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遁游戏》葛知微

45、回到长安（二）

　　他们几个还是摸黑进的长安。

　　李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道：“没有办法，现在长安都是国师的眼线了，不可能逃过去了，只能委屈你们在牛粪车里面待一下了。”

　　在盖子打开的时候，匡天一似乎获得了新生。

　　“呵呸呸，这味可真大啊，不过也还好，没有我以前跑新闻躲过的沼泽地臭。”匡天一啐了一口痰，不停地深呼吸。

　　“沼泽地还好啊，这牛粪车也还好，我们那满山都是。”赵秀秀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闻了一下，说道：“还好萧道长没来，他身上都是白白的，肯定是不舍得沾上牛粪。”

　　“哦，按照我们白天草拟的计划，那就是萧道长佯装研学传教，去承天司打探一下情况，然后我们趁机溜进去，挟持国师，让他退位，让他交出你们要的东西就可以了，所以萧道长自然是不必跟你们一起坐这个粪车进来的，还是委屈各位了。”李勉说道。

　　赵秀秀想了一会，若有所思的说道：“说的也对，姚姐姐需要躲过国师的眼线，匡天一为了避免承天司的是非也需要回避一下，那我呢？我好像不用费尽心机坐粪车吧。”

　　匡天一和李勉看向了彼此，看着赵秀秀天真的表情，二人尴尬无比。匡天一率先岔开话题：“诶，李兄，你这王府里景色不错，就连牛棚都别有一番风味哈。”

　　李勉赶紧接上话：“是啊是啊，当时造园子可花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呢，我带领你们去花园看看，那里风景更是不错。”

　　“甚好甚好，那我们快点去吧。”

　　“匡兄请~”

　　“李兄请~”

　　匡天一和李勉二人一唱一和，自顾自往前面走去了。姚笙泠笑得不行，她拉上赵秀秀的手，说道：“快走吧，先去洗个澡，不然浑身都是臭烘烘的。”

　　——

　　一大清早，李勉就准备了满桌子的菜等着他们，不止如此，他还孜孜不倦地指挥着下人干活：“对，那个柱子那里多扫扫。家里真的好久没有来客人了，平时节俭了一点，对待客人可不能马虎啊，要彰显我们皇室子弟的贵气！门面要气派！”

　　匡天一几人姗姗来迟，看着这满桌子的菜，兴奋地说道：“李兄如此客气，我真的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丰盛的佳肴了，每一道菜闻起来都是香气扑鼻，甚好甚好。”也不等李勉答话，他一屁股就坐在了板凳上，成为第一个上桌的人。

　　“两位姑娘也快快请坐吧，奔波了这么久，饿坏了吧。”李勉恭敬地请姚笙泠和赵秀秀入座，倒是把她俩弄得不好意思了，连连称谢。

　　“有客人拜访，本来应该礼数周全一点。奈何昨夜太晚，入府的方式又太狼狈，我也不好多打扰各位休息。特意在今早备了丰富的菜肴，请大家不要客气，不要推辞才好。”李勉举着茶杯敬礼。

　　“不推辞不推辞，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匡天一急忙跟他碰了一下杯子，然后抄起面前的大鸡腿就送往嘴边。

　　“对了，你的母亲如何了，可还清醒？”姚笙泠与李勉话起了家常。

　　李勉摇了摇头：“更加糟糕了，之前还能安静听我说话，现在我说不了两句就开始打人挠人，无奈之下只好将母亲安置在一间房间里面，不对外见客了。”

　　赵秀秀和匡天一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何人，会不会与混元珠有关？

　　姚笙泠知道匡天一在想什么，冲着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混元珠的痕迹。

　　李勉见了他俩的疑惑的表情，耐心解释道：“我与僖宗是异母兄弟，只是儿时玩得好，才能在哥哥面前说上几句话，这也许是昨日那群人挟持我的原因吧。因我母亲生的特殊......她双目失明，口齿不清，因此我分府以后，哥哥特准我带着母亲一起住。如今我母亲病情严重，唯恐伤了他人，就没有安排她出来走动了，就在房间里面安静养病。”

　　“原来如此，想不到小王爷不仅有怜民之心，更有如此孝心，实在让人敬佩。就是不知道我出来这么久，我爹爹会不会恼我。”赵秀秀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当时自顾自地出来，漂泊了这么久，一旦停下才知道家里人的担忧。

　　匡天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放心吧，赵将军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十年了，早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制衡关系，他们没事的。再说了，你过来长安也是为了见皇帝，到时候你要大声告诉他，你们在边境的功绩，我相信他会体恤你们，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李勉在一旁好奇地问道：“你们口中所说的赵将军是？”

　　“赵狄”姚笙泠说道：“就是十年前被派往驻守边境的赵狄，也是当年的赤武骠骑大将军，赵狄。”

　　李勉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是他？！可是不是说早就已经阵亡了吗？如今怎么还冒了一个女儿出来？”

　　赵秀秀说道：“我们军队没有死，当年战局严峻，因为断了粮草，又没有援军，爹爹誓死抵抗。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把东西能抛得抛，能减得减，几万人躲进了一个布满瘴气和沼泽的巨石林里面。很多信物也在这场战争中遗失，我们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从此与长安失去了联系。”

　　“原来是这样，赵将军可还安好？”

　　“一切都还好。”赵秀秀点了点头，抑制自己的激动，她说道：“我此次来长安，是为了面见皇帝。为什么当年会断我们的粮草，我们在山里的冻雪里面足足等了半个月，说好发援军也没有来。我们稳定了边境局势以后，长安没有一个人来找我们，爹爹无数次尝试与长安联系，都没有回应！他一生忠心耿耿，皇帝没有下令回来就死守边境，到现在没有离开过半步，赵家军也无一人逃走。我真是庆幸我当年贪玩跳上了马车，本来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出军而已。如今只有我可以脱离军队过来长安，我想要亲口告诉皇帝，赵家军多么伟大。还好我过来了，没有想到长安现在把我们传成了这个样子。”

　　姚笙泠上前搂住了赵秀秀，试图去安抚她，她能感受到她的激动，也能理解她的心情。

　　“如此说来这还是一段感人的故事，赵家军确实伟大，你放心吧，我立马就去找哥哥，让他见见你，还有你们，我一定会帮你们的。”李勉说道。

　　赵秀秀冷静了下来，她说道：“刚才有点激动了，我这次只希望长安能够给我们送送补给，还有不要叫我们土匪了，我们可是堂堂正正的皇家军队！”

　　“好！赵家军守关有功，传我的，由我个人出资三千两黄金，购买布匹武器以及食物送往边境。”李勉对着仆从说道，那人应允了一声，里面下去操办了。

　　赵秀秀瞬间展开了笑脸，她对着匡天一和姚笙泠灿烂地笑着，那两人也很为她高兴。

　　“秀秀，实在是太好了，这说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们需要走出来为大家发声。”匡天一原先还有一点担忧，看见赵秀秀这么高兴的样子，他也高兴了。之前那种隐形的遮蔽在他头顶上面的乌云，似乎见到了一丝阳光。

　　早饭过后，赵秀秀和姚笙泠在王府里面闲逛玩去了，而匡天一和李勉在书房商议对策。

　　自从进入长安以后匡天一心里一直有所不安，之前在一起打打闹闹他可以暂时忘记现实，忘记这个时代的悲痛，来长安以后就不得不面对这些了。一个末代的王朝大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帝王位置不稳，连着追随他的人都会受影响，藩王争夺皇位，到时候人走楼空，那些人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赵秀秀又会如何呢？

　　她那么勇敢，那么正义，一定是为了自己的王朝拼尽全力吧，说不定史书上还会记载唐末有一个英勇战斗的女将军呢。她英勇神武，飒爽干练，勇挫敌军。可是那样她不就会牺牲了吗，或者是他们继续镇守边关，成为独立于王朝的一小股力量，过着自己的生活。

　　“还真是不错啊赵秀秀。”匡天一想着想着，把自己想美了，在一旁发笑。

　　李勉在他面前招了招手：“匡兄弟，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啊。”匡天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神游了一会了。他向李勉说起自己刚刚的想象，没有向他透露大唐日后的结局，只是谈起了赵秀秀，然后问道：“如果是一支失败的军队，那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呢？”

　　李勉说道：“这个有很多种可能，但是大部分都是将领被杀，军队重新整合，为他人所用。又或者是对手太过忌惮，全部绞杀。”

　　这不是匡天一想要的答案，他又换了一个问法：“如果是在乱世之中，人要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呢？”

　　“这个嘛......我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海面航行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那些旋涡，只要是在边缘一点点都可能连人带船全部被卷进去，所以我觉得想要保全自己，远离旋涡中心就可以了。”李勉在认真思考他的这个问题，“但是，只要你身在局中，就很难逃离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你是在担忧什么？是觉得我们的行动会失败嘛？还是说你想当逃兵了？”

　　“没有这样的！”匡天一激动地说道：“我是......算了，你们也不能理解。”

　　“放心好了，我会帮你们，到底。”

　　——

　　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匡天一总是会胡思乱想。这次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必须要保全赵秀秀。

　　“对，我必须要这么做，历史上并没有看到赵秀秀这个名字，她一定要有自己圆满的结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与这艘船一起卷进旋涡。”

　　这么一想匡天一豁然开朗，他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