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落魄剑修》拾叶与青

30、赠礼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算是顺利接手天寻宗了？”黎落落捧起澄澈透明的琉璃杯，皱着眉看着里面色彩诡异的液体和上面沉沉浮浮的碎冰，小心地啜饮了一口。

　　酒液冰凉，还混着点水果的酸甜味，和她习惯的蒸酒截然不同。不过，清爽的回味在舌尖萦绕开来，倒也并不是全然的难以下咽。

　　黎落落搁下杯子，眉头略微舒展了些，却还是故意板着一张脸，“看你们都有闲心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符羽舀起一勺冰倒进杯子，又加了些鲜红浓稠的糖浆，“宗门内伤的七七八八，一个个灵力受损，记忆缺失，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过来的。”

　　她从手中上下摇动的酒壶里滤出橙黄的酒液，在杯中碰撞出日落的色彩，“还好大家虽然不太认得我，可都还是挺信得过陆师兄的。”她把杯子推给陆山，杯壁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背。

　　陆山接过杯子，坦然地吞下一口姹紫嫣红，“我也没做什么，还是靠你们黎家帮忙，才震慑住宗门外面那些势力。”

　　黎落落哼了一声，斜眼瞥了他一眼，“我能不帮忙吗？你说异者一旦出事，我体内留下的力量也会受影响，我连陆明的场子都敢闯一闯了，更何况是吓吓外头那些人。”

　　“不过，”她端着杯子，眯起眼睛看陆山，语气玩味，“你怎么会知道有什么影响，你只是骗我去和你一起救人的吧？”

　　符羽倒酒的手一顿，垂下眼偷偷瞟着陆山。她一直不曾问过，陆山是怎么说服黎落落来救自己的。

　　陆山接过她手里的酒，熟练地用长匙搅动着，“你还是要酸一点的吗？”他照着符羽的样子摆弄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把配好的酒送到符羽手里。

　　他擦了擦手，随意地看向黎落落，“至于信也好不信也罢，一切全在于黎少主自己。不然，黎少主也大可以试试看，到底会有什么影响。”

　　黎落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们就仗着我灵力不稳欺负我吧。”她把空了的杯子扔给陆山，“我也要一杯。”

　　“好了好了，我给你调，”符羽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只会调我喝的这一种。”她干脆利落地铲起一勺冰块，“黎少主来所为何事？不会是担心我们理不清宗门的烂摊子，特意来帮忙的吧？”

　　“我可没有那么好心，”黎落落白了她一眼，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百枝特意让我带给陆山的，既是祝贺你们掌管宗门，再一个……也是谢谢你们救了他和小玙。”

　　“这是什么？”符羽好奇地打量着闪着微光的玉佩，半透明的玉面上隐约刻着古拙的符纹。她压制着力量，轻轻碰了碰，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

　　“是记忆，”陆山拾起玉佩，觉得额角一阵隐隐作痛。他大概猜得到里面是什么，即使黎百枝不送来，他总有一天也会想起那一段记忆。

　　“他的伤好了？”陆山叹了口气，玉佩在掌心散发出莹润的光。

　　“怎么可能好，”黎落落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失了修为，灵脉彻底毁了。如今只是吊着几天命而已，”她顿了一下，有些抓狂地埋怨道，“他也真是疯了，明明平日里很机灵的一个人……”

　　“他或许以为，靠这份记忆能威胁到师尊吧。”玉佩上的光芒落进陆山掌心，他闭上眼，突然浑身一震。

　　他看见被黎子玙带出孤冢的剑，此时正握在一名剑眉星目的男子手中。男子护着身后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圆脸男孩，摇摇晃晃地拼力举起剑，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你是……什么人？竟敢设下埋伏……”

　　“把剑给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陆山听见自己说道。

　　怎么会？记忆里的自己越走越远，眼前的场景也逐渐模糊。远处遥遥地有声音传来，“他给你的，不止一段记忆。”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失了佩剑的男子颓然地跪在地上，许久才缓过气，慢慢撑着地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四周，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随从早已没了动静。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四下静得让人不安。

　　突然，一具尸体突然弹动了一下，接着被压在下面的东西顶了顶，翻过身去——压在尸体下的黎百枝狼狈地爬出来，抹了抹满脸的尘土血污，挤出一个讨好的笑，“父亲，您没事就好。”

　　男子看清他的脸，嫌恶地皱了皱眉，“贪生怕死的东西，连个随从都不如吗，果真是随了你那个娘。”

　　黎百枝脸色一白，目光落在满地尸体上，“在父亲心里，我只配和这些人一起去死吗？”

　　“别叫我父亲，”男子摆摆手，招呼他过来，“能进黎家已经是你走运。人啊，该学会知足。”

　　“还愣着做什么？你……”男子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他低头看向胸前，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衣襟。

　　“可我不想知足，”站在他面前的黎百枝握紧手中的剑，锋刃在血肉里又推入一寸。

　　”对不起，”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小玙，轻声说道，俯下身将他背了起来。身后，男子的身躯无力地倒下，和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一起。

　　陆山猛地睁开眼，和同样震惊的符羽四目相对，“怎么会……”

　　“和亲手杀了自己爹比起来，找陆明谈条件算什么疯啊，”黎落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只是他太傻了，下错了注。”

　　陆山垂下眼，“为什么要把这段记忆给我？”

　　“因为他原本想把事情推到你头上啊，”黎落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没成想事没败露，他自己却快死了。还不如把真相说出来，你不用替人顶罪，也免得小玙纠结要不要找你报仇了。”

　　可我宁愿没有再看到这段记忆，陆山想，至少不要在符羽面前，让她看见自己是非不分，滥杀无辜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平静下来，“替我谢谢他……也谢谢你。”他将玉佩轻轻放在桌上，手指微微颤动，“也不是什么替人顶罪。我确实杀了很多人，抢过的也不止是那一把剑。如果黎少主想要追究，我甘愿承担。”

　　“陆山！”符羽握住他的手，有些不安地看向黎落落。

　　黎落落嗤笑一声，“挥刀杀人的人已经死了，我找一把刀报仇做什么呢？”

　　“可是……”陆山刚想开口，符羽猛地拍在他手上，打断了他的话。

　　“要不我陪你一起，把那些法宝都送回去吧！”符羽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正好可以去不同的地方转一转看一看，我来了这么久，还没怎么见过这个世界呢！”

　　陆山有点招架不住她的激动，“你不必如此，这些是我犯下的罪，本来就与你无关，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我现在可是金丹了呢，又有你在我身边，能有什么危险，”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再说了，要真算起来，还是我替那些人报的仇呢。现在我好人做到底，连东西都送回去，凭什么为难我。”

　　陆山耳尖略微发烫，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符羽压在他手背上的手，“你这是诡辩。这天下哪有人会像你这样算，这样的……偏向我。”

　　“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向着你了。”符羽越说越兴奋，想的也越来越远，“正好，我还想去步师姐那里看看，魔修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先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把宗门的事情收拾好吧，”黎落落把杯子磕在桌上，“你一个异者到处乱跑，再作出点什么乱子，不怕天道找你麻烦了？”

　　符羽歪了歪头，向后一靠，满不在乎地仰起头，冲着半空中说道，“有本事再劈我一次啊，信不信我越级升元婴？”

　　陆山只无奈地笑了笑，反过来攥住了她的手，“没事，我们一起担，一定能的。”

　　符羽微微一愣，脑子清醒了几分，有些不自在地甩开他的手，“你听见黎少主说的了，好好干活，宗门里还有那么多事情呢……”

　　她抄起酒壶，“我再给你们调一杯喝的吧，你们是要酸的甜的还是咸的辣的……”

　　“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的，”黎落落摇了摇头，“给我来杯没试过的。”

　　符羽低下头哗啦哗啦地搅动着冰块，吐了吐舌头，悄悄地小声说道，“不知者莫怪啊，我向您道歉还是先别劈我了……”她偷偷看了一眼陆山，天道可别真听到了她的玩笑话啊……

　　她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

　　至少今天阳光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