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药三分毒》清涑酒

150、Chapter 150

　　一行人从饭店出来时已经十点多。

　　周德旺抢着要买单，不过账早就让沈回秋私下结了。

　　这一个晚上周德旺多少也摸清了沈回秋的脾气，知道沈回秋冲的不是他们，是苏药，索性也就没再推辞。

　　许唯开了车。

　　临上车前，苏药又把赵俊拉到一旁，虽说是让他自己解决，但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道理可将，现在你们拼的不是谁占理，而是谁更狠，他们笃定你心软，所以胜券在握，你想赢，就得想办法先拿走他们手里的筹码，让他们乱了阵脚，才能露出破绽。”

　　赵俊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用力的点了下头。

　　苏药冲他伸出三根手指，“作为你的学姐，我现在送你三条忠告，第一，下手就要下死手，一击毙命，不要拖泥带水，更不要给对方反杀的机会，第二，要闹就要往大了闹，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第三，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亮底牌，更不要试图去考验人性这东西，你真当所有人都相信周景义的话？”

　　但是站出来的却只有周德旺一个。

　　不是周景义的手段有多高明，若是真的想查，她不信他们一点破绽都查不到，只是在有些人心里，利益远高于其他。

　　人心远比想象的更复杂，现实不是童话世界，并没有那么多公平与正义的结局，也只有周德旺这个耿直的小老头儿才会一门心思的想着替赵俊讨说法。

　　而且她心里总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件事可能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苏药道，“不管怎么样，记住这三点，并且想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赵俊，我期待一个月后能在国际时尚周的舞台上看到你。”

　　赵俊目光复杂，“学姐，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药看了眼不远处的周德旺，“谈不上帮，只是实在看不下去，想替那小老头抽你一顿，能抽醒你，皆大欢喜，抽不醒你，也省得那小老头再陪你一起难受。”

　　赵俊没动。

　　苏药道，“再说，我也不能白吃你一个烤红薯对吧，无功不受禄。”

　　“那明明是学姐你——”

　　苏药笑着嘘了一声，打断他，“过程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周德旺和许唯都没上车，正站在路边等着。

　　苏药拍了拍赵俊的肩膀，又冲着不远处的两人挥了挥手，这才转身朝沈回秋的车走去。

　　许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也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直到车开出很远，她还能看到后视镜里三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苏药不由得叹口气，把自己窝进了座位里，“老大，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虽然她自认为还算了解对方，知道这人就是嘴上说得绝情，要是真不想管，刚才压根就不会给周德旺开口的机会。

　　但毕竟她事先没跟沈回秋商量过就自作主张的拿了主意。

　　说不心虚是骗人的。

　　男人嗤笑，“难道苏小姐自作主张的事还少吗？”

　　看起来倒是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苏药这才放下心。

　　她今天会主动管这事儿，一方面是不忍心看周德旺那么大岁数还要陪着赵俊折腾，从这一点来说，周德旺和钟劲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相比于钟劲生掺杂了太多利益因素的私心，周德旺却是实打实的一心为学生着想，这也是为什么她敢带沈回秋来见周德旺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就算有再多苦衷周德旺也不会让她为难，哪怕她曾经是他最不看好的学生。

　　另一方面，她也是不想看着赵俊白白被毁，虽然她这个学弟口口声声的说着要成全他们，但她能从他的眼中看出那种强烈的不甘，不甘但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有时候，沉默或许并不代表着懦弱或者心虚，而是保护，仅管在她看来有些天真，却是他们自以为能给出的最好的心意。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六班，那些为了保护她即使被冤枉也不肯辩解一句的学生。

　　她承认，那一刻她心软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沈回秋对这件事的态度并不完全是表现出的无动于衷，若他真的不重视，不关心，无所谓，又何必一趟趟的往设协跑，年底本来就忙，还要浪费时间去应付钟劲生和设协的人。

　　她记得，当年教她的老教授曾经说过一句话。

　　若是当你成为了这个行业的佼佼者，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再无对手时，你是希望能看到这个圈子里融进新鲜血液的，因为他们就代表着生生不息，代表着传承，代表着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有意义。

　　她想，沈回秋大概也是这样的心理，才会心甘情愿的留在学校里当老师。

　　可以这么说，沈回秋对这个入围资格的重视程度不会比任何人少，只是钟劲生用错了方式。

　　但现在不一样。

　　如果真的能够证实赵俊是被栽赃陷害，她不信沈回秋会什么都不做，所以才敢这么自作主张。

　　苏药没再吭声。

　　车载着她在夜色中穿行，而她看着窗外积雪的街道，有些出神。

　　良久，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做的还不错。”

　　难得的不带任何讽刺与揶揄。

　　苏药一愣，歪着脑袋看过去，车窗外的霓虹灯正勾勒着男人卸去棱角的侧脸，仿佛拢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看不太真切。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翘起嘴角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助教。”

　　男人睨她，“你倒是不客气。”

　　苏药乐，“咱俩谁跟谁，再跟你客气那不就显得太虚伪了。”

　　能听见这人一句夸奖多不容易啊，她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翘上天了。

　　男人挑眉，“苏小姐的觉悟总是能让人叹为观止。”

　　“我这明明叫坦诚。”

　　苏药心情正好，也不跟他计较，酒窝耀武扬威的晃了一路。

　　车停在她家楼下。

　　苏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下车，怀里却突然多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扎着银绿色的绸带，差不多有两个鞋盒大小，掂着还挺有分量。

　　男人言简意赅，“昨天的回礼。”

　　苏药疑惑，“不是已经给过了？”

　　男人不自然的别开眼，“不一样，今天是圣诞节的回礼。”

　　苏药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没想到这人还挺有仪式感，就是不知道这份回礼是什么。

　　她兴奋的抱起沉甸甸的盒子，“那我现在能拆开吗？”

　　她记得国外不是都流行当面拆礼物么，既然圣诞节是个洋节，那她也入乡随俗一下。

　　男人点头，“随便。”

　　于是苏药迫不及待的拆开包装，并且暗自发誓，不管里面装的什么，她都绝对不能吝啬自己的赞美，总之一定不能打消了男人这难得的积极性。

　　然后当盒盖打开，完完整整的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她的脑袋却像是突然被人揍了一拳，愣是半天没能想出可以赞美的话。

　　苏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老大，这是什么？”

　　男人道，“刚才已经说过了，圣诞回礼。”

　　苏药被噎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深吸口气，伸着两根手指从盒子的最上面捏起一本厚厚的书，“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圣诞礼物要送这个东西？”

　　“因为实用。”

　　“……”

　　神他妈的送礼逻辑。

　　沈回秋送她的竟然是大一下学期的全套教材，不得不说——确实很实用。

　　她上学期的课已经补完了，还想着找一天去条骚市场淘一套下学期的课本，免得沈回秋要给她补课时抓瞎，结果沈回秋这就给她送了一套。

　　崭新的，还飘着淡淡的墨香，比跳蚤市场淘来的强多了。

　　可这是重点吗？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嘛！

　　哪个正常人送礼物会送课本的！

　　苏药忿忿的推门下车，连再见都懒得说了，就算她那个几个苹果画的是挺潦草，但也不至于随随便便用一套课本就把她打发了吧。

　　这还不如什么都不送呢！

　　她就不该抱任何期待。

　　不过气归气，盒子却被她死死抱了在怀里，刚走出去两步，苏药又垮着个脸退回来，暖手宝落下了。

　　她一手夹着盒子，一手夹着小猪，用屁股将门车摔上，隔着车窗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直到楼道的照明灯一路亮到五楼，沈回秋的眼底才飞快的划过了一抹笑意。

　　这女人和蒋非当年养的那只猫简直太像了，一逗就炸毛，急眼了还要挥几下爪子，生怕你不知道她生气，可是安抚几下就又开始蹭着你的裤腿呼噜，没心没肺的对着你亮肚皮。

　　可惜他和那只猫的关系并不好。

　　那只猫似乎很怕他，只肯围着蒋非和唐翊转。

　　但是这一只却胆子很大。

　　女人的房间亮起了灯，隔着厚厚的窗帘依稀映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他甚至能想象出对方此刻是如何鼓着一张气呼呼的脸。

　　时隔多年，他终于体会到蒋非每天都要把那只猫逗得炸毛再抱进怀里安抚的乐趣。

　　于是也有些乐此不疲。

　　就是不知道这只不怎么聪明的小猫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那份真正的回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