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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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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花香,红色的喜字挂在门板,好不招惹。
大婚。
许阑珊犹疑不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的唇色如同一朵春风拂槛的花瓣,大红的衣裳挂在身上,脸颊莫名被小桃涂上了些胭脂,纯澈的吓人。
也烫的吓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他没心思穿这大红色的衣袍,如今也不过走个形式,昨天拉着小桃排练了一晚上,该如何告诉左欣,自己绝对不会动她,她好生安分,好生自由,都与这个皇宫毫无瓜葛,甚至想了动条款的心,允许后宫女子随意进出,不用再批文书。
最后却垂头丧气的倒在床板上,觉得好难。
自己与对方并不相识,又如何能够开得了这个口?万一人家姑娘心甘情愿,又该怎么办?
许阑珊不知道,他也没结过婚。
何况他心里面还有了另外一个人。
他是个断袖。
快要疯了的断袖。
小桃在后面收拾着,面上看不出喜色,也看不出悲戚,只是她的脸上也涂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总是要比前一次好多了,像是两片淡红色的云霞。
“小桃。”
小桃转身行礼,问许阑珊什么事。
许阑珊愣着看了两秒镜中的自己——嘴唇太苍白了。
“把我的唇也上点胭脂吧。”许阑珊嘴唇蠕动着,说。
绯色轻染上薄唇,比女子还精致上两分。
“走罢。”
不过就是结个婚嘛,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他好歹是不用上朝了,岂不是件好事?
新娘子来了,红色凤袍嫁衣亮的显眼。红盖头下一抹红唇,勾起了一个有些挑衅的弧度。
许阑珊的右眼疯狂跳动起来。
他默不作声的伸出手,随着大典的推进一步一步心不在焉的进行着。
他知道臣子会在旁边祝贺,可是他不敢抬头,他并不想和澹无诗对上视线。
一切都太匆忙,太过于梦幻,以至于来不及商榷,他已经被匆匆赶到下一个节点,进行一场荒诞的婚姻。
可是他和澹无诗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呢?君臣?怕是早已越过了那条道德的界限。
情侣?他动过心吗?
他是帝王啊。
许阑珊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你是帝王啊,帝王是不可以动心的。
可是他真的不曾动心吗?许阑珊动摇了。
对面的红盖头亮的刺眼,一只芊芊玉手已经搭上他的手,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仿佛一块重石彻彻底底的从天上压下来,砸到了心底里被命名为确定的按键上。
他喜欢澹无诗。
对方的手握住了他后,突然猛地用力捏了两下,然后咸猪手不安分的摸了起来。
许阑珊被吓了一跳,刚刚还在纠结的内心一下子被冻住了,整个人僵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咸猪手还在乱动。
许阑珊:……?
远方传来了呼叫他们过去的声音,许阑珊不好多想,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示意安分一点。
这一幕远远的被澹无诗望在眼里,脸黑了八个度。
旁边的大臣的手挥了挥他眼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无诗兄,不舒服吗?”
澹无诗:……
他的脸更瘫了。
刚刚打的那两下,怎么看都像是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无诗兄?”旁边的大臣又向他挥了挥手。
“……别烦我。”澹无诗冷冰冰道。
他刚刚本来想说滚的,后来又觉得不太礼貌,硬生生多加了两个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的?!
明明知道等一会儿什么都不会发生,可自己心里面还是气的牙痒痒。
红缨你完蛋了。澹无诗黑着脸想。
拜完天地,便是要喝交杯酒。
对面的手好不容易老实,许阑珊只觉得恍惚,直到并肩站着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好像并不比自己矮多少,几乎跟自己齐高。哪有女子长成这样,如此高,骨骼惊为天人。
难怪嫁不出去,要再给他这样一个人充数,许阑珊暗道。
等面对面的时候,许阑珊才发现,对方的肩膀也比自己宽。
这么一对比下来,他反而是像嫁给别人的那个。
以至于拜天地的时候,许阑珊看着对方比自己还豪迈不知多少倍的拜姿,只觉得他俩像是在拜把子,而不是在结婚。
喝交杯酒的时候就更甚了。
许阑珊本来还在不好意思,有些扭捏。结果对方一把掐住自己的手臂,掐的竟然还生疼,果断又迅速的把酒一饮而下,还发出了一声感慨。
许阑珊:……?
她真的是来拜把子的吧?这要放在后宫,纯属是屈才了。
按照惯例,新娘是先去房间内自己候着,他这个当皇帝的还要去处理一些事务,和大臣们喝喝酒,说说事什么的。
但许阑珊心里清楚,但凡去了酒宴,肯定没好事。不是给他下春药,就是给他下昏迷药,总之是不能让他好端端的走出皇后的寝宫。
可是他是皇上啊。
那他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都已经知道事情该会怎样发展,已经熟悉所有的套路,躲过去不就好了?
磕肯定是要去唠一唠的,信息总是要去获取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会蠢到去吃喝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臣谨祝皇上与皇后娘娘恩爱如山,福寿绵长,共享天伦之乐。”
“恩爱如山就算了。”许阑珊小小声答。
“愿陛下与皇后娘娘同心同德,共治天下,国泰民安,子孙满堂。”
“子孙满堂就算了。”许阑珊手掌一推。
“恭祝陛下新婚大喜,愿陛下与皇后娘娘携手共创辉煌,福泽万世。”
“嗯嗯,这个好这个好,福泽万世可以可以。”许阑珊点点头。
收到皇帝表扬的大臣被砸晕在惊喜中,猛灌了三杯酒,转头看向旁边的澹无诗:“无诗兄,你也喝几杯啊。”
澹无诗目不斜视地盯着许阑珊,看着他一袭红衣艳而不俗,嘴唇水灵灵的在珠光下发着亮,轻轻一笑就带起了无边的绚烂,胭脂还浮在脸上,细碎的星光闪在眼眸里,若是盈满水,在眼尾点上几分薄红……
澹无诗咽了咽口水。
“我说无诗兄,你果然是渴了吧,来喝酒啊。”
澹无诗不做搭理,径直走到许阑珊面前。
“臣祝陛下,无忧无愁,自由快乐。”深沉低哑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高大的身躯忽然到了自己的面前,许阑珊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也是。”许阑珊小声说,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模糊了周围的光筹交错,无端喧嚣。
只是澹无诗微微往后一哂,又走近了一步。
“臣心悦陛下。”澹无诗靠近了许阑珊,温热的气息吐在脸颊边,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明明是站在舞台的正中央,但是好像忘却了一切,什么都不在乎了。
许阑珊还是无法直接脱口而出和澹无诗同样的五个字,明明说出来就好了,明明说出来就没事了,可是今天是他迎娶妃子的日子,强烈的羞耻和愧疚感攻击他的心理防线,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朕不喜欢你。”许阑珊说,许阑珊在这一刻只想把他推的远一点,再远一点。
好像从此就再也不会生出隔阂,生出被世俗套住的隔阂。
澹无诗浅笑一声,又走近一步。
攻势步步紧逼,许阑珊一连退后两步。
“沾上东西了,陛下。”澹无诗勾人心魄的脸又凑近了,带着体温的手指从许阑珊衣服上拂下来些东西。
许阑珊眨了眨眼。
……“多谢。”
“早些回房吧,有些晚了,外面冷。”澹无诗道。
澹无诗的气息一离开,许阑珊仿佛被掏空了灵魂的木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魂落魄,怅然若失。
可他再也说不出“”别走“”两个字了。
澹无诗在催他回去了。
许阑珊并不想进洞房。
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讲清楚的好。
在外面逛了好一会儿,直到冷风把他吹了个透,他才来到凤华宫的门前。
许阑珊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门。
同样是红色的衣服,可是床上却坐着不一样的人。
宽阔的肩膀他再熟悉不过了。
分明就是刚刚让他赶紧回去的那位。
许阑珊懵了。
他指着澹无诗,“你你你……”
半天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左欣呢?”
澹无诗:……
最后憋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澹无诗:……
他恨!!!
“没事。”澹无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那她现在在哪?”许阑珊又问,“我得去找她。”
“不许走。”澹无诗伸手就抓住了许阑珊的手腕往回扣,这一扣不要紧,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心脏与心脏相碰,澹无诗狠狠抱住了许阑珊,头埋在了许阑珊的肩颈里,像饿狼扑食,声音闷闷的:
“你就这么在乎她?”
许阑珊手并没有直接拥住澹无诗,而是半张开,然后再慢慢的回抱住澹无诗。
“不在乎。只是她不能出事。”许阑珊回。
他的下巴同样搁在了澹无诗的肩膀上,似乎找到一个更舒适的角度,脸直接侧了过去。
“她应该是去找小桃了。”
“为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拥抱,刚刚的寒意仿佛都被这个拥抱一驱而散,体温上升的厉害,声音都带上了紧张的颤音。
“因为左欣就是红缨。”
许阑珊:……
他要被气死了。
什么都不告诉他这怎么玩。
“你要监视我。”许阑珊推开澹无诗,面无表情。
“她来找小桃结婚。”
许阑珊大彻大悟。
怪不得小桃那丫头最近傻乎乎的,一天到晚都傻乎乎的,还莫名其妙的瞎笑,合着是大家都知道了就不告诉他一个。
合着他以后就要当小桃和红缨身边的电灯泡了。什么娶妃,这是给自己的侍女娶妃。
不,给自己的侍女嫁人。
“那江南,你去吗。”许阑珊望向澹无诗。
“嘘。”澹无诗打断他。
好好的氛围,千万不能被左晨那档子傻不拉几的事给搅黄了。
“许阑珊。”澹无诗很郑重很郑重地说,甚至直言了许阑珊的名讳。
“嗯。”许阑珊应声。
“这是我的第一次婚礼。”
“嗯。”
“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澹无诗站在了桌案旁,而桌案的上面,是两盏交杯酒,与之前的那个不一样,却是寻常百姓家的交杯酒盏。
明明是最大逆不道的话,又或许月色正微醺,大红衣袍下,烛火昏黄间。
没有任何人主持,没有任何人旁观,没有任何人来祝喜道贺。
天地之间皆是见证,他们早已在心底里祝贺了自己和对方一万年,不说永生永世长相厮守,澹无诗许了愿。
他要许阑珊以后的路繁花似锦,无忧无愁,做自己,敬自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许阑珊跪下来,到软榻上。
澹无诗同样跪下来,与许阑珊齐边跪着。
“请岑岚伯母见证。”澹无诗道
“母亲在天有灵。”许阑珊道
“我愿与许阑珊永结同心,绝不辜负。”澹无诗向上天拜了三拜。
许阑珊注视着澹无诗拜谒,最终也学着拜了三拜。
母亲在上,保佑我们平平安安。许阑珊默默念道。
那日在黄花镜里,母亲模糊不清的脸,好像终于被揭开了面纱,岚妃露出一个微笑,慈爱又温婉。
“夫夫对拜。”
许阑珊和澹无诗面对着面,双臂交叉。
许阑珊饮下了今晚的第二杯酒。
而第一杯纯拜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