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遁游戏》葛知微

39、红瓖（三）

　　红瓖突然冲到他面前，举起手，捏着混元珠对着他的眼睛说道：“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多没意思，你也给我想起来。”

　　一阵蓝光发出，刺得匡天一的眼睛很不舒服，但是他不能闭上眼，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景象慢慢变模糊。

　　恰在此时，突破结界的三人到处都寻不见匡天一的身影，被这道蓝光吸引过去，便看见匡天一和红瓖在一个装点满了“囍”字的屋子里，红瓖手对着他的眼睛，匡天一一动也不动。赵秀秀看了急得大喊他的名字，但是没有任何用，他听不到。一道白光闪过，他们三人跟随匡天一进入了另外一个场景。

　　一千年前，中原大地混战不休，人人都在抢夺地盘，各自称王。其中以秦国的武力最盛，而这一切都倚靠秦王的统治。也正因为如此，他已经受够了与其他小国纠缠，正一个一个将他们吞并。

　　“驾！驾！”

　　红瓖正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这是她第四次参加骑马射箭了，每一年她都是第一。

　　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各国的公子哥倒是都来玩玩了，表面上友好，但是彼此都憋着气，不能给自己的母国丢脸了。年年来，年年败，几个堂堂大男人，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小丫头。

　　“漂亮！”红瓖射出了她最后一箭，正中靶心，今年的第一果然又是她。众人只得起身纷纷鼓掌，一个个皮笑肉不笑的。

　　“哎呀，公主，不要再为难老奴了，年底你就要嫁去秦国，可不能像如此行事啊！”一旁年老的女奴焦急地说道。

　　红瓖解下了她赤蟒腰带，换上了宽松一点的黑色锦袍，手里挥舞着她的长鞭子，故意吓唬他：“那又怎么了？堂堂一个国君会被女人的鞭子吓到吗？那他也太窝囊了吧。再说了，我要是柔柔弱弱的，那嫁过去岂不是代表我们姜国任人摆布了？本来这次和亲我就不愿意，大不了就打起来，我上战场杀个痛快！”

　　“哎哟可不能这么说啊公主，你知道的，我们两国互相制衡，也只有和亲才能缓和关系，他们不也送了一个小质子过来嘛。再说了，他日你若是诞下皇子，那秦国不也是我们的了吗？”

　　“无聊，我要不是为了父王母后我才不愿意去呢。”红瓖把鞭子一甩，跪坐在地上大口喝茶，丝毫没有半分女子形象。

　　“是是是，这不是让老奴来伺候你了，也是要交代一些女子规矩，这也不会丢了我们姜国的脸面。”女奴故意点出她刚刚坐姿不雅。

　　红瓖放下碗，极其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不要一天到晚在我耳朵边念，烦死了。明天！就从明天开始！我就开始学规矩。”

　　女奴保持微笑，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了。

　　红瓖被看得发毛，乖乖地放下了碗。

　　晚秋的天气已经有些许寒意，一阵凉风过来，浸得她打了个喷嚏。远远的，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炽，你来了？”这个名叫炽的男人，是她从小的玩伴，也可以说是小跟班。从小沉默寡言，唯一做的就是一直跟着红瓖，一直到现在做了她的贴身侍卫。

　　红瓖跳到了他的面前，略带撒娇地说：“坡坡湖的草还绿着，还有一些动物在吃草，狼群已经开始狩猎了，估计现在正追着野兔野牛到处跑呢，你陪我去打猎好不好？”

　　炽微笑着点了点头，红瓖高兴得要跳起来。

　　“公主，这可万万不......”那女奴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姜国已跟秦国制衡多年，眼见着秦国的实力越来越大，姜国已经开始有一些忌惮了，就想要通过和亲来解决问题。谁想到秦国竟然要了姜国最受宠百姓也最喜欢的红瓖公主，无奈之下，姜国也只能答应。

　　红瓖骑马驰骋在草原里，她自己也知道，一旦进了深宫就无法自由了，她现在只想逃避这些，只希望成亲的日子慢一些再慢一些。

　　“炽你知道吗，我觉得成长一点都不好，我多想像小时候一样，父王带着我骑马，然后你跟在我后面屁颠屁颠跑。今天来的这些个贵族公子哥一个个都虚伪，也无用。所以比试一结束我就出来了，还是让他们去晚宴上说假话去吧，我要好好享受这自由的日子。”红瓖坐在草地里，像是在跟炽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色已暗，她没有打到一只兔子，本来还想着不去晚宴自己烤一个兔子吃。

　　炽沉默了半天，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还怕说错了僭越了公主，于是小声说道：“我觉得你最好。”

　　红瓖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站起来叹息了一声，然后翻身上马，对他说道：“我再去骑一圈。”

　　一溜烟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呆呆发笑，过了一会又垂下了头，只觉得心里有一丝伤感。

　　她在大草原上肆意狂奔，只想把身体和心灵交给自然去定夺。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跑到了一片树林旁边，天黑了，月亮被云雾遮住，已经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缓慢前行。正要掉头回去的时候，矮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是野兔，抽出鞭子正要去打。

　　那个东西一下子就窜出来了，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狼！

　　这好像是一只落单的狼，它把红瓖当成了猎物。红瓖一个人无法对付，只能用鞭子与它缠斗。马也受惊跑掉了，她大声叫喊着，希望炽能过来救她。

　　无一人应答。

　　也许是隔得太远了，就在红瓖以为自己绝望的时候，后方突然冲出来的一个人。

　　他身形高大，身手矫健。手上的剑寒光一闪，两三下就把狼给打死了。望着惊魂未定的红瓖，他收起了剑，伸手扶起了她。

　　云雾散去，在月光的照耀下，红瓖这才看清了面前人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黑金色的衣服，整个人朗朗俊逸，气度不凡。一双亮亮的有神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他说道：“你没事吧？”

　　“啊？”红瓖轻轻回应了一声，发觉对方在同自己说话，但她刚刚看得入神了，没有听清。

　　那男人笑起来，说道：“我的马也丢了，我们只能走回去了。”

　　就这样他们两个借着月色，不紧不慢地散步。他们说到了山川河流，说到了音律歌赋，还聊起了名人趣事。总之双方的话题不断，红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魅力极大，她第一次感受到悸动。

　　后来的几天红瓖都会忍不住去寻找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她想着就这么保持神秘也挺好的，至少自己还能有几天快乐的日子。她知道了他的剑是青翎剑，他爱穿黑金色的衣服，就这些日后也能够找到他了吧。

　　最后的一天男人要回去了，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笑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做好了准备，原来是连自己要嫁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红瓖惊喜说道：“你是秦国的王！”她几乎快要高兴得跳起来，但是她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害羞得说道：“我真的是没有想到这个。”

　　从一开始抗拒这门婚事，到他离去之后红瓖开始盼望着成亲的日子，她几乎都是数着过来的。还有谁会比她更幸福呢，有爱她的父母兄弟，强大的国家，未来还有一个强大的丈夫，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是她的了。以后两个国家就统治整片大地，没有人会来反对的。

　　她精心设计自己的嫁衣，在成亲的那天，她绝对是十里红妆，是最明艳的存在。

　　出嫁那天，漫天飘雪。鲜红的嫁衣和洁白的大地形成强烈反差，耀眼极了。红瓖开开心心地坐在马车里，还有兄长一路护送她到了秦国。她的丈夫正穿着红黑金配色的袍子，骑着马在城门外迎接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时间要是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们进城的那一瞬间，秦兵就挟持了姜国的送亲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送亲的士兵全部杀掉了，红瓖的兄长来不及说话就牺牲了。她被绑着出了马车，一脸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此冷血和陌生。

　　“为什么？”她大喊道。

　　没有人回应她，她被绝望拖住了双脚，被囚禁在宫殿的最深处。

　　她爱他，却也最恨他。如果是要杀她的话，那么直接杀就好了，为什么要杀她的兄长。她想啊想，想了很久不知道原因。

　　后来不知道过了几个春秋，这身嫁衣也变得破破烂烂了。有一天一个女奴为她打开了门，告知红瓖姜国已经被灭，他们剩下的人愿意追随姜国以前的公主，把这个王杀死。

　　于是红瓖逃了出去，她策划部署，就想着为自己的父王母后还有兄长报仇。还有这个男人欺骗了她的感情，用这种手段去破坏一个国家，她实在是恨。可是一个从来没有打仗的女子怎么去抵抗一个国家的精锐呢。

　　很快她就败下阵来，在被逼到悬崖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轻松了。眼前这个恶狠狠看着她的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救她的人了。又或许，从那个时候他就计划好了。

　　又是一年冬天，雪格外得大。厚厚的白雪铺满了大地，人踩在上面立马就陷进去了。因为雪白，一切都看得格外明显了，尤其是红瓖的鲜血拖出的那一抹鲜艳的红色，显得格外凄凉和耀眼。

　　红瓖流着泪望着天空叹息：“身为姜国的公主应该与自己的子民共进退，他们走了这么久我还活着，实在是愧对父母兄弟。”说完就纵身跳了下去，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