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药三分毒》清涑酒

148、Chapter 148

　　赵俊疑惑，“怎么不回去？”

　　苏药说，“我可不想回去看周主任的臭脸，我跟你说，我以前最怕的就是周主任，看见他腿肚子都打颤，不过说了你也不懂，你这种学霸是永远体会不到我们这些学渣的心情的。”

　　赵俊摇头，“我不是什么学霸。”

　　苏药撇嘴，“有什么关系，反正周主任很看好你，那小老头儿多好面子一人，能为你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的，反正我是没见过。”

　　赵俊皱起眉，“别这么说周主任。”

　　苏药乐了，“呦，这不是挺有气势的么，刚才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赵俊又不说话了。

　　苏药看他一眼，“机会难得，确定不聊一聊？”

　　赵俊抿唇，“聊什么？”

　　“比如聊一聊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事。”

　　赵俊一愣，“你怎么知——”

　　说到一半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的停住了。

　　苏药没好气，“你真以为你整沉默是金这一套，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赵俊错愕的看着她，“你信我？”

　　苏药又翻了个白眼，“我信你干嘛？我信的是周主任的人品，他能用人格担保的想来都不会太差，虽然不想承认，但那小老头儿看人确实挺准的。”

　　赵俊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

　　苏药道，“不过说真的，赵俊，我替周主任不值，那小老头儿一门心思的想替你讨说法，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周景义才是受害者，那小老头儿脾气又臭又硬的肯定没少给自己招惹非议吧？”

　　赵俊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苏药全当没看见，“这也就是周主任，如果换成是我打死都不会管你，你自己都不想救自己，凭什么指望别人来救。”

　　赵俊艰难的吞了下口水，“我没——没有不想救自己。”

　　苏药差点被他气笑，“是，有人把你踹下山，有人拽着你不让你掉下去，你当然不想死，又怕爬上来就得面对那个踹你下去的人，所以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既不松手，也不肯自己往上爬，你倒是轻松了，可你怎么不抬头看看，就因为你一句不想死，有个老头就一直在拼了命的拽着你。”

　　每说一个字，赵俊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苏药也不理他，继续悠哉的啃着红薯，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才意犹未尽的舔了下舌尖，“怎么，不喜欢这个话题？那我们就换一个，不如让我来猜猜，那个把你踹下去的人是谁。”

　　没等赵俊开口，苏药已经自顾自的继续道，“你的眼睛里有绝望，也有挣扎，但我唯独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任何被逼迫的愤怒，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不是被威胁，那就只能说明你是自愿的，你想保护这个人，因为你知道如果你说出真相，他就要面临惩罚，甚至付出更惨重的代价，据我了解，目前能满足这个条件并且在这件事中直接受益的只有一个周景义，但是我刚才在包间里提起他时，除了厌恶你并没有多余的反应，更没有宁愿牺牲自己也想去保护他的情绪。”

　　她将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既然不是周景义这个直接受益人，那我们就退而求其次，这个人或许是间接收益的，但同样在这件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或者，我们可以把他称之为周景义的帮凶，他躲在暗中，却成了周景义对付你的工具，甚至让你在被污蔑的时候仍然愿意放下仇恨选择沉默。”

　　眼前的男生面色惨白。

　　苏药道，“那张设计稿是你拿给她的吧？即使周主任三番五次的嘱咐你，你仍然毫不犹豫的信任她，信任这个词对你来说有多难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赵俊，你是个生性敏感多疑的人，与其说你是性格木讷，不善交际，倒不如说你是无法与身边的人建立正常的信任关系，别不承认，当然，这不是什么错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只是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克服这种天性与本能，如此轻易的就交付出全部信任呢，同学？朋友？或者是——爱人？”

　　她看向控制不住发着抖的男生，“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当我刚才提起你的女朋友——哦不，前女友时，你的表情有多狰狞，也是，你这样的人，往往信任比爱更难，但那个让你深信不疑的人却最终背叛了你，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应该已经投进了周景义的怀抱吧，她肯定和你说她是如何爱你，而你不懂浪漫，像个木头，让她没有一点被爱的感觉，她很痛苦，又舍不得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直到她遇见周景义才明白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于是你心软了，你想或许这真的是你的错，是你的无趣才造成她的痛苦与背叛。”

　　赵俊猛的向后退了几步，捂住耳朵，终于崩溃，“够了，别再说了！”

　　数九寒冬，冷风毫不留情的试图顺着每一个人的衣领灌进去，他却满头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一条溺水多时的鱼。

　　可苏药并没打算放过他，“赵俊，你本来是打定主意成全她的，如果这是你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但是你怎么也没想到，偏偏这个时候周主任站了出来，他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他不惜为你四处奔波，他着急上火，恨铁不成钢，却始终死死拽着你，不让你再往下掉，一面是陪了你很多年的前女友，一面是不愿意放弃你的师长，很难选是不是，你既想为你那可怜的爱情买单，又不想辜负这份信任，你骑虎难下，左右为难，最终只能选择沉默，以为这样就谁都不会伤害，赵俊，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意料中的没有得到回应。

　　赵俊蹲下身，把自己紧紧的蜷在了一起。

　　说来说去还是个小男生，被人戳穿心事便以为天都塌了，对付这样的人，最快速有效的办法就是单刀直入，根本不给对方再当缩头乌龟的机会。

　　而缺点也很明显，需要的时间不定，这完全取决于对方的自我消化能力。

　　赵俊能想开，这事儿其实不难解决。

　　赵俊想不开，那就还有得耗。

　　苏药暗自叹气，早知道就不把暖手宝扔给沈回秋了，还不知道要在这里耗多久，光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冻得浑身发麻。

　　赵俊却像是没有知觉，蹲在地上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尊雕塑。

　　苏药没忍住踢了踢他，“要不换个地方再继续当思考者？把你冻病周主任准得骂死我。”

　　过了足有一分钟，赵俊才僵硬的站起来。

　　苏药指了指饭店，“先回去，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得靠你自己想，想明白了就告诉我你的决定，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找许唯学长要，如果你想通了，我们再来谈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你仍然坚持保护你那个前女友，我会想办法劝周主任放弃。”

　　赵俊没动，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问，“学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苏药挑眉，“我？”

　　赵俊点头，“对，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苏药无奈，“可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道选择题，你让我怎么选？”

　　赵俊有些茫然。

　　苏药说，“那个敢把老娘踹下去的人，老娘如果能活着爬上来，第一个就先弄死他，因为我知道，他敢踹我一次就敢踹第二次，哪怕我们曾经关系再亲密，从他想把我置于死地的那一刻开始，他在我心里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压根就没资格成为我的选项，更何况还要让我为他放弃自己的前途，伤害那些真心对我好的人，我又不是脑子秀逗了。”

　　赵俊没再说话，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药索性先往饭店走去，隔了几秒钟，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了上来。

　　上台阶的时候，赵俊再次开口道，“她叫常芳。”

　　苏药回头。

　　赵俊的脸隐在逆光的霓虹灯下，忽明忽暗，“我们从高一就在一起了，我们是同班同学，她是个善良开朗的女生，和我刚好相反，很受老师和同学的欢迎，可她说她喜欢我，你说的对，我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我不相信会有女生真的喜欢我这样的人，我甚至想过她是不是在捉弄我，我拒绝过她很多次，她每次都失望的离开，但是转天又会来找我，往我书包里塞她做的点心，或者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说到这里，赵俊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高一那年，我被校外的混混欺负，她吓得腿都软了，还是挡在我面前，直到有人来救我们，那天我送她回家，她趴在我背上哭了一路，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自见面以来，这是赵俊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听得出来，赵俊并不习惯，偶尔会有停顿或者磕绊。

　　苏药安静的当个倾听者，没有打断，人都是需要发泄的，赵俊的性格注定没有什么朋友能够倾诉，憋在心里迟早会出问题，对他来说，这或许是个发泄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