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遁游戏》葛知微

13、承天司（一）

　　一望无际的草原，只有一块石碑伫立在那里，上面镌着三个大字“了无碑”，大家许久不见有动静，便躺在草坪上休息。突然狂风乍起，不知从哪卷过来的风沙迷了眼睛，然后越来越多的沙子向众人吹过来，渐渐得，沙子堆积起来，没过了大家的脚踝。

　　风力说大不大，却一直吹了好久。匡天一等人一直用双手挡着眼睛，但是耳朵里面，头发里面全进了沙子，真的是好不舒服，想伸手去抠掉，又无法放下胳膊。
　　良久，这场风终于停了，大家的身体也被沙子淹去了半截，站在沙地里面，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破地方，我都要尿裤子了！”卢清欢大叫着，还不停晃悠自己胖胖的身躯，想要从沙子从爬出来。但是越晃反而陷得越深，本来只是没到小腿肚的沙子，现在快到大腿根了，还在不停下落。

　　“快别动了！你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王昶着急得喊道。

　　“我没动了！我觉得这沙子在吃我！呜呜呜~娘亲！”

　　王昶着急地想要去用手勾住卢清欢的衣角，才发现自己也在渐渐往下掉了，这一下子两个人都不知所措了。王昶十分焦急，不自觉看向匡天一，祈求寻求他的帮助。

　　流沙匡天一倒是见过，在有一次跟踪报导当地商人乱砍伐树木的时候，不小心误入了一片沼泽地，他当时在当地的农户帮助之下脱离了困境。像这种没有底的流动的密集型固液态物质，是不能与之纠缠的，越挣扎陷得越深。当然了，前提是没有人为施加的困难在里面，一般只有一个地方卷入得深一点，单看这个样子，他们几个都难逃出去。

　　匡天一双眼一闭，静静等待着，只见他的头部和手臂也开始陷入到流沙里面，慢慢被淹没。

　　王昶双目圆睁，呆呆地看着落陷的匡天一，心想这个乡野小子是放弃了，嘴里嘟哝一声：“完了。”

　　话音刚落，只见匡天一缓缓从流沙中露起来，整个人像漂浮在水面上一样。他睁开眼，平静地说道：“流沙是越挣扎越容易陷落，你们也像我这样，放松身心，好好享受一下这个难得的日光浴吧。”

　　卢清欢哪还有眼睛看他，整个人都埋到沙子里去了，只露出头顶的一个发髻，止不住地哭爹喊娘。王昶离得近一些，直接伸出手抓住发髻，大声呵斥道：“你这个呆子，都说了别动别动，还能听得到我说话吗？别哭了，再哭真的要回你老家了。”

　　卢清欢止住了哭声，过了一会，身体慢慢地从流沙当中解放出来，浮在了沙子表面。王昶也已经躺了好一会了，见匡天一没有动静，身旁的卢清欢还在轻轻啜泣，这才不好意思开口问道：“小兄弟，这总躺着也不是办法，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

　　匡天一缓缓睁眼，看着天空上明晃晃的太阳，眼睛的瞳色都被照射成琥珀色了，他却不眨一下眼睛，语气十分平静说道：“我也不知道。”卢清欢听了这句话又重新哭起来，边哭边说：“我就知道来这没好事，就我这样的，哪有什么天资学什么通天的法术，就是来当靶子的。”王昶见他这样说连忙呵斥：“看你一天天的想什么，个丧气的玩意，你最好是死在这，给我们做垫背的，踩着你过了这流沙阵。”卢清欢一听，哭得更大声了，豆大的眼珠说掉就掉，手却不敢抬上去擦一下，生怕又陷进去了。

　　王昶刚一说完，匡天一双手撑住流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起身，以匡天一的身体强大的核心力来说完成这个动作并不困难，难的是流沙借不到力，他一起身，原先躺着的地方迅速开始搅动，豁出一个大口子，就像一只张着大嘴的怪物，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食物吞进肚子里去。匡天一没来得及停留，双脚落在了离他最近的卢清欢肚子上。只听得“哎哟”一声，卢清欢被踩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像一个被揉碎的纸团。接着他借力跳到了了无碑上，稳稳当当站住了。

　　眼看着匡天一刚刚躺过的地方流沙口子越开越大，看样子停不下来了，要把这一片都吞噬了。王昶吼道：“你在干什么！拿我们当垫脚石吗？”

　　匡天一一遍撕扯自己的衣服，一遍说道：“你没看见这个石碑吗？一开始没有沙子的时候它就这么高，流沙都积这么厚了高度还是没变，通关的秘密就在这个石碑上面。我不知道怎么才能通关，但是现在我需要救你们俩个，免得都被沙子吃掉了。”不一会儿他就将撕下来的衣服布料结成了一根绳子，先是给到了卢清欢那边，对他说：“拉住这根绳子，和我一起站到碑上。”

　　王昶眼疾手快，拉住绳子就使劲一拽，凭借丹田的力量猛地一起，整个人好似飞起来，迅速站到了匡天一的身边。王昶“哎哟”一声，似是没站稳，在倒下的那一刻匡天一左手环保住了王昶的腰，幸而没有掉进流沙里。但此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个人都十分尴尬看向对方。刚刚才争锋相对过，现在这么暧昧......有点太超过了。

　　“喂喂喂！有人管管我吗？你们倒是安全了，刚刚对我又踩又拽的，你们两个，都要对我负责！”卢清欢在一旁使劲嚷嚷，生怕他俩不要他了，撅着个嘴自己倒是十分委屈。

　　匡天一抽下绑住王昶的衣服条子，又甩到卢清欢的手上，“拉好了！”猛喝一声，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拉了上来。该说不说，胖子看着挺敦实的，实则还很灵活。匡天一劲使大了，差点没给自己厥过去。王昶借力一拉，立马稳住了这个拥挤的小团体。

　　不一会儿，石碑开始下陷了。这下子给卢清欢急得又开始哇哇大叫：“天杀的！我们活不了了！哇哇哇！”随着石碑的下陷，原本平静的沙海瞬间翻腾起来，三人似乎站在一座快要淹没的孤岛上面，一望无际的沙面和翻滚的浪潮，搅得要把人生吞下去。但是奇怪的是，这些沙子只是看着动静大一点，三人周围像有一个屏障隔开了，啥事都没有。慢慢地，沙海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石碑也不见了。

　　匡天一的头顶赫然出现几个金印的大字“恭喜已过关”

　　“哟呵！！！太好了！就这么点小困难，我当是多难的考试呢，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卢清欢在一旁手舞足蹈，而身边的王昶十分嫌弃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谁害怕地喊爹娘，现在无事了倒吹上牛了。”

　　正说着话，三人被一道白光闪回，眼前模糊，再次看清时已然来到金雲殿上。

　　大殿之上赫然站着十二个人，一个个身穿玄色金丝蜀锦袍，腰别锦鼠裘坠，手持雕花剑，正相互说着话，表情严肃极了。“恭喜三位顺利通过考试，这还是承天司第一次有三位过关了的，各位可是人中龙凤，优秀至极啊。”其中一个留着长胡子的人说道，在面对他们三人时，表情又切换成了笑脸。

　　梁启瑞在一旁补充道：“这是承天司十二掌使，你们三位之后便会成为他们其中一门的弟子以受道教学，还不快见过各位掌使。”

　　卢清欢和王昶倒是眼明手快，梁启瑞话音刚落两位就抬手作揖，忙道掌使好。匡天一也迅速跟上，基本礼貌这边还是不差的。

　　梁启瑞转过身面向匡天一等人，眼皮抬了一下，又折下去，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对着他们说道：“此次承天司设立三个考试内容，其中春日宴一个，绝壁石猩一个，流沙一个，分别对应贪、惧、恐三欲，要求你们应对各种险境不被诱惑，不惧困难并且能够团结合作。三位能过关，说明大家品性惧佳，是承天司想要的人才。我将会宣读各位所去的院属，未来继续修习更好的法术。”接着拿出一个小卷轴，大声宣读：“范阳卢清欢，太原王昶，承李掌使门下。乡野匡天一承张掌使门下。”说罢慢慢退下。十二位掌使也随即离开，只留下三人在大殿上面面相觑。说走就走，还真是一会人就没影了。一天前热热闹闹的春日宴，到现在竟无一人在看，实在是显得冷清得很。关键是也没个人来引路，就这样把他们丢在大殿上面，实在是不太礼貌了。

　　匡天一正疑惑着自己要去哪里，这个时候邱玉蹦蹦跳跳走过来了，扯着高调的嗓子大喊：“又见面了，小乡巴佬！”一旁的卢清欢和王昶还一脸疑问，怎么这个小子刚来就有熟人了，实在是奇人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啊，答应给我的东西呢？”邱玉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双眼睛瞪着他，倒是看得让人发寒。

　　匡天一将她的手掰上来，然后自己来了个击掌，说道：“先欠着，我一直急着呢，哪还会少了你的呢。我现在还有一件机密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邱玉仿佛忘了要东西这茬事了，一瞬间就被新的秘密吸引。

　　“说了是机密的，当然是不能轻易告诉你了。我们俩交换，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告诉你。”匡天一说着，上前抬手搭住邱玉，他个头比邱玉高了两个头不止，活脱脱像拄着一根拐杖。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今天殿上这个宣读的师兄眼睛是有啥毛病不，我看他一直在翻白眼，就这样眼皮抬起来翻下去。”一边说一边学，逗得邱玉哈哈大笑。

　　“他呀，叫梁启瑞，是早我两年进入承天司的师兄。他这个人平时是比较不与人来往，而且还爱翻白眼。起初我们以为是哪里惹到他了，发现并不是这样的，他就是自己心里烦，动不动做这个动作，都已经习惯了。”说完还降低了声音：“我们私下里偷偷叫他白眼梁。”

　　“哈哈哈哈，这个名字起的天才啊，如此可爱，我都有点喜欢你了！白眼梁~”匡天一收回手，大声笑着，还不禁重复别人的外号。邱玉连忙让他噤声，大庭广众之下叫人外号被人听到了就尴尬了。不过刚刚，匡天一说喜欢她？这让她不禁又害羞低下头来。

　　话说两人在一旁说得热闹，全然忘了刚才一起的卢清欢和王昶两位，不知不觉已走出老远了。匡天一看看周围，不自觉走到了内院，正当中有一条小溪经过，水榭亭台旁紧挨着是几间学房。他这才好奇问道：“邱玉师姐，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当然不是了，掌教让我来带你们去往各自的学堂熟悉一下，明天就要准备上课了。”邱玉似乎想起来什么，往周围看了一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我这脑子，又忘了，剩下两个人都不见了。”

　　匡天一安慰她道：“邱玉师姐莫要着急，我同那两个人一起考试的时候感觉他俩挺熟悉这里的，应该是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学堂了吧。我这一个乡下来的愣头青，啥规矩都没学过，不如今天你就带带我，好歹让人知道你我认识，日后也不至于丢了师姐的脸了。”

　　邱玉被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觉就把之前他说的机密啊，问题啊抛之脑后了，摆出一幅师长的姿态，又开始装模作样说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