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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Go with 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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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会把荒野的风声吹向天空,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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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月11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校长办公室顶层。
一盏台灯,七只骨瓷杯子。七个人影围绕着巨大的办公桌,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风吹着落叶在屋顶滚动,好像无数忍者在屋顶上潜行而过,很久没有人说话了,气氛神秘变幻,就像是杯中茶水溢出的白汽。
五条悟端杯向其他人致意: “真是难得诶,同时邀请各位参加东京咒术高专的晚间茶会,欢迎悠仁同学!还有欢迎我们神秘的特别来宾投诚同学!”
“妈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刚说的情报啊!还有为什么要把我绑成这样啊?我是来认亲还有投诚的!松开!我弟弟看着呢!快帮我松开!”有人显然完全不打算配合一下五条悟难得的风度,在椅子上一边扭动一边嚷嚷。
自称是虎杖悠仁大哥的咒胎九相图受肉.体,胀相。他之所以只能在椅子上扭动而不是立刻站起来给自家弟弟一个拥抱,是因为双手被人用皮带捆在椅背后了。他的身旁,夏弥双手叉腰,两脚不丁不八的分立;楚子航正面无表情的凝视他;伊地知洁高瑟瑟发抖地举着记录板;虎杖悠仁看着这出大戏摸不着头脑地挠头;夜蛾正道一手提着被抽走了皮带的裤子,叼着大烟狰狞地冷笑。
“有认真听的必要吗?你说的情报我们早知道了,而且还没有谈到你认亲的话题,你能否稍晚一些再发作?”五条悟挠头。
“别以为我猜不出你们的想法!什么晚间茶会?这是下马威!赤裸裸的威胁!你们就是故意在我弟弟面前下我面子!我刚刚已经把知道的情报全交代了,五条悟你别赖账!你保证了会引见我和弟弟相认!作为刚相认的兄弟,我们现在应该立即抱头痛哭互诉衷肠,在公路上飙车抽雪茄,在夏威夷的海滩上躺着让人给我抹防晒霜,在湄公河上和偶遇的东方女孩划船……总之我强烈谴责你们!我要申请更人道的待遇!!”胀相很悲愤。
“你刚说的不是兄弟相认的生活,是英国情报机构军情六处的特工詹姆斯·邦德的。”楚子航淡淡地说,“你是不是在我们来之前看了五条悟放在影印机上的那张电影碟片?”
“我第一次做人容易吗?给点想象空间不行啊……”胀相叹气。
“作为咒胎九相图的受肉.体,你以为投诚那么容易?就算我和悟放水,你觉得高层那群老东西会不会同意?我们现在是在给你创造机会。设想你代表咒术师的立场参与了涉谷外围的清扫任务,你的履历该是何等亮眼!总监会绝对找不出理由阻止你入驻高专以及和弟弟相认!否则你很可能要进大狱……”夜蛾正道大力拍着胀相的肩膀,对这头犟驴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比起死在那缝合线疯子无差别攻击的计划里……我更想立马带着弟弟远走高飞!”胀相怒视旁边的一伙人,在看到虎杖悠仁的时候气焰明显低落了一点。
虎杖悠仁依然摸不着头脑地坐在那里,喝着茶,吃着伊地知洁高买来的巧克力蛋糕。
“对这种家伙你只有用暴力!”夏弥悄悄对旁边的五条悟说。
五条悟听得频频点头,深感作为教育家自己还有不小的进步空间。
伊地知洁高哆嗦了一下,咳嗽了一声小声问:“我可以继续报告了吗?”
“直接说结果吧!”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的……”伊地知洁高举起记录板开始捧读,“今天我们诚挚的邀请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最优秀的团队,以及一心向善的投诚先生胀相来到校长办公室一起品红茶,谈谈学校的砾石,顺便展望一下将来,这是我们多年来的一项传统。而今天到场的各位,是这所学校中真正的精英,我们非常荣幸地通知大家,大家将作为行动专员,在之后的一个月里调查并解决最近曝光的“异形咒灵”事件。”
“荣幸你个大头鬼啊……”胀相哭丧着脸。
“不会我也在内吧……?”伊地知洁高读完任务安排,也有点不安。
“放心,你只负责开车,你不包含在行动组内。”夜蛾正道说完,又拍拍胀相的肩膀,“不要觉得自己经验不足,你在生得术式上的优势甚至要强过加茂家这一代的嫡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未登记的特级咒灵们集体活动,这是咒术历史上最大的危机,事实上我们学校能调动的所有精锐早已分为不同的小组倾巢出动。”楚子航说,“但现在最大的隐患还是万圣节那天那个男人的计划。”
“好吧好吧,我去我去!”胀相觉得再怎么折腾也没人会响应了,长叹了一声,“但我有一个条件,事情结束之后你们也要接纳我的另外两个弟弟。”
“在通过我们的安全性测验后就可以。”五条悟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如此肯定悠仁是你的弟弟?”
“那是因为……”胀相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因为我们九相图术式的缘故。”
虎杖悠仁闻言抬起了脑袋。五条悟朝伊地知洁高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他拿起手机,假装接到新的侦查任务,招呼虎杖悠仁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好了,悠仁走了。你现在详细说说看。”五条悟说。
“我们的赤血操术可以感应到血亲的生命状态,”胀相说,“三天前,我的两个弟弟坏相和血涂在和悠仁对垒的生死一瞬间,感觉到了他的死。”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道电光在他们脑海中闪过。
在学校最深处的档案室里,记载着一个尘封百年的秘密——那个时代的术式研究走向了一个极端的深渊,那是一种通过寄生和同化来转移生命本质的禁忌实验。咒胎九相图是150多年前明治时代的禁忌产物,可这个150多年前的老古董是怎么和生活在百年后的虎杖悠仁产生关联的?和夏弥之前说的“换脑手术”并无不同,九相图的制作者加茂宪伦是否通过这种特殊的手术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其他容器中?而如果他确实掌握了制造九相图的技术,并且活到了现在,那么制造一个新的“宿傩容器”对他来说很难吗?
五条悟沉默了很久后说,“我不阻止你们相认,但你先不要告诉他这个……真相。”
胀相愣了愣,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至今为止虎杖悠仁仍然认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父母相爱、结婚,他以每个正常人诞生的方式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如果突然被人告知他的存在只是因为某个人的别有用心……胀相自己也不认为把一切都坦诚相告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跟他解释原因的,但我还是会告诉他我是他的大哥。”
五条悟颇有些恶趣味的笑了笑:“那如果他一定要追问原因呢?”
胀相顿了顿:“那你说如何?”
“哈哈,他要是追问起来,你就说是你的脑子被我们打坏了,突然很想要弟弟吧?”
妈的!你这家伙的性格很恶劣这件事果然不是传言!胀相心说。
两天后。2018年9月13日,清晨,北京国际机场。
今天从东京飞往中国的第一班航班抵达,整整一个旅行团,海关紧急开放了新的入关闸口,但是依然排起了长队。这些衣冠楚楚的日本游客也没有办法,只能在那里排队等候,看起来他们都很有教养,包括在这其中的与幸吉。
“是与幸吉吧?真高兴见到你。”接机处有人热情地走上来和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的与幸吉打招呼。
“你们是?”与幸吉伸出了手回握并问。他在飞机上睡了一整个晚上,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哇噻!子航他爸,子航的学生长得很帅啊!”和他握手的俊逸中年男人身旁的女人说。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挎着大号的LV旅行袋,岁月完全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即便只是晨曦中的侧影,但她周身上下每一根舒展的曲线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朵盛放的玫瑰。
“你们……是楚老师的父母?”与幸吉一时不知道该用叔叔阿姨还是哥哥姐姐称呼眼前的这两个人。
“对啊,”男人微笑,接过他手中的箱子,“子航昨晚给我们打过电话了,你就是他在日本来中国修学交换的学生吧?”
“是……”与幸吉心说:不过你这萌系装束是咋回事?
这个俊逸的中年男人倒没有他旁边的女人穿得那么夸张,而是穿着长袖衫,外面罩着有一堆口袋的军绿色马甲,下身宽松牛仔裤,蹬着一双球鞋,戴着一顶纽约洋基队的棒球帽,最棒的是长袖衫的胸口还有“不到长城非好汉”几个泼墨中文字。
“哦,”男人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大度地笑笑,“这是我和我妻子惯用的度假装束,她说你难得来一次中国,一定要带你去故宫转转,而且你入住的公寓离北京故宫博物院很近,不是个一举两得的事吗?”
与此同时,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中央控制室暗房。
这里是私人空间,和前厅完全隔离。宽大的袋鼠皮沙发面对着42寸液晶屏,屏幕上显示着涉谷全区的残秽浓度变化。时间向前推移,距离羂索原定的“封印五条悟计划”又近了一天,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临时提前计划,不过今天的涩谷仍然风平浪静,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庵歌姬蜷缩在大沙发里,墨黑色的长发垂下遮挡了半张脸。她一手举着iPad快速地核对信息,另一只手握着移动电话,问:“与幸吉,你安全到北京了吧?”
iPad上的图片是交流会的森林地图和机械丸本体藏身的地下室,红白相间的紫外线网格中反光的部分呈现出墨汁一样的黑,那是羂索的咒力残秽。但这些痕迹并未成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被外力干扰得杂乱无章,对方对此大概信手拈来,从容地抹去了可能暴露自己位置的蛛丝马迹,很难再通过这些残秽痕迹继续追踪他的位置。
楚子航坐在桌边敲打键盘,抬表对了下时间:“看时间他应该刚到。夏弥在北京中城的公寓我续好了租期,他可以暂时住在那里,正好我的父母也在北京度假,可以照顾他一段时间。”
“不知道那个缩头乌龟会不会按时进行他的计划……投球机同学留在这里确实不够安全,泄露了这么多有用情报,到时候乱成一团谁也顾不上他,不如直接送到北京呗。”夏弥瘫在身后的榻榻米沙发里,忽然问,“投球机同学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吧?”
“你可能误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中文里把女人离婚后跟前夫生的孩子叫‘拖油瓶’,”楚子航纠正她,“比如我上辈子就是个拖油瓶。”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学术宅……”庵歌姬叹气,她面前的胡桃木桌上一片狼藉,资料扔得满地都是,几台笔记本全开,墙上是涉谷地图的投影,此外还有花花绿绿的快速食品包装纸,桌上放着两个吃了一半的全家桶和一袋已经吃空的甜品盒子,五条悟正叼着一只咬了一半的喜久福端坐在沙发上狂按遥控器切换图片。
“不过我们这群人也算各有各的宅法。”她又问,“校长你们那边怎样?胀相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啰里八嗦一大堆,最终还是同意了帮忙侦查涉谷代官山街区,反正只要不妨碍他和悠仁相认,他说可以帮忙干点活。”夜蛾正道说。
从昨晚开始他们一直工作到现在,靠着喜久福、炸鸡块和碳酸饮料过活。夜蛾正道四仰八叉地躺在满桌的资料中间,好似一只累死前翻过来晒太阳的青蛙,家入硝子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手拎着个红酒瓶,一手握着手机打字,七海建人摸键盘的手里还举着一只炸鸡腿。
“你在捣鼓些什么?”五条悟凑到楚子航的电脑前,“震源分析?你在探查龙王的踪迹?你觉得那家伙的实验会成功?”
楚子航点点头: “毕竟他手握初代种的血样标本。但垃圾数据太多,干扰太大,就像风吹开湖面,湖面上都是水波,我们就找不到那条鱼吐出的泡泡。那条鱼就在湖面下藏着,等到它彻底苏醒破开水面的那一天就来不及了。”
家入硝子灌了一口红酒:“就是说也许那个偷尸体的家伙现在就藏在地下做他的实验,总在一个地方发功咯?不过如果他是一边发功一边移动怎么办?”
“他为什么要带着实验标本移动?他又不用像我们一样上这该死的班。”七海建人随口回了一句。
“也是,他应该藏在什么地方养精蓄锐,准备等实验彻底成功之后把我们全部人干翻。”夜蛾正道点头,“和上次分析英集少年院的地动数据一样,有了这些数据我们就能暂时领先吗?”
“很难说。城市里能引起地面震动的因素太多,譬如重型卡车经过、地铁经过、施工机械、甚至节日放礼花,这些也都会被记录下来。也就是说地动数据中混杂着几百倍的无效数据,要剔除它们不知需要多久,而我们的时间有限。”楚子航盯着投影屏幕,忽然问,“你们几个有谈过恋爱么?”
“……这是什么神转折?前言后语之间不需要一点衔接吗?”庵歌姬吃了一惊,又看了五条悟一眼,心说你们学理科的家伙果真是一脉相承的愣货。
“对不起,忽然想起来,你们不方便回答就算了。”楚子航说。
“你们不都知道我结过婚吗?我退出这个问题的讨论。”夜蛾正道心累。
“我是有很多前男友啦。但我不知道自己算没算谈过恋爱,不过亲过嘴算吗?”家入硝子说。
“那就是有男朋友啰,不过后来分手了?”夏弥好奇问。
“算是吧,他入驻邪教当传销组织的头子去了,和我一贯爱国敬业的人生箴言相悖,然后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咯。”家入硝子无所谓的摊摊手。
“你真是正义的好伙伴!虽然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跟谁亲的嘴……不会就是那个15岁还会尿床的家伙吧?你的品味有够独特诶。”夏弥递了一瓶咖啡给她。
七海建人满脸黑气:“我没谈过恋爱,我没有谈恋爱的时间。”
“抱歉,并非有意戳到你的伤口。”楚子航停下敲键盘的手,“只是突然有点好奇大家的感情生活。”
“你是在给自己做笔记吗?”庵歌姬问。
“大概是吧?”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打开一罐可乐,“他在这方面的知识点完全为零也说不定。”
夜蛾正道心有戚戚:“这东西没什么好讨论的,爱情是个神圣的字眼,但每个人的爱情都不一样。不过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你就赶紧告诉他(她),毕竟被隐瞒下来的感情一钱不值,有一天你带着这种感情死掉,甚至没有人知道。那为什么不说?”
“我有点理解为什么校长会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结过婚的人了。”家入硝子鼓起掌来,看了眼信息提醒站起来,“我医务室还有尸体要解剖,先撤了,你们接着聊。”
暗房大门被带上,空气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七海建人沉思了几秒钟,又说:“我同意校长的观点,感情这个东西每个人都不同。比如像五条前辈这种人,他一旦喜欢一个人……我不敢想象结果会怎样,如果他喜欢的女人要结婚而新郎不是他,我觉得他大概会先爆掉新郎。”他是个有语言洁癖的人,基本上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能毫无删节地写进中学课本,而且是理科课本,纯粹陈述事实的口吻,语气没有半分起伏。
“爆掉新郎?”楚子航咀嚼着这四个字的意味,“我明白了,结合他自身的情况看这个逻辑确实在理。所以说为什么五条悟现在还是单身?”
“我靠!又来神转折,师兄你这好比咨询专家整容的事情,可专家忽然问你的阑尾还在不在!”夏弥嘟哝,“你们谁把桌子收一下,我才发现真乱诶!像那种养蟑螂当宠物的流浪汉宿舍……我真怕一脚踩爆这些可爱的小动物……”
“待会伊地知来送饭的时候让他收拾好了。”五条悟喝下最后一口可乐,忽然毫无征兆的说,“我要结婚了。”
“啊?”房间里其他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目瞪口呆,齐刷刷看他的方向,不包括庵歌姬,她还在和自己的电脑键盘搏斗,甚至没有因为这句话停下来。
“啊什么啊?我只是推翻一下楚子航说我还是单身的错误结论句。”五条悟说,“我看着很像娶不到老婆的样子吗?”
所有人诧异的在空中对了下视线,然后一起小鸡啄米点头。
“你们这群家伙活该单身或者离婚啊……”五条悟把锡箔罐捏扁投进垃圾桶,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庵歌姬的肩上,“婚姻届都已经填好了,等下我们就去区役所登记,因为那个偷尸贼的缘故暂时没时间办婚礼……等下,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没骗婚!”
庵歌姬夹在一群人审视的目光之间,默默地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这家伙说的是真的,他没强迫我,我自愿的。”
“真是难以置信……”七海建人喃喃说,“没有说庵前辈的意思。只是我以为五条前辈会做出那种把婚姻届掺在审批文件里让您签字的行为……”
“确实难以置信……”夜蛾正道也喃喃说,“很难想象悟这种小混蛋能娶到老婆。歌姬你……”他不说了,然后略带同情的看了庵歌姬一眼。
“哇塞!你这个擅自脱离组织的家伙!”夏弥抬手给了五条悟的后背一拳,然后神转折,“结婚策划的话我建议全球巡结,场地的话我强烈推荐北京地庙哦!”
“虽然很疑惑你为什么要推荐历史遗址给他,但五条悟是娶一个日本女人,不觉得明治神宫更好么?”楚子航说。
“娜娜明、校长,就差把‘嫉妒’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你们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婚姻或者失去了婚姻就阻止别人结婚吧?”五条悟卷着庵歌姬的头发,又指了下夏弥和楚子航的方向,“你们两个的意见我都采纳了,非常有想法!”
其实就在一天前,庵歌姬还未就他的求婚给出答复,每次五条悟问起,女人总是说“让我再想想”、“喂,这么重要的事情要谋定后动”、或者“你都还没下跪居然就想让我嫁给你”……但五条悟一点也不担心,他是天生的自信,几乎所有生来的自信的人都是些“中二病”患者,他们和初中二年级生一样拥有强大的自我,譬如“我和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同”、“我选中的一定是最好的”以及“只要自己勇敢去做就一定能做到”……
五条悟的中二病症状非常严重,因此他相信歌姬必然会穿着婚纱和他踏上红毯,所以他干脆直接在区役所预约了今天登记。
“恭喜。”楚子航干巴巴地道完贺后,又问还未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的女主角,语气是带点八婆的认真,“说实话我最开始就不感觉你们两个感情差。虽然五条悟这个人很无厘头又经常思维发疯,但是他喜欢什么人会直截了当的表现出来,因为有些事总要表现出来才作数,不然的话就会猜来猜去的,到最后就泡汤了。”
他微微哆嗦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不是在说五条悟,而是想到了和夏弥的相遇。
混血种和龙王的相遇,于是一方把自己掩饰起来,伪装成软萌无害的女孩。那些在篮球场旁穿透婆娑树影洒下来的阳光,漂亮女孩坐在观众席的位置,卷起手中的课本对着他大声呐喊;教室内隔着前后桌的距离,他看到女孩的课桌上放着一杯热牛奶,在记忆深处蒸腾着白汽。
“我猜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遇见某个人,喜欢上她。有些人在合适的时间相遇,就像是在春天遇到花开,于是一切都会很好,他们会相恋、订婚、结婚、一起生活。而有些人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就像是在冬天隔着冰看见浮上来换气的鱼,鱼换完气沉到水下去,再也看不见了,什么结果都没有。但我们能说在春天遇到花是对的,而在冬天遇到鱼是错的么?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就能克制自己不喜欢那个人么?是不是仍然会用尽了力气想去接近,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甚至伪装成另外一条鱼。”楚子航轻声说。
什么样的喜欢是对的?什么样的喜欢是错的?那些没有开出花的希望的种子就该被埋葬在土里么?甚至没有一个春天让它们发芽?
直到庵歌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楚子航才猛地反应过来,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这气氛太诡异了啊,都是中学时老上台演讲养成的坏习惯,一不小心就抒情起来,误以为自己站在演讲台上。而且反应还慢,讲到最后看庵歌姬呆呆地没插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讲歪了,可就是停不下来……这下子要怎么收场?
庵歌姬注视眼前这个把认真、霸气、冷漠和八婆气质完美地合为一体的男人一时有些语塞:“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巨蟹座吗?”
“双子座,六月一号生的。”楚子航说。
夏弥龇着牙纠正:“但师兄你的上升星座落在巨蟹,你的星盘里有四颗星落在巨蟹座,你是个伪双子,真巨蟹。巨蟹座不就是你这样的么?肉肉的,心事特别多、敏感,心比嘴快一万倍。你等他说话,等到睡着了他还在酝酿,而且死要面子,如果他觉得面子受了一点损伤,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宁愿自己憋着。俗称‘死巨蟹座’。”
楚子航看她拉开嘴角朝自己扮了个鬼脸,闭上嘴沉默着不说话了。
午后的阵风冲开暗房紧闭的窗帘,窗外是坠落的黄叶,窗内幽暗的空间,不知道是谁的电脑音响中放着Sarah Brightman的《It's a Beautiful Day》:
With every new day,
your promises fade away,
it's a fine day to see,
though the last day for me,
it's a beautiful day.
It's the last day for me,
it's a beautiful day.
“真漂亮啊,东京的秋天。”冥冥站在医务室的窗边,俯瞰落叶中的城市,“感觉是一个可以做到一切的季节。”
家入硝子捧着一杯热咖啡,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冥冥背后和她一起俯瞰。“是啊,让人想到奈良的秋天。”她轻声说。
“差不多都搞定了吧? ”冥冥问。
“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了,中央系统在实施侦测涉谷乃至东京所有的地动数据库,一旦有情况会立刻反馈给控制室里的主机,我们能在第一时间展开计划。”
“他们这么认真吗?”冥冥笑笑,“该不会忙到没有时间洗澡吧?”
“大概吧,可能已经连续三天没洗澡了,这几天他们踏出会议室的时间都很少,饭由伊地知直接定了食盒送进去。夏弥说不用出没公众场合也不用见任何英俊的男人所以化妆也没有必要,想必五条和楚子航在她的认知范畴里已经不归属于男人物种。五条则说自己正在发酵,要压住那股发酵味儿只有持续喷洒香水,所以他和七海伙同校长,把歌姬前辈的香奈儿用完了。”
“你看起来不比他们轻松多少。”冥冥又说。
“我是个医生啊,还是唯一的医生,这几天送来解剖的尸体可不少。”家入硝子喝着热咖啡,深呼吸,释放积累了几天的疲倦。
冥冥沉默了片刻:“有的时候,我偶尔觉得咒术师是个会带来……腥风血雨的职业。”
“你又摘抄《浪客剑心》里的台词了吧。”家入硝子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笑笑,“可无论我们带来的是奇迹还是末日,我们都只能接受。命运就像是巨大的机器在运转,我们只是其中的一小块齿轮而已。”
“是啊,命运这种东西和博.彩没什么区别。现在赌盘开始转动,我们只能选择下注,来不及收拾筹码离场了。”冥冥眺望出去,山脉和天空的交界柔软如白云的曲线。
“未来也不会那么糟吧?”家入硝子轻声说,“这么好的秋天里……一切都还来得及。”
胀相站在试衣镜前打量镜中的自己,带帽的绒衫让他看起来有点小孩气,白色的运动鞋更显得幼齿,可除了这一身临时从五条悟衣柜里借来的衣服,就只还剩下一套七海建人的纯黑色的西装,穿着那一身去刚刚相认的弟弟宿舍吃晚饭的话,更像是在参加什么葬礼,或者像特工詹姆斯·邦德。
胀相试着把自己的头发梳得更整齐一点,但奇怪的感觉依然没有改变。他身后的弟弟们在床上打了个滚,发出小猪一样快乐的哼哼声。窗外阳光灿烂,也许有些闲暇出去买一身新衣服。胀相想。
中央控制室内的笔记本们正在嗡嗡地高速运转,距离计算结束还有六个小时。学生宿舍的女汗蒸房内,钉崎野蔷薇趴在按摩床上吱哇乱叫。
“哎哟哎哟,真希姐你别捏我的腰,痒啊痒啊!”钉崎野蔷薇笑出眼泪,忽然翻身坐起,冲着对方饿虎扑食。
于是汗蒸房里,缥缈绵密的水沉香烟中,曼妙修长的女孩们裹着浴巾奔逃和投掷毛巾,越过按摩床越过烟雾越过水汽腾腾的大浴桶,美得让人想起敦煌飞天的壁画。
此刻窗外西山叶黄,随风倾落如雪。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拎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在翻飞的落叶中跑过。楼道里弥漫着烧煮晚饭的香气,鞋跟留下的声音好像一支轻快的音乐。
“前辈们,我们回来啦!”虎杖悠仁推开门,大声说。
回答他的是风吹着树叶的哗哗声,阳光扑面而来,站在光里挥动锅铲的熊猫和狗卷棘扭头看他。坐在木桌套凳上,自称是他哥哥的男人也站起来对着他笑,挺拔的身子在背后拉出修长的影子。
这是2018年9月的秋天,那些被选择的人有的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有的知道了,却还不愿意服从。但那时候的东京的天空还晴朗,阳光温暖,照在你身上,让你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