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20章 ...
-
“出了点意外,胚胎没有在子宫着床,而是落入腹腔和肠道相连,导致怀孕过程很危险。”
“要控制胎儿大小,随时观察胚胎发育情况,任一环节出问题都必须中止妊娠,直到胎儿完全成型。”
“到了孕晚期住院监测,发现羊水污染,只能提前剖腹。”
“剖腹产很成功,但因胎盘不在子宫,无法自动脱落,只能手动剥离,结果引发大出血。”
“抢救了三天,人走了。”
“小余总,合同打好了,请您过目。”声音打破回忆的牢笼,余响从思绪中醒来。
他接过合同仔细翻阅,表情沉凝:“燕先生及其儿子的事,你确定没有告诉过别人?”
杨可馨摇头:“没有,就连狗仔代拍都不知道。”
“很好。”余响在合同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连合同带笔转向杨可馨,“签字吧。”
杨可馨没有任何异议,拿起笔签名,合同一式两份,两人各自保管。
收好合同,余响起身看了眼窗外。
今天又是一个阴天,黑沉厚重的云层高悬于顶,气温降至六度,和北方零下的气温没办法比,却阴冷入骨。
“走吧。”
登上飞机,在商务舱坐下,望着因黑沉天色而宛若镜子的舷窗,余响眼前浮现的,却是昨天燕回述说往事时的表情。
没有痛苦,没有追忆,只有麻木。
燕回对燕声妈妈的事下封口令的原因,他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无论哪个都很牵强。
他特意询问燕回,也是想从两份答案里寻找差异,以及造成差异的原因。
谁知道却得到一个真实到有些可怕的答案。
从结果来看,燕声妈妈已经去世这种说法,比“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可信得多,也能对上为什么没有照片,隐瞒妈妈名字,没有离婚,以及“腹腔妊娠”等种种细节。
至于燕声说的那些,不过是父亲为孩子编织的美好幻境……
余响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种拼图始终少一块的直觉。
别的都说得通,就一点,燕回好像一点也不怀念那个女人。
她为了生下他们的孩子死在手术台上,燕回说起她时脸上的表情却异常麻木,看不到一点爱怜、悲痛的痕迹,像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可是他明明不是这种人。
这种强烈的人设崩塌感,让余响眉头紧锁,直到飞机落地都没解开。
等下了飞机,在停机坪看到余家来接人的车时,他更是瞬间黑脸。
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厌烦,余响将装有保密合同的电脑包交给杨可馨,并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拿回去放好。”
杨可馨会意点头,目送老板俯身坐进那辆劳斯莱斯幻影,直至车驶离才转身朝机场摆渡车走去。
车上,余响看着司机,沉声道:“去云山别苑。”
司机呵呵笑道:“二公子,不用那么麻烦。东西四月庄都备好了,您直接换上就能去白京。”
余响盯着后视镜里司机的脸,再次重复:“去云山别苑。”
司机脸上笑容一僵,许久才应了声是。
车刚拐上去云山别苑的环城高速,余响手机就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的“余董”二字,余响停顿两秒,抬手接起电话。
“爷爷。”
“回…来。”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一条从巢穴深处探出脑袋的蟒蛇,仿佛只要余响敢说一个不字,它便会立刻扑上来咬住他的喉咙。
昊哥以前也有这种感觉吗?
余响垂眸,语气缓和了几分:“我想回去看看爸妈,陪他们吃完午饭我就回四月庄。”
电话里安静了许久,然后传来一阵嘟嘟声。
余响无声地吐了口气,挂断电话。
一个小时后,幻影驶入位于云京二环的云山别苑。
这里的别墅不大,容积率不小,但也因此比一般别墅区多了几分人气。车子一路驶来,能看到玩雪的孩子,遛狗的老人,开着玩具车取快递的年轻人。
余响出国留学后,他的父母就从四月庄搬到了这里,这个决定当时还引起了不小风波,许多人都无法理解余响父亲余钟北的选择。
又不是买不起,何苦一家子挤到不过两百平的小别墅里?
余响以前也不理解,但现在,他似乎能够明白父母的想法了。
因为他到现在还在回味,和燕回父子俩坐在三人座小沙发里看电视的感觉。
车停在别墅门口,余响刚进门,就看到姥姥姥爷围着院子里的树急得直跳脚。
“囡囡,快下来!你怎么上去的?摔着怎么办?”
“都怪你!说了进门的时候要小心,别把囡囡放出去了,你就是不听!”
“哎呀,我就是一个没看住……”
“现在怎么办?”
“梯子来了……响响?!”余钟北扛着梯子刚出门就看到站在院门口的儿子,他立马把梯子一扔迎了上来,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
“瘦了,是不是锦都吃的不合胃口?走走走,中午王妈炖了鸽子汤,正好给你补补!”
“哎呀!真是响响!响响回来了!”姥姥姥爷也顾不上树上的囡囡了,连忙走过来围住余响。
“爸,姥姥姥爷。”余响温声招呼着,跟着他们往屋里走,路过那颗树时,他伸手从上面捞下来一只布偶猫。
布偶猫似乎吓坏了,刚下来就往余响姥姥怀里扑,咪呜咪呜叫着,叫得人心软。
姥姥抱住猫,哄了两下对余响道:“你妈养的,结果她一天到晚拍戏不着家,全是我们和你爸在照顾。”
余响嗯了一声,问道:“我妈今天不在家?”
“出门拍照,应该快回来了。”说完,余钟北冲厨房喊道,“王妈!中午加两个菜,响响回来了!”
王妈探出脑袋:“响响回来了?好好好!一会就好!”
小小的别墅,住了五个人,坐在客厅能听到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厨房里也能感受到客厅的热闹。
不像四月庄,大得空旷,想当面说句话都得先打电话确认位置。
没多久,余响的母亲言真回来了。年逾五旬的女人,看着像才三十出头,和儿子抱在一起的样子,分分钟会传出绯闻。
“怎么感觉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大病初愈,得好好补补才行。要不我去求求你爷爷,让你在云山住一段时间……”
“妈,我没事。”余响握着母亲的手,柔声道,“有件事,我想和你们说一声。”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言真笑着被儿子扶到沙发坐下,余钟北和姥姥姥爷也被请入座。
待四位长辈落座,余响走到单人沙发坐下,身体前倾,双手交握,语气平静地说:
“我想辞去正芯总经理的职务。”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静。余钟北率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
“好!之前我就不同意你去留学,昊昊的事还不够教训吗?辞职是好事,你看看你大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五十四岁的人了,还在当牛做马……”
“好了你闭嘴,”言真打断老公,探身握住余响的手,“响响,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但你要想清楚,一旦辞职,你要面临的不仅仅是失业,是失去一切。”
余响颔首:“我明白妈。”
见他主意已定,言真笑了:“好,你想明白就好。”
听到这话,姥姥忍不住了:“响响,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爷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真的一毛钱都不会留给你!”
“嗯,我知道,”余响看着自己最亲的亲人们,“我只是担心爷爷会对你们不利,所以提前打个招呼,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你不用担心我们,”姥爷摆摆手,“我和你姥姥有退休金,你妈妈拍戏也挣了不少钱。至于你爸…没有分红也饿不死!”
余钟北尴尬地摸摸鼻子。
他这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在公司挂了个闲职,手里也没有股份,每年拿固定分红维持开销。
早些年他还折腾着投资创业想闯个名堂出来,赔了个底掉后便老实了,加上年纪大消费欲望低,几年下来存了不少钱。
“你姥爷说得对,你妈本来就退居二线了,不拍戏正好休息,那点违约金家里付得起,我呢没有分红也饿不死。只是你爷爷那个人掌控欲太强,你要是忤逆他,他肯定要掐断你所有退路,爸妈想帮也帮不了你。”
余响嗯了一声:“我就是担心你们一时冲动卷进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必要全家人跟着我受罪。”
一旦余响脱离余家,为防止余钟北背后支持儿子,余老爷子肯定会掐断余二少家里的现金流。
停止分红、断绝资源只是第一步,后续冻结、查抄资产的手段会越来越多,目的就是不让一分钱流入余响的口袋,逼他低头认错。
“可是,这样一来你怎么办?”姥姥最心疼孙子,说话间眼中泛起一层水光,“你爷爷真的会把你往死路上逼的!”
余响安抚地冲姥姥笑笑:“放心吧,姥姥,我不会留在云京任他打压,我要去锦都。”
“锦都?去那干嘛?”余钟北和老婆对视一眼,满脸不解,“留在云京至少不会缺你口吃的,跑那么远万一有个什么事,爸妈想帮你都帮不到。”
“是啊响响,你爷爷再怎么狠心,也是你亲爷爷,云京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至于做得太绝。可一旦看不到人了,万一中间出什么差池……”
“爸、妈、姥姥姥爷,”余响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唇角微扬,眼神明亮,“我一定要去锦都,因为燕回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