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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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生命中会遇到很多人，有的黯淡无光，有的光彩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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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你陪我出趟门嘛。”
虎杖悠仁从厨房里探出头，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站在洗手台前甩手，他们刚刚收拾好五条悟生日会上大闹一通餐后的狼藉碗筷，抬头就看到客厅里的五条悟正嬉皮笑脸地推着庵歌姬去玄关处换鞋。
庵歌姬无语地抽出手去拧他的脸：“就让我穿这么点出门？不知道现在外面多冷吗……”
五条悟闻言顿住，很快折返回房间抽了一件自己的羽绒外套出来，边给庵歌姬穿袖子边说，“诶，歌姬好矮，这么一来就完全看不到脚了欸。”
庵歌姬……庵歌姬怒念三段静心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然而这次没能像上次那样成功压制住怒火，不由得暴怒：“五条悟！！”
他们真的是要马上结婚的人吗……钉崎野蔷薇看着那个失德教师不容置喙地旱地拔葱，抱起一脸抗拒的歌姬老师就往门口走，后者无法挣脱，干脆放弃了蛮力挣扎转而口水战输出。“人渣”、“混蛋”之词层出不穷。他们在门口扭成一团的背影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拥抱，倒像是在打架。
难道是人上了年纪后精神状态会开始倒长？钉崎野蔷薇原地打了个激灵，提前给圣诞老人许下了不想长大的愿望。
乙骨忧太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看闹成一团的玄关，他正在和熊猫采购圣诞节的物料。禅院真希和狗卷棘在吃完饭时就出门了，他们要去六本木之丘踩点，因为五条悟预备包下一整座游乐园，说要在圣诞节那天带他们去寻找童真。
这会刚刚晚上十点，客厅电视里的搞笑综艺已经播放结束了，庵歌姬紧了紧身上五条悟的羽绒服。五条悟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就像披了一条超大号棉被，说看不到脚也确实没错……庵歌姬漫不经心地想着，看他给自己也套了一件，可能是因为正在休假中，今天他没有穿高专黑漆漆的教学制服，身上是简单的牛仔裤和黑色高领毛衣，现在正蹲着换球鞋。
庵歌姬看着他嘿咻嘿咻地系鞋带，莫名其妙心中一动。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岁月或多或少都改变了他们，有些人被永远的埋葬在时间的废墟里，留下的人带着伤痕前行。硝子留了长发，她的脸上多了伤疤，连被上天过分眷顾的五条悟，终归也有哪里和曾经不一样了。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恍惚，可能是他略显青春的装束，她觉得这一刻的五条悟看上去和十多年前没什么不同，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飞扬跋扈的笨蛋高中生。
五条悟拿起玄关衣架上的墨镜，“唰”的一下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然后帮她拉上羽绒服的拉链，笑眯眯地说歌姬我们待会回来之前再去买点喜久福吧？
庵歌姬被他热乎乎的手掌捧成了金鱼脸，没好气地嘟起嘴，“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啊呀，真可爱。五条悟搓着她软乎乎的脸蛋，直接在那嘟起的小嘴上亲了一口，然后成功收获了巫女小姐的一记麻花拧。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宿舍楼保安是个精神的五旬老头，有双堪称千里眼的火眼金睛，老远就看见最里面那栋大楼的方向走出来两个人影，五条悟和庵歌姬还没走近，他就笑呵呵的探出头打招呼：“两位老师的感情真好啊，这么晚了还一起出门吗？”
五条悟双手插兜，笑嘻嘻地说：“有人约我们打棒球～”
保安大叔挤眉弄眼：“是去约会吧？哪有大半夜约人打棒球的？”
庵歌姬听着五条悟胡说八道的“棒球”一哽，居然忘记了反驳“约会”二字。她站在一旁等五条悟刷门禁卡，在保安大叔“我懂我都懂年轻人嘛”以及“放心我绝对不告诉校长你们尽管翘班最好明天也别回来”的揶揄表情里瘫着一张脸离开，心里腹诽不知道远在德国休假的夜蛾正道听到这派发言会作何感想。
他们去学校的便利店里买了点速食，两串关东煮和一盒自热饭，还拿了几瓶牛奶，一杯焦糖玛奇朵。结账的时候居然碰见了伊地知洁高和七海健人，他们刚交完任务报告，顺便来便利店里买咖啡。
伊地知洁高瑟瑟发抖地跟他们打招呼，七海健人面无表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庵歌姬看着对面两人分外嫌弃的眼神，又看了眼身边毫无反省意识的五条悟，干巴巴地举手算是回应。然后一行人分道扬镳，七海健人朝她点点头，带着伊地知洁高头也不回地走了，整个过程连一个眼风都没留给五条悟。
五条悟也不恼，嘟着嘴地抱怨了句“娜娜明好凶哦”，拎着塑料袋和庵歌姬慢悠悠走出了门。他并不着急，拐过这条街出了巷子口就是他的车，其实他和七海健人他们顺路，不同的是他和伊地知洁高是回涉谷东京中城的公寓，而他们是去涉谷广尾的花园山庄。
五条悟打开车门把食物放进后座，等庵歌姬坐上副驾锁住了车门。就在刚刚乙骨忧太给他发了消息，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圣诞树和灯泡礼花，但是真希和游乐园的保安吵起来了，因为她和棘妄图省略掉排队直接翻进游园设施里。还有一些余下的好友信息，天南海北哪国都有。
冥冥此刻在拉斯维加斯豪掷千金，她的头像都换成了现拍的筹码；夜蛾正道和乐岩寺嘉申在慕尼黑的Cuvilliés-Theater电音节表演现场，终于看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乐队；与辛吉和三轮霞，以及京都校的一众学生去了美国曼哈顿中城的六旗过山车游乐园，他们正在夏弥推荐的过山车“中庭之蛇”上呐喊，并计划着再来一次；七海建人订好了飞往马来西亚的度假机票，预备拐带被摧残已久的伊地知洁高一起翘班去旅游；家入硝子在惠比寿新开的居酒屋里和新田明小姐喝酒，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她们那股醉生梦死的劲儿。
五条悟笑眯眯的一一回复过去，轮到家入硝子的时候他又多回了条信息。他按灭手机，放下手刹启动引擎，缓缓将车开进了主干道。原宿区的马路平滑稳直，开到广尾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不过由于在车内的暖空气里呆了太久，庵歌姬刚打开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激的一哆嗦。
这时五条悟的手机也响起了简洁短促的提示音，是家入硝子给他的回复，而她的回复也很简短。
「他们醒了没？」
「还没有。」
2018年的12月7夜，东京涉谷区晚上十一点整，这座繁华的城市被夜幕彻底笼罩，可热闹的商业区依旧在不眠不休，距离零点还有一个小时，五条悟和庵歌姬提着购物袋走进了广尾花园的正门口。
山庄的保安已经眼熟了他们，这两个月穿着同样制服外套的人来了好几波，隔两天一次，每次来都提着好几包购物袋，现在他都不需要通过服装就能记住他们所有人的脸。
这群人据说是别墅区的新住户，保安好几次跟他们打招呼得到的回复都参差不齐的，有几个蛮热情的，有几个用大白话讲就是高冷二字，但是上回十八栋有个老太太的猫丢了，他们倒很尽心竭力的帮忙找了好久。
五条悟和庵歌姬走到第二十八栋门口，这套房子本来是他们的婚房，但没想到提前给别人住了，还是两个睡美人……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的话略显诡异，高专一行人很可能会被当成人口贩子团伙作案，然后集体被请去警署喝茶。
庵歌姬掏出钥匙开了门，房间里静悄悄的，玄关处散着几双风格不一的鞋，一双是楚子航的匡威，一双是夏弥的黑色马丁靴，还有一些学生们的运动鞋乱糟糟的搭在鞋架上，估计是他们来不及赶回学校在这里临时过夜时留下的。
庵歌姬打开灯泡总闸，照例先去厨房翻开冰箱，准备把过期食品扔进垃圾桶，再把新鲜的饮品和速食放进去。冰箱上还贴着便利贴，上面是伏黑惠写的字，很简短的一句话：老师们吃之前一定要记得看看日期。
庵歌姬笑了笑，她把那张翘起一角的便利贴重新粘好，冷冻层里的蛋糕有些也过期了，庵歌姬把他们翻出来一一查看日期，不过她很快发现数量对不上，多拼蛋糕套餐里少了块焦糖味的提拉米苏，还有块芝士布丁也不见了。
庵歌姬足足愣了有两分钟，她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然后才发现五条悟从进门开始就维持的微笑更灿烂了。庵歌姬白了他一眼，转身关上了冰箱门走到卧室门口，原先封合紧闭的遮光绒帘已经全部被拉开了，月光倾洒了一地，夏弥正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毫无形象地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吃布丁。
窗外是冉冉升起的烟火，夏弥盯着那簇层叠的火花惊呼，“嚯！这烟花的数量可真不少！”
五条悟眯起眼，冷不丁出声：“你干脆再睡半个月，醒来就能过圣诞了！”
夏弥闻言扭头，她一副见鬼的表情，眼睛瞪得滚圆：“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五条悟他孙子，来接替你爷爷的职位守护勇毅绝伦的美少女战士嘞！”
庵歌姬左看看又看看，被这无厘头的对话雷得外焦里嫩。夏弥看起来刚洗过澡，头发都没吹干，不过这栋别墅里装了新风系统，有二十四小时暖气供应。庵歌姬干脆拉着五条悟走到夏弥身边坐下，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夏弥舔着嘴角，继续低头挖她的布丁吃。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想问的话题太多，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以至于一瞬间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但庵歌姬没觉得气氛尴尬，事实上夏弥和五条悟一旦话多她反而招架不住。庵歌姬看着她旁若无人飞快地舀勺子，很快就吃完了一块布丁，她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夏弥擦嘴，然后听到她说了句谢谢。
夏弥叼着勺子，发梢滴着的水泅湿了后背，她满不在乎的拢作一把，问，“我的飞机票呢？”
五条悟看着她一脸精光的表情就知道她准备坑人了，他举起手投降，“现在买现在买，后天的头等舱你看如何？”
“孺子可教！”夏弥朝他竖起大拇指。
“但是楚子航还没醒。”五条悟撑着头，“你去过他房间了吧？我看到隔壁的门没关好哦。”
夏弥咬着叉子置若罔闻：“这个烟花要放多久啊。”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庵歌姬说完，又迟疑地看着她，“你不等楚子航醒来了一起走吗？”
“哦……”夏弥自动忽略了后一个问题，“那也不是很久嘛。”
烟花是一个热力学与化学反应的集合体。它本身就是很短暂的东西，一场烟花会能持续二十多分钟，是因为燃放了成千上百个烟花。它的绚烂源于金属盐的电子跃迁，镁粉在高温下的氧化反应会释放出白光，锶盐会呈现出深红，铜盐则是翠绿。一束烟花点燃后也就漂亮一瞬间，楚子航这束烟花在她漫长的生命里也就漂亮了一瞬间。
但你能说烟花不美么？
夏弥打开窗户，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向窗外，晚风灌进来，掀动的深青色绒帘随着她的发丝飞扬起来，五条悟和庵歌姬听到她在风中淡淡的声音，若有若无又掷地有声。
“以我的生命线为时间轴，在接近永恒的时间尺度上，这个世界上所有生命体从出生到死亡都只是一瞬间。”夏弥双手抵着下巴，歪着头，“当时间被压缩成简单的刻度，五十年或一百年的差异变得微不足观的时候，我就不会介意时间的长短啰，我只需要记住他们漂亮的瞬间就够了呗。”
涉谷冬夜的寒风拂过夏弥的耳廓，她被风吹干的长发扬散在空气中。夏弥从地板上站起来和五条悟庵歌姬面对面，她看着他们，眼里藏满了狡黠和戏谑，而她的身后好像有一整个世界，一个在夜幕笼罩下灯火不熄的世界。
“你们还是不够了解楚子航。”夏弥笑嘻嘻地说，“他这种永远遵循规则的人是不会因为微妙的感情而改变立场的。现在一切都结束啦，没有了必要的结盟理由，下次再见他一定会对我拔刀的，这就是他。当然我也一样会拔刀，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再也不见啰。而他也确实不算什么，最多只是我冗长生命里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啦，不过因为这个插曲足够美丽，所以我不介意让他继续演奏下去。”
五条悟也用手托着下巴，忽然说，“我说不来你那种抒情的比喻啦，毕竟我是个理科生。但基础物理学告诉我们，最容易和磁铁相吸引的是另一块磁铁。不管它们的寿命长短如何，在某一个瞬间……”他比了个动作，“就像这样，啪，相吸。就这么简单。”
“是啊。”庵歌姬耸耸肩，从床头柜上掰了一块慕斯饼干递给夏弥，“就这么简单，就像傻瓜总是很容易吸引傻瓜，所以从我答应了五条求婚这个傻瓜的决定来看，我得说我也是个傻瓜。”她和五条悟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也都藏着狡黠，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连你们也帮着楚子航说话？他是什么命定之子么？被所有人宠爱的那种？”夏弥笑了，又好奇问，“为什么这么帮他？其实他就是个固执的死小孩啊，除了固执根本没什么优点，不是么？”
五条悟挠挠头，“你不如说我们大家都是死小孩算了。因为我们是人类啊，所以我们拥有人类一切的缺点。”他忽然停顿了一下，又说，“就连你这个纯粹的龙类也会拥有人类的缺点一样嘛，我们每个人灵魂深处都有最卑微、最弱小、最可怜和最不甘示弱的自己。我和歌姬都不是公义心十足的家伙，帮他说话，大概是想帮助曾经的自己吧？”
“最卑微、最弱小、最可怜和最不甘示弱的自己？”夏弥轻声重复着五条悟的话，忽然摆摆手，“瞎扯！我才不会这样的嘞！”
庵歌姬看着她的侧脸在光幕下闪烁，心想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超级孤独啊，可是她那么骄傲的否认，绝不示弱。这条名叫“耶梦加得”的龙伪造了名为“夏弥”的人生，她有几分是夏弥？或者说夏弥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庵歌姬不知道。可能龙女自己也不知道，她是那种好演员，演给别人看，也演给自己看。
可这些年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吗？没有人给她做饭，没有人陪她说话，寂静的深夜里，她听着人类的声音，揣摩着学习人类的事，就像今晚一样。可即便那么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也从未偏离自己的方向，即便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也会大声的说“我回来了！”……
应该是这样的吧？
他们身后，午夜十二点整，远处高塔之上的钟声响起，连续不断的烟火升入空中，黑夜瞬时亮如白昼。街市尚未收摊，业区哄闹更甚，无数的人依偎在家中遥望烟火，他们嘈杂、普通、渺茫平凡，却在同一时刻，同一个瞬间，一起抬头仰望着同样的夜空。
庵歌姬又听到身侧传来声音。这个骄傲的、从不示弱的女孩，背靠着绮丽绚烂、纷澜壮阔世界的女孩，她抬起手轻轻搭在玻璃窗上，好像世间所有的普通女孩那样，在盛大的烟火幕下轻声说：
“你们看，很漂亮，对么？所以为了让他继续漂亮下去，我才要离开啊。”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