱和琳黛酱，能这么快架好中继器。”听托娃前辈说感谢的话，末尾的语气却还低落。那一份强颜欢笑的勉强，琳黛似曾相识。又见黎恩和托娃之间，似乎有话要说，她自觉待下去，并不合适，便想早些回卡雷贾斯。
　　“琳黛还没来过诺尔德，正好有机会，我带她四处看看，黎恩可以照顾托娃前辈吧？”盖乌斯很自然拉过琳黛宽敞的衣袖。
　　“嗯，好，一会见，盖乌斯，琳黛。”
　　“带我们向盖乌斯的家人问好哦，琳黛酱也好好放松一下。”
　　“好，谢谢前辈，一会见。”琳黛对托娃说不出拒绝，到了这个地步，推脱也无济于事。
　　盖乌斯领她到一匹黑马前：“他叫亚贡（Agon），在诺尔德的精灵语中，有斗争，和战士的意思。”说罢，轻轻抚摸马头和马身，眼神里都是怀念。黑马折射着夕阳橘红色的光线，高大且帅气，和他的主人一样，“多亏了他，我在第一次参加赛马比赛的时候，就拿了冠军。”
　　“好厉害……”
　　他随后对琳黛做一个“请”的手势，带开玩笑地问：“想骑吗？相信他比艾德儿前辈的马，一定快许多。”
　　琳黛摆摆手：“不，我骑马不算好，还是你来吧。”
　　盖乌斯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
　　她交出右手被抓进对方的掌心，牢牢被带上后座。
　　手一开始只抓着盖乌斯的大衣，后面随着暮霭低沉，马也不断加速和颠簸，不知不觉环上对方的腰，还加重力道。
　　侧脸背对夕阳，看起伏的山峦染上金色的边，草地也变得沉稳，渐渐地，残阳沉入地平线，近处的天空慢慢变得深蓝漆黑，而远处还残留最后的金红。
　　对这个颜色再熟悉不过，是她用冰晶百合，格兰玫瑰和艾波纳草的花瓣做过的调试。

　　记忆回到1204年，7月19日，这是她收到比赛的结果的日子。
　　她的雄心壮志随着画被组委会一同退回，第四名的成绩，没有奖杯只有安慰的回信。上面夸赞她的技法成熟，委婉表达了情感的欠缺，即便有漂亮的颜色，观众也看不到灵魂。
　　她把油画放回美术教室，蹲在教室最后专门堆放作品和杂物的空挡，看了许久。教室很安静，社长难得没有在教室雕刻，也许是周一的缘故。
　　“琳黛……？”
　　不想盖乌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多少被惊吓到，又因为长期蹲坐，一时腿麻，没有站稳。
　　“当心。”
　　身体被稳稳扶住，就像之前发生过的那样。
　　他们很快各退一步，琳黛低头说谢谢，故作轻松地问盖乌斯怎么会在这里。
　　“你有心事？”对方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见她难看的脸色，反问。
　　她低头，面对盖乌斯的关心，叹一口气，决定把收到的信递过去：“你看完就明白了。”
　　盖乌斯看罢，略有不解：“缺少激情……？”
　　琳黛低头，两条过肩膀的粉色麻花辫轻微甩动：“嗯，大概，我的画，很空洞吧。”
　　盖乌斯蹲下身子细看一会，又站起身：“以我的水平无法评价，我很喜欢你的色彩，它总能给我美的感觉，让我想到故乡。”
　　“那真是过誉了呢，盖乌斯总是很会说话，明明你才是进步最多的那个，我早就比不上你了。”
　　“琳黛，别这么说。上星期六，你说愿意当模特，是想练习人体素描？这样辛苦的事，我还是找别人来更好。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当模特，想来，你也不会给我很难的姿势吧。”
　　琳黛吃了一惊，那次是和薇薇交换身份，记得薇薇说过改了她的画，她冲到画作前，发现果然颜色和线条都变了：“啊，这个孩子，真是的！”
　　“果然是薇薇？呵呵，我也在想，她和你完全不一样。”盖乌斯跟上她的脚步。
　　“对不起，虽然是她提的，可我也总是这样放纵。”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右手开始不自觉在胸口握成拳。
　　“当姐姐就是这样吧，还好，她改的东西，都可以改回来。”
　　琳黛似乎松一口气：“那，盖乌斯，要练习人体素描吗？”
　　“说实话，我星期天找黎恩画了一幅素描，确实比我想得更难。我一直想为家人画一幅全家福。”
　　“抱歉，唯独这方面，我实在不能帮忙……”琳黛又一次低下头去，努力隐藏记忆里忧虑不安的部分。
　　“哦？”
　　“也不止是人像，我在写生的时候就发现，无论如何，都画不好眼睛。”
　　“嗯？”
　　“当我要画眼睛的时候，就会想到噩梦里那只眼睛的样子，可是一张脸，眼睛的部分画成那样，看得很恐怖，我就再没有去画生物。”
　　见盖乌斯没有回答，只静静听着，她自嘲：“看，我总是很胆小吧。”
　　“艺术是自由的，如果强迫，反而在放弃你的优势。”盖乌斯再次指向画作的向日葵，“而且，这金色，和艾波纳草很像？”
　　“嗯，是，我最后想到的，你说过，诺尔德的衣服都是人工印染的颜色，经常会用植物和矿石取色。所以，我就想……也试试看。”她收回最后没说出口的，留得长久一些。
　　“纺织印染和绘画颜料并不相同，你能教我怎么做成颜料，受益匪浅。”
　　“呵呵，我是会为了颜色不择手段的人，对盖乌斯来说，自然的颜色一定胜过买来的油彩。大概，也是因为这是我不多的长处了……”
　　“不多？我倒觉得你唯一的短处是不会数数。”
　　“哎……啊……哈哈。”她笑出声来。
　　她想，盖乌斯果然对谁都很温柔，也很包容。她开始心虚期中考试后对派崔克是否反应过度，颜料如果收手只会都在自己身上，不过她也放任了颜料的轨迹，让两人的衣服同样遭殃，这是生平第一次产生这么“暴力”的行为。之前想过是自诩正义，完成以后发现她对“报复”难以产生快感，更多的是愧疚。意识到黑暗也浸染她的内心，便阻挡着交出灵魂的画笔，不想世界看到她身上残缺的黑暗，不如假装完美，只把技法留下。

　　夕阳渐渐收进最后一道余晖，天空变成深蓝色的穹顶，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白色星子出现，盖乌斯在聚集的村落前勒住马匹，大大小小的帐篷隐在夜色里，露出账内灯火带来的轮廓。
　　她有些恍然，似乎他们过去和未来的暮色在这里交叠，从托利斯塔，到诺尔德。
　　“在想什么？”盖乌斯的问题带着笑意，栓好马，再次朝她伸出手。
　　她被带着下马，跟着一起迎接万家灯火：“你们实习的那天，也能看到一样的夕阳吧？”
　　“2年，能改变很多事，而且，今天的夕阳更浪漫一些，因为——”
　　她脸色微红，猜测接下来会听到的话会和她有关。
　　“今天没有8个小时在路上。”
　　预想落空，琳黛也轻笑出声，比来时放松一些。马在他们身后低头吃草，发出呜呜的声音。

　　“哥，你怎么在这，不是说要等事情结束才能回！”一个同样高大的男孩出现在面前，灯火映出他稚嫩的脸，约莫和分校学生一样的年纪，他们刚刚进入托尔兹的年纪。一身民族服装，蓝色的外套，翻领处是白色的云纹图案，下身有和盖乌斯类似的奶白色长裤和棕色马靴，绿色的腰带扎的很紧，显出一副极好的身材，整个人像风一样清新纯净。
　　“临时才有的机会。托马，家里还好吗？”
　　“好，都好。希妲，莉莉她们都还在坚达门，我正要去接。”少年的视线移向琳黛，犹疑地问，“也是哥哥在7班的朋友吗？”
　　盖乌斯开口介绍：“不。她是我在美术社的朋友，琳黛。”
　　“托马，你好呀，我叫琳黛，你变得好不一样。”琳黛笑得眉眼弯弯，走上前去。
　　少年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一时睁大了眼睛：“啊！原来是姐姐。抱歉，你变得太漂亮了，我实在认不出。”
　　“哦？你们见过？”
　　托马不知是否察觉哥哥语气里的转折，大方地回答：“是啊，学院祭的时候，我和夏儿都迷路了，是姐姐带我去美术社看你的画。要说哥哥的同学都很漂亮呢，也是风和女神的指引吧。”
　　琳黛不好意思地捂嘴笑道：“你可真会说话。呵呵，我也没认出来你是那时候的孩子。你长高了，也变更帅气了。”
　　盖乌斯听着耳熟，很快想起这不就是仲夏节见到他的话？难道在琳黛心里，他和弟弟的久别重逢竟是同一个待遇？
　　“哪有，哥哥在这个年纪好像比我高一点呢。不过，姐姐如果说我比哥哥要帅气的话，我就收下了，哈哈，哥不介意吧？”
　　盖乌斯咳嗽一声：“我想，她没有这个意思。而且，身高这种事很难努力了。”
　　“所以，我有在别的事上努力啊，这方面，反而是哥哥没有进展吧。”
　　似乎有点竞争的意思，琳黛却也没听出来在争什么，迷惑地站在一旁，两边看看。
　　“不早了。”盖乌斯拉过琳黛的衣袖，又抬头看看天空，云层依旧淡泊，月色开始发出稀疏的光，“琳黛，我们先回家吧。”
　　托马和哥哥轻碰一下拳头，很快翻身上马，在策马之前朝他们挥手：“哥，姐姐，回见。”
　　“未必能见，我们很快就走。不过，家里交给你了，托马。”
　　只听“嗯”的一声，马蹄声被夜风淹没。

　　琳黛记得，盖乌斯在4个兄弟姐妹中，是长子，她当时还笑，说他一定辛苦。盖乌斯却反驳，照顾三个弟妹也没有薇薇一次恶作剧来得辛苦。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盖乌斯似乎有另外的，被隐藏很好的，“野性”的一面，在他从来温良的笑容里。

　　盖乌斯牵她的手蜿蜒着往前走，往稍微靠水井左侧的帐篷停下，用空闲的手掀开帐篷：“爸，妈，这次回来匆忙。家里都好吗？”
　　琳黛见帐篷里升起一个巨大的炉灶，虽然外面的夜风凉，房间里异常温暖，闻到食物的香气，才发现自己快一天没吃东西。里面到处都是诺尔德风格的装饰，她想到盖乌斯穿校服时，身上那条紫色的长腰带。依稀记得，盖乌斯对她说，那是绳结的一种，虽然不再记事，却沿用至今，已经成为他们日常装饰的一部分。绳结也是一种对远行的人的祝福，有护身符的含义。现在盖乌斯身上已经没有诺尔德的装饰，想必刚离开家的时候容易想家，而现在故乡已经成为盖乌斯心中的一部分，没有必要再用绳结纪念。

　　“哦？真快呢，我们才收到消息。”
　　说话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妇人，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深棕色的长发，紫水晶一样的眼睛，尤其眼下的泪痣，显得胸口翠绿色的宝石在火光中也不免黯然失色。在她的右手边是一位高大威严的男子，似是不苟言笑的神情，鼻子上横着的一道疤痕在火光里忽明忽暗。两人都穿着和托马类似的民族服饰，深蓝色的外套，白色的领口，用简单的几何图案作点缀，端庄大方。
　　她不由得想，盖乌斯在家里也穿这样的衣服吗，一定也英俊帅气，可惜无法亲眼目睹。
　　盖乌斯缓缓松开握住她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介绍一下，这是和我一起在美术社的朋友，琳黛。”
　　她鞠躬问候的时候，手很抓了一下衣服的下摆又立即松开：“伯父好，伯母好，我叫琳黛·维拉尔，是帝国人。”
　　说完发现语气还是有颤抖，她觉得懊恼，自问真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初次见面，我叫法蒂玛·沃泽尔。别老站着，琳黛，快坐下吧。”
　　“啊，嗯……伯母好，很高兴见到您。”她看一眼盖乌斯，盖乌斯正冲她微笑，但不知为何，她也从中看到一丝紧张，莫非是自己的心态传染给了他？
　　“我叫拉冈·沃泽尔，是盖乌斯的爸爸。”
　　她又鞠一躬：“伯父好，初次见面，请您多多指教。”
　　随后学着盖乌斯的样子坐在篝火前，一起坐在法蒂玛的左手边。

　　她低头发现炉灶的四个方向，都准备了食物和餐盘，应该是为即将回来的弟弟妹妹准备。
　　盖乌斯熟练地拿起面前的烤串，递到她面前：“来，这是羊肉串，在帝国我没有做过，因为帝国没有这么优质的羊肉。”
　　她没敢接过，想说不饿。毕竟来的突然，这肯定是给尚未回来的人准备。
　　不想法蒂玛却看懂她的犹豫：“呵呵，没关系，我们提前收到了消息，特地多做一份。”
　　“啊……原来是这样，麻烦伯父伯母了……”她不好意思低头接过，有误会的窘态在，不敢多看人，“那我就开动啦，谢谢招待。”
　　琳黛伸顺着铁签咬下肉，慢慢咀嚼吞咽，肉质紧实，上面的香料粉在嘴里，是口感和味蕾的双重享受。原本就需要补充食物的胃口被一下打开了，没忍住一下吃了好几串：“好香，好好吃！从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羊肉。”
　　“喜欢就多吃一点，还有很多。”法蒂玛说着，顺势推过她面前的另一个碗，到琳黛这边，“来试试这个，绿纸包鸡肉，也是盖乌斯很喜欢的一道菜。”
　　“哇。”琳黛放下已经没肉的签子，伸手去拿，一口咬下一半，大口咀嚼，和记忆中的味道相比，酱汁更加浓郁，岩盐的味道重却不会喧宾夺主，反而给滑嫩鸡肉的鸡肉再多一道口味。不光是味觉的享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能量也在涌出，先前的疲惫不堪和失魂落魄都被食物带来的满足彻底赶走。
　　“你也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多吃一点。”盖乌斯转过头看着她，苍蓝色的眼睛映着火光。
　　她抿嘴笑笑，将食物咽下：“这道菜以前盖乌斯做过，果然，还是妈妈做得更好吃呢。”
　　盖乌斯忽然凑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擦去她嘴边的酱汁：“我不反驳，毕竟妈妈的料理水平，我还要修炼好多年。”
　　她的身子这才稍稍后退，眼神里带有责怪，第一次做客，在父母面前这般，恐怕不妥。转头又看盖乌斯的父母，又觉得尴尬，她怎么能在人家父母面前露出那种眼神。
　　“啊，嗯……”她别过头去，更加专心吃饭。也许是坐得靠近火堆，脸红得要发烫。
　　盖乌斯起身拿一杯茶，放在羊肉串和鸡肉卷的餐盆中间。
　　“谢谢……”她赶紧咀嚼完手里的鸡肉卷，拿起杯子喝茶，果然是熟悉的香草茶，“每一样东西都好好吃，而且，整个人还更有精神了。”
　　拉冈点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很认真地打量：“嗯，因为诺尔德的食物也注重营养，这几天，千里迢迢去很多地方，这些菜对消除疲劳有帮助。”
　　“也是我们来得突然，又来得晚……让你们费心了……”
　　“说什么呢，孩子回家，多晚都不晚啊。”法蒂玛笑盈盈地看着她。
　　动作停滞了，好像时间都停滞了，一秒，十秒？她不知道，手捧木质杯子，盯着面前的火焰发呆，等反应过来，才惊觉失态：“啊真的很抱歉……我……”
　　她想努力镇定，可看到所有人的视线在她的身上，还是语无伦次：“额，我刚才……我刚才想到以前的事……”
　　没有人说话，都在看她，她想她必需把话说完：“就……10岁生日的时候，不小心带妹妹去了很远的地方，回家已经半夜，妈妈也和我说了一样的话。”
　　气氛还是不对，她的大脑有些放弃思考，硬着头皮继续强笑着说：“当然，我的母亲没有伯母那么年轻，也没有那么漂亮……”
　　“不，我没有嫌弃我母亲的意思，就是……”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没关系的。”法蒂玛温柔地看看她，露出母亲对孩子特有的温柔微笑，“你的手怎么了，要不要紧？”
　　“这，没事的，谢谢伯母关心。”她看着手上的绷带，苦笑，“刚才打雷的时候，我手里拿着ARCUS，被电了一下。”
　　“妈妈，没那么简单。”盖乌斯忽然坚决，“那是一家在矿山地底的孤儿院，因为孤儿院的孩子被拿来做人体实验，本就积攒了许多怨气，被帝国的诅咒，和其他人为的因素，把那里的魔性活化。当时她一个人拿着ARCUS对付魔兽，非常勇敢。”
　　“难为你了。”法蒂玛心疼，“还对孩子做人体实验？他们最后回到父母身边了吗？”
　　“很遗憾，妈妈，据说没有幸存多少孩子，而且有些孩子，是被父母自愿送去实验的。”盖乌斯面色沉重，时不时看向琳黛的眼神里有担忧。
　　“从那么可怕的地方回来，还遇到了魔兽，琳黛，你太谦虚了。”
　　琳黛赶紧解释：“我没什么的，都是盖乌斯他们帮忙，最后解决了问题，我……我其实也没有伤害到魔兽。所以，真的只是小伤。”
　　盖乌斯想开口，不想他的父亲抢先一步：“你还真是客气，在家里也这样吗？”
　　“父亲——！”
　　“好了，拉冈，真是的，人家第一次来啊。”法蒂玛也阻止丈夫继续这个话题，显然那是很重的心思。
　　拉冈没有理会，剑眉微皱，看琳黛依旧还红的脸：“就是第一次来我也发现，琳黛，你身上的风很重。”
　　“额……很重？”
　　“如果什么都放在心里，不管是自己，还是周围的风，都会变重，因为你总是在压抑自己。”
　　她没有接话，手紧紧握在杯子上，好像杯子掉下去，连同她也会一起掉进万丈深渊。
　　盖乌斯神经高度紧张，脸呼吸就放轻，生怕父亲说出严厉的话，就像对待自己那样。父亲不了解琳黛，他努力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琳黛比他预想的更加平静，好像他才是这帐子里唯一多虑的人。
　　“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我和妻子偶尔也会反省自己。”
　　“哎？”琳黛不知这位父亲忽然间为何说起这些，她的眼神也看过盖乌斯，对方并无头绪，轻微摇头。
　　“比如，那些把孩子交出去做人体实验的，就不配做父母。”拉冈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抿上一口，隔着火光，看对面的又开始紧张的年轻人，“在我看来，真正的父母会给孩子带来正向的风，让他们有被爱的感觉，而不是总在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虽然我们和孩子也有矛盾，会吵架，可是我们都明白彼此的感情。”
　　“拉冈……”
　　“人在亲密的关系里，一定会产生冲突，如果你在家里也这般客气，反而说明你有不满，出于某些原因，你不能袒露心意。”
　　琳黛默然，看手上的茶杯，里面映出自己努力去伪装无事发生而假笑的脸，如此丑陋。
　　“伯父也许没有说错。”她放下杯子，第一次抬头直视拉冈的眼睛，同样苍蓝色的眼睛，带着时间和阅历，“我在心里，一直认为父母更喜欢我的妹妹，虽然她喜欢恶作剧。但是我也愿意去当一个懂事的孩子，因为我觉得他们也需要一个省心的孩子承担责任。”
　　盖乌斯惊讶，法蒂玛没有说话，在观察丈夫的反应。
　　“所以保持礼貌是你的习惯。”拉冈回答，“可你不必这样想，你本就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你的父母会接受你本来的样子。省心或者不省心，都不是他们对你的期望。平安和幸福，是父母对孩子最频繁的祈祷。”
　　她缓缓闭上眼睛，悲伤且自嘲：“没有机会知道了呢，他们在1年前离开我了。”
　　“琳黛……”盖乌斯想搂过她的肩膀，手放上去才发觉不妥，便改成轻拍。
　　“怎么会，他们当然知道啊。”法蒂玛轻声叹息，像是空谷涧的幽兰，“即便你待人再客气，别人也能感受到你发自内心的爱。就算已经离开，也一定带着你对他们的爱去和女神重逢。”
　　琳黛震住了，有一种沉寂许久的，想哭的冲动在心里蔓延。不愿意在这一刻失态，但情绪已经控制了她，让她不自觉继续袒露心声：“我不知道，不，我知道……我去教堂认领尸体，主持葬礼……可是，我总想着，只要我回去，他们一定还家里等我……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们，也一直在逃避我究竟有没有给予过。”

　　“我知道。”盖乌斯干脆地加入她的话题，收回放在她后背的手，眼睛盯着火苗，“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还会叫巴克的名字。当然，这不能相提并论。”
　　一向平静温和的法蒂玛，第一次变了脸色，仿佛在凝视深渊。拉冈沉重地看着儿子，意外的眼神里是对苦难的缠绕。
　　“诺尔德人和鹰的渊源很深，只有被鹰选中的人才有资格和鹰一起生活。”盖乌斯迎着琳黛的视线，缓缓开口，“那天，我在骑马回家的路上，忽然来了雷暴雨，视线很差，什么都看不见，在回家的山口，发现有什么掉在我的手里，当时以为是普通的雏鸟，就用外套护着带回家。到家才发现，那是一只雏鹰，腿和翅膀都受了伤。”
　　“很快，他的伤好了，变得很粘人，与其说是鹰，更像是小狗。我叫他巴克，作为我收养的第一个动物，村里的亚蒙尔医师，为我的手臂刻上他的名字。”
　　“他长得很快，才过半年，就已经是诺尔德最出名的雄鹰。我以为，他就是我的鹰。没想到——”
　　“托马两岁那年，我们两个贪玩回家晚了，遇到狼群突袭。我让托马先走，回去报信。我自认对付狼群还算熟练，至少能周旋到父亲他们过来。可是没想到，有一只狼王在，还是魔兽伪装的，巴克冲上去挡在魔兽面前，为我挡下致命的攻击。为了救我，他受了致命伤，更糟糕的是，他还有变成魔兽的风险。”
　　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故事，琳黛下意识用右手捂住了嘴巴：“盖乌斯……”
　　想到昨天晚上问了多么难堪的问题，心中都是愧疚。
　　“大人解决了魔兽和狼群，亚蒙尔先生告诉我，他们必需结束巴克的生命。我看着他挣扎的样子，从大人手上抢过匕首，亲手结束他的痛苦。直到生命被终结，他都一直在盯着我看……”
　　“够了……盖乌斯，已经够了。”她的左手不自觉放进盖乌斯的手上，仿佛自己也在一个黑暗的幽井，哪里都看不到光。
　　时间走过，琳黛发现她的手放在盖乌斯的手上很久，顾及对方家人的看法，想立刻收回手，却被对方牢牢抓住。她没有再做动作，就让那只手留在一个宽大的掌心里。
　　“我以为你不会再提了。”拉冈意味深长地说。
　　“我需要时间。”盖乌斯只握紧琳黛的手， “等风和女神为我指引方向。”

　　“哗——”
　　帐篷外忽然一阵喧闹声传过，门帘被拉开，露出女孩稚嫩的脸：“爸妈，我们回来啦！怎么这么沉重……咿？！家里来客人了？姐姐好！”
　　“啊……”琳黛赶紧露出笑脸，第一时间抽回手，转过身，“你好，我叫琳黛。”
　　盖乌斯看原地突然空落的掌心感到无奈，迎面看到父母似笑非笑的视线无奈加倍，尤其是不苟言笑的拉冈也用颇为玩味的眼神打量儿子的窘态，把刚才悲伤难过的氛围一扫而空。无人在意的角落，盖乌斯这个本该成为弟妹团员焦点的人物，此刻只能独自看ARCUS刚刚发来的简讯。

　　“我叫莉莉，姐姐也是哥哥在7班的朋友吗？”莉莉一身淡黄色的外衣，蹦蹦跳跳走到她的面前。
　　“呵呵，我不在7班呢，我是4班的。”
　　“姐姐好，那也是哥哥在托尔兹的同学吧，我叫希妲。”
　　“你好，希妲，我是盖乌斯在美术社的同学。”琳黛起身，走到姐妹中间，蹲下，不忘抬头和托马打招呼，“回来啦，托马也是好哥哥呢。”
　　托马挠挠头：“姐姐客气，爸，妈，我们回来了。”
　　“那哥哥姐姐留下过夜吗，这么晚了。”希妲害羞地笑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父母，意思是要不要整理房间。
　　“不，黎恩刚刚发来消息，我们该走了。”盖乌斯站起身来回答妹妹的话，挡住了一半的火光。
　　“哥哥，才回来就要走吗……”
　　“希妲，哥哥很快会回来的。”
　　“是啊，我很快会回来，而且光芒之翼的作战，还要拜托你们。”
　　“放心吧，我们会的，哥也要平安回来。家里交给我。”
　　“嗯，说得也是，离作战已经不到5天了，我会帮助爸爸和托马。”
　　“希妲好懂事呢，心也很细。”
　　小女孩觉得被琳黛夸很不好意思，把视线和话题都转向妹妹，发现从刚才起一直没有说话的莉莉的眼睛一眨不眨，始终盯着客人：“啊，莉莉，别这样，多不礼貌。”
　　“可我总觉得哪里见过姐姐，好熟悉。”
　　琳黛摸摸最小女孩的脑袋，眼神柔和：“我知道，7班是不是也有一个粉色头发，梳麻花辫的姐姐。”
　　“不！”莉莉猛地摇头，“我认得艾玛姐姐，你不是她。”
　　琳黛看看盖乌斯，发现盖乌斯好像在害羞，眼神躲闪着失去平日的冷静和稳重。
　　“莉莉，好啦……”
　　“我想起来了！素描本，哥哥的素描本上都是！”
　　空气安静了，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身材高大的兄长，而此刻他的脸也许是因为火光，正变得微红。
　　“莉莉……”托马很尴尬，恐怕哥哥和“嫂子”已经认定他是“背叛”和“八卦”的始作俑者。
　　“哦，那个封面是风车的棕色厚本子？盖乌斯不太让人看啊。”拉冈的声音冷不丁传来，给现场本就僵硬的气氛再添一道堵。
　　“父亲……”饶是盖乌斯也受不住来自家人的三板斧。
　　“是啊，就是那本，之前共和国打过来，给托马哥哥带走了，我也是不小心才看到。”
　　在大人，甚至希妲都能看到尴尬的世界里，莉莉的童稚是唯一的纯真，和盖乌斯的窘态对比明显。
　　琳黛很清楚现在的情况，但现在有比震惊更加重要的事：“呵呵，其实，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刚才我还奇怪，她是不是来过这里。而且画画的人，画什么都是为了练习，没有别的。”
　　莉莉眯着眼睛，笑得纯白无辜：“双胞胎？哥哥不会认错人吗？”
　　琳黛想到不算光彩的告别，略紧张地看向盖乌斯。
　　“就算是双胞胎，也是完全不同的人。”
　　剩下的人把视线从盖乌斯身上转去琳黛这，那背后温热难言的气氛依旧。
　　“哥哥，等世界大战结束，还会带姐姐过来吧？”希妲抓住盖乌斯的大衣下摆，想努力换个话题。
　　盖乌斯却看向琳黛。
　　琳黛还是那句：“有机会就过来啊。”
　　莉莉对答案不满：“有机会是什么时候嘛。”
　　盖乌斯解释：“姐姐要考正式的行医资格证书，会很忙的。”
　　莉莉去拉琳黛的衬衣下摆：“那等丰收节，姐姐过来看我赛马好不好，只要两天，不会影响吧？”
　　琳黛笑了，看莉莉同样天蓝色的眼睛：“一定回来的。莉莉你还这么小，骑马就这么好，好厉害。”
　　“太好啦！哥哥你听到了，要带姐姐过来哦，约好了！”
　　“嗯，一定。”
　　琳黛反问盖乌斯：“你们不用参加比赛吗。”
　　托马打趣道：“姐姐，我们长大了。”
　　“诺尔德的赛马比赛，十一二三岁的孩子最好，不重跑得快，技术也够，我们早就过了年纪啦。”盖乌斯也笑着，“去年的冠军，可是希妲哦。”
　　“恭喜你，希妲。已经是冠军了。”
　　“谢谢姐姐……嘿嘿。姐姐还没见过夏儿吧，今年她也会和托马跳舞的。”
　　“跳舞？”
　　“对啊对啊！”莉莉兴奋，“赛马结束就是篝火晚会，去年夏儿姐姐就和托马跳舞了。”
　　希妲捂嘴笑：“就那一段，马尔克斯先生的西塔琴特别忧伤。”
　　盖乌斯对她解释：“那是夏儿的父亲，实习的时候和我们也有联系。”
　　托马不甘示弱：“哥哥也会和姐姐跳舞的吧？我们会期待的。”
　　对突然的转变，琳黛懵了：“哎……？”
　　安静过后又是爆笑，莉莉朝琳黛伸出手：“琳黛姐姐，拉钩。”
　　琳黛同样伸出手，用小拇指勾上莉莉的手，莉莉的手很小，两人的人手碰到一起，松开。莉莉很高兴地去抱她的妈妈：“妈妈，好高兴哦。”
　　两人和家人告别，离开营地，去向巨石阵的方向汇合。

　　上马的那一刻，琳黛感觉到夜晚的诺尔德温度骤降。
　　骑马刚出村口，盖乌斯正要加速，却发现琳黛拉了一下他胸口的扣带，低头看到缠着绷带的手，再一次拉紧缰绳，保持让马缓步行走，问：“怎么了？”
　　琳黛抱住他的腰的双手收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她的侧脸靠在盖乌斯的后辈，犹疑地问：“如果还有时间，我……能不能看看巴克。”
　　盖乌斯愣了一秒，把叹息留在风里：“好。”

　　诺尔德山峦的脊背荒芜，只有稀稀落落的树，被黑夜模糊了形状。这个地方除了草原，她看到最多的，是嶙峋的怪石。无论是刚刚落地的巨石阵，还是山坡上各式各样大小和形状的石头，永远能被自然雕刻出不规则的形状。
　　在村落口的山坡上，盖乌斯停住了马。
　　“来，这里。”盖乌斯下马，爬上一个坡，朝她伸出手。
　　琳黛借他的力上山，两人牵着手，一路到尽头。
　　“他就在你脚下。”
　　琳黛蹲下身体，看着面前巨大的石块，伸手轻抚面前的土：“这里吗。”
　　夜晚带来湿漉，在这片荒岭上触碰到泥土松软的纹路。
　　“恩，没有人来的地方，才适合安息，不是吗。”
　　琳黛觉得他还没有说完，便静静听着。
　　“想让他在这里，一直注视我生活的地方。”
　　盖乌斯在她身边，对着石头单膝跪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闭眼祈祷。
　　她默默照做，膝盖和地面直接接触，沾上石头和软泥的混合物，夜风灌得她身体很凉。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盖乌斯在她耳边开口，扶她起身。
　　夜风刮过她的长发，麻花辫也被吹起，擦到盖乌斯的肩膀。
　　她盯着石头看了很久，也盯着这漆黑的夜看了很久。这里的风穿过她的身体，去向四面八方，冲击着草地，撞击着山峦，卷起天上快步行走的云。宽大的上衣布料被灌满风的力量，发出扑朔的声音。她听见包裹内心深处的坚硬甲壳上，有一道裂缝出现。曾经被压抑的，被害怕的，不能提起的感官在诺尔德包容万物的风里显得微不足道。
　　当她以为可以释放情绪的时候，努力想做出表情，却还是仅能留下：“对不起，盖乌斯，这么悲伤的往事，我还是哭不出来。”
　　“为什么要哭？”盖乌斯转过头看她悲戚的脸，“当你握住我的手，就已经能感觉到。”
　　琳黛看着盖乌斯被漆黑染色的眼睛，亮着不同的光，她从未见过。她将视线移开：“我没有那么好，从来都没有。”
　　对方却脱下外套，披到她的身上，不接她的自怨：“晚上冷。”
　　“我失去对感觉的控制很久了，盖乌斯。快乐或者悲伤，我都没有实际的感受。不过是根据情形，给出该有的反应。刚才听到你的话也一样，我有那么一刻很想哭，但很快就被压制住，就像现在这样，再哭不出来。也许，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关心别人，更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私，那样的我，并不值得你的关心。如果有一天可以找回真实的感情，才值得你再花时间。”
　　“不，我不这样想。”盖乌斯很坚定地抓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看着他，“我相信这是一种保护的机制。当人悲痛到极点，一定会麻木、冷漠。我说过，不能和你的悲伤相提并论，可对那时候我，也同样想和世界隔离。每天坐着小船去湖边钓鱼，什么都不愿意钓上来。回家面对父母的关心的眼神，都让我内疚。”
　　琳黛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更像是自说自话，借此逃避让人悲伤的话题：“我一直都在假装自己已经长大，为了妹妹，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可我每一天都在问，究竟有没有足够的能力。”
　　“在我看来，你的痛苦不是因为你的意愿不真实，而是你永远都在想，做得不完美。”
　　琳黛怔住了，她感到害怕，分别有一年半载，盖乌斯依然能说中她最隐秘的心事，想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转移话题，先推开盖乌斯禁锢的手，可对方不给她机会，反握住她的手，把她狠狠拉进怀里。
　　一瞬间，琳黛只觉得盖乌斯比她预想的还要高，她的头在人胸口，想要挣扎推开，稍微抬头却看到诺尔德夜里的满天星斗。她的肩头是风，风上是闪耀的群星。
　　“就像妈妈说的，哪怕你再客气，别人也能感受到你的情义，我就是其中一个。”盖乌斯的叹息落在耳际，她甚至能感觉到夜的水气。
　　琳黛一时间屏住呼吸，不知是为这浩瀚星空，还是盖乌斯的言语，她凝望那些镶嵌在夜幕的钻石，只觉得此刻像一场正在对话的梦。拥抱至少带给她对方的温度，盖乌斯的手放在她的背上，她感觉到刚才的寒冷被渐渐温暖。
　　许久，她叹息，手放松下来：“说捷鸥是你的朋友，是希望你们保持平等的关系。”
　　“是。莉莉出生那天，我赶去找亚蒙尔医生，遇到了捷鸥。呵呵，说来惭愧，莉莉能听懂捷鸥的话，我却不能。父母虽然一直没有再提，也一直在担心着。”盖乌斯同样抬头，没有放开的意思。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拥抱，今夜的宇宙多了几分狂热的妄想，让他捡起深重的遗忘。
　　“所以，你更愿意等他来承认你。”
　　“没错。”
　　盖乌斯低头看她的脸，很小心，像安慰：“在诺尔德，人们相信，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护地上的人。如果我曾经的难过可以让你打破封闭的屏障，那一定也是巴克想见证的意义。”
　　说完摸摸她的头顶和长发，风里若有似乎，总有冰雪百合的香气。
　　“这是你作为神父的感想吗？”
　　“不，是作为盖乌斯沃泽尔这个人的感想。”盖乌斯稍作停顿，很认真俯下身看对方金色的眼睛，“我拥有过的最大的快乐，属于和你分享的时间，比如，此刻。”
　　说完他有些害羞地直起身子：“当然，我也很怕告诉你黑暗的一面，可是下午在和沃雷斯中尉对决后，我不会再迷茫。我深爱我的故乡，这是我生命的起点，我愿意守护有他的世界，守护世界的全部。”
　　琳黛抬头，盈盈的怜惜和自责：“盖乌斯……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昨天晚上问了多余的问题，你也不会想起这件伤心事。”
　　“多余？我宁可你问，至少，证明你在乎。”

　　夜风呼啸过山岗，琳黛终于用力回抱住盖乌斯结实的腰。人的内心总是有一部分在拒绝爱，就是这部分，永远在渴求被关注，被原谅。
　　她终于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拿出第13机甲师团的吊牌。

　　稍有分开，依旧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盖乌斯伸手接过吊牌，错愕地细看上面的“13”。
　　“果然，你知道的。”琳黛低头苦笑，星眸黯淡，“是我在壁炉里发现。”
　　盖乌斯心中挣扎，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因为有这样的身世，才不愿意你多花时间。我没有那么幸福，也不确定能不能给人幸福。”
　　她抬起头，握住盖乌斯拿吊牌的手：“可现在我明白了，我的确深爱我的父母，即便他们是这样的人，即便我是这样的孩子。”
　　盖乌斯轻微摇头：“这部分，你现在得出结论，还为时尚早。”
　　“可，还能有什么结论呢？”
　　“我们从月之灵场回来，罗赛长老用魔女守护的月冥镜，看到250年的故事。”
　　琳黛静静听着，她知道那是关于德莱凯尔斯大帝和圣女利桑德罗的传奇往事。
　　“我想，如果利用相尅的灵场，和你的遗物，拜托罗赛长老找到你父母的真相，才是你该得到的结论。”
　　“这——”
　　“我已经不相信成长是一个人的事，当我失去黎恩，失去你们消息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接受没有同伴的世界，就算这是不成熟的表现，我也心甘情愿。”
　　琳黛闭上眼睛，听风掠过山崖的声音：“好，只要不影响相尅，拜托了，盖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