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未熟时》桃南路

10、假期泡汤

　　经过昨晚的小插曲后，林向阳对陆行云转变了态度。
　　由此前的毕恭毕敬事事妥帖变成了对待朋友之间的自在随意。
　　就比如说，早上陆行云洗脸的时候把水溅到地面上，以前林向阳肯定会说没事儿没事儿，陆老师我收拾，你先去吃饭吧。而现在，却成了——
　　拖把在院里，拖干净了赶紧过来吃饭，一会儿又迟到了。
　　陆行云觉得还是这样舒心些，他们之间开始有了几分属于朋友的亲密感。
　　陆行云过上了每天平均七节课的劳苦生活，天天早上迷迷瞪瞪吃完饭就被林向阳骑车带过去，然后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跟下面上早读的学生面面相觑，顺带打个瞌睡。
　　林向阳也依旧维持着他平时的生活节奏，只不过每天多了一样需要额外考虑的事情，就是一日三餐吃什么。
　　自从陆行云上班后，他才发觉自己原来怎么能吃。胃里像是拴了一头狼，食物前脚下肚，后脚就又饿了，像是径直进了狼的胃而不是他的。
　　一周工作结束后，陆行云几乎可以算是拖着自己双腿出了教室，就看见林向阳在学校院里跨坐在电动车上玩手机。
　　学校没有大门，旁边就是条大马路，选址时就是看见此地平坦因而落址在这里。
　　林向阳是来接陆行云去他父母家吃饭的。
　　他们一般中饭在父母家吃，早晚饭自己解决，不过明天是周末，再去蹭一顿。
　　吃过饭，他们要回去的时候，林向阳的爷爷叫住陆行云：“狗狗，来，跟我去拿点吃的。”
　　爷爷叫林饱，出生时遇上饥荒，于是便得了这么个名，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称呼后辈为“狗狗”。
　　老人家喊他时语气亲切，像是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一样。而也陆行云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一听见爷爷喊他就乖乖地跟着走了，给什么都接下，从不拒绝。
　　林饱佝偻着腰领着陆行云走向他的屋子，就跟他儿子住一个院，在隔壁。
　　他进去打开柜子门，掏出来两袋豆奶粉放在他手里，说：“甜的，回去喝了。”
　　陆行云几乎每次来蹭饭时都会额外得到爷爷给的一些零食。谢过爷爷后陆行云就出来准备跟林向阳回家，他摇一摇手里的奶粉，发出唦啦啦的响声。
　　“爷爷给我的，你没有吧？”得意地向林向阳显摆。
　　林向阳伸长胳膊绕一圈揽住陆行云的脖子，也学着爷爷的样子喊他：“嘬，狗狗，叫声爷爷，爷爷给你拿点吃的。”
　　陆行云笑骂一句：“我靠，你可真不要脸。”
　　周末陆行云哪里也没去，在床上躺着补觉，只是在周末晚上的时候，突然问林向阳：
　　“欸阳哥，你国庆出去玩吗？”
　　林向阳想了想，回答他：“不出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陆行云从床上爬起来，随后来到林向阳房间坐在他旁边，兴奋地看着林向阳：“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带我出去玩玩呗，吃饭住宿我全包了，先记你账上，等我发了工资就给你。”
　　林向阳垂眸想了想，道：“这边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有很多纪念馆，再就是一些小公园。”
　　说到这，他好像想起来什么，有些活跃：“这边好吃的不少，我带你出去吃东西，顺带看一下那些稀稀拉拉的景点吧。”
　　“行啊，吃东西我最乐意了。上班一星期感觉我灵魂都出窍了，每天就觉得可饿了。”
　　林向阳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我明天再去多买些零食，你带去学校吧。”
　　“行，还是你先掏钱，记我账上。”陆行云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记我账上”，也不知道发的工资够不够填他的帐。
　　陆行云每天去了学校除了上课，就是喝水吃东西。
　　从前不知道，自己亲身经历了才体会到，当老师又费脑筋又费身体。一节课嘴不停脚不停，任凭他是二百斤的大胖子，当了老师也得和那一身膘说再见。
　　假期计划暂且算是定下，陆行云每天上课备课和练吉他，很快就到了九月底。
　　一早上起来陆行云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带的行李虽多，可当时收拾行李的时候脑子停摆，丝毫没有意识到，两边根本不是一种气候。
　　广东十一月还在穿半袖，可这平安村十月份就得穿保暖衣了。
　　林向阳给他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他，陆行云撇撇嘴：“好丑的颜色。”
　　林向阳拿出来另一件颜色更丑的，作势要替他手里那一件，陆行云赶忙裹在身上。
　　丑点就丑点吧。

　　今天月考，晚上没有课后辅导，意味着他今天能提早下班。陆行云思及此，不由得提前欢呼雀跃起来。
　　两个年级十九个学生，人少，监考也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陆行云拿了一本素描本坐在讲台上盯着底下的学生。
　　本来就教室大学生少，平时桌跟桌之间的距离就不近，眼下更是互相之间离了十万八千里。
　　他坐在讲台上，把底下孩子们的动静掌握得一清二楚。
　　画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起来看看这帮孩子答题情况怎么样。
　　是骡子是马，月考拉出来溜溜看看成果。
　　没什么悬念，他扫视了一圈，两大刺头虽说上课已经做到勉强认真听讲，但无奈脑子浸润游戏世界太久，跟现实世界有些脱节，一转脑子就发卡，写出来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
　　陆行云早就清楚，故而也没有太气愤，走向班里学霸的位置。
　　王雅是她们班的正牌女学霸，不符合传统学霸的刻板印象，她很漂亮，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也聪明，更愿意努力，是相当出色的学生。大致扫视完她的卷子，陆行云在心里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难捱的一天结束了，幸福假期在向他招手，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放假还得把这些卷子批出来。
　　问题不大，交给好哥们林向阳就好了，陆行云在心里打好算盘。
　　当天晚上陆行云报复性熬夜到两点才沉沉睡去，他们说好第二天先去城里转一圈，再租车去周边县城。
　　直至第二天早上十点，林向阳还不见陆行云起床。虽然他们有出游计划，不过等陆行云睡到自然醒再出发也完全没问题，林向阳只是有些疑惑。
　　上班一个月了，还没有养成固定的生物钟，他想上班可能是真的很难为陆行云。
　　等到十二点，林向阳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在不起床的话，吃了午饭还没消化就得吃晚饭了，对身体不好。
　　他直接敲门：“陆行云，几点了你还不起。”
　　没听见里边有回答声，林向阳心里涌上一个不是很好的猜想，没再敲门，直接拧动把手进去。
　　陆行云还躺在床上，脑袋朝下，身体蜷成一团。
　　之前他头朝上睡觉，半夜把枕头推下去之后就脑袋朝下睡了。
　　因此林向阳看不清他的状态，他脱鞋上炕，站在床边看清了陆行云的脸。
　　陆行云面色有些潮红，睫毛根部有些湿意，嘴唇微张，红的有些不正常。
　　陆行云发烧了。
　　林向阳抬手用指腹轻轻贴上他的额角，烫得厉害。
　　他出去拿了体温计回来，陆行云已经被他探额头的动作吵醒了，身子还有些微微发抖，紧紧地掖住被子。
　　林向阳不敢把被子给他掀开，怕他再受冷，只得上床轻轻揭起被子一角，摸索着把温度计放进陆行云的腋窝。
　　温度计有些发凉，冰得陆行云无意识哼了一声。
　　林向阳抓住他的肩膀，防止他乱动。陆行云眼角聚起一滴泪，要掉不掉的攥住睫毛。
　　看起来真是可怜。
　　等了五分钟林向阳抽出温度计，39.3度。
　　烧得挺高的，林向阳猜想是他这一个月工作强度太大现下又突然松懈，加上早晚天气凉导致的。
　　他起身翻找出退烧药，又端来水，轻轻地拍拍陆行云的脸：“陆行云，起来吃药，吃了药再睡。”
　　陆行云迷糊地分辨着眼前人，恍惚了一阵才想起来这是林向阳。他借着林向阳的力艰难起身吞下药片，水珠淌过喉咙，才感觉自己堵塞到发疼的嗓子得以片刻缓解。
　　陆行云莫名鼻子一酸，眼里马上又蓄了一滴泪，不过这次没有攥住睫毛，那滴泪顺着眼角滑到他的耳边。
　　林向阳有些手足无措，不清楚他是不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问陆行云也得不到回应。他便只能学着自己小时候生病时妈妈安抚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地轻拍陆行云胸前的被子。
　　陆行云感受着胸前隔着被子安抚的动作，眼睛里更擒不住泪，他有些羞愧地往上拉了了被子盖住眼睛，顺带擦擦眼泪，却被林向阳拉下来重新掖好。
　　“盖着脸不好呼吸，睡吧。”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药效发作，也可能是林向阳的动作有效，陆行云最后又睡着了。
　　林向阳过几分钟就来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出汗，干脆最后直接坐在他旁边，靠着床头看书。

　　陆行云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林向阳在旁边反复确认他出汗后体温在下降，不过也还是没有离开，依旧保持着原来翻书的动作，只不过手里的书换了一本。
　　陆行云一睁眼就看见旁边有人，费劲地抬了下头，先看见一本书，什么金属的什么字。
　　眼花得厉害，看不清。
　　他现在看见书就头疼，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推了一把书，又缩手回被子里转了个身。
　　林向阳顺着陆行云的动作放下书，见他醒了便说：“量量体温，我去给你倒水。”
　　随后把温度计握在手里暖了暖，递给陆行云，然后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