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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被偷走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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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重了?”她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打量着自己脸庞。
丁木南无力地摇摇头。
“你不开心?”她又问。
丁木南抬起脚走近她,弯着头钻进她的颈窝中,右手由轻到重地抚在她的腰间。
“从没有一个人在他们面前这样解救过我,从没有!一直都是我一个人……面对他们一家人。”他声音无力,哀声道。
自己这句话一出,藏在心中已久的那种怨气犹如得到释放,瞬间鼻子、眼睛都酸了起来,他知道这种情绪不是因为那一家人,只是因为许洁!
她双手环抱住自己,像哄婴儿一样拍拍自己的后背。
这算不算两位病友之间相互关怀?如果说是病情,那她可比自己严重多了,怎么现在反倒还要她来安抚自己,真是不应该。
丁木南抬起身子,吸了吸鼻涕,觉得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有些丢脸,可又不知道该说些说什么来挽救形象,只得蠢蠢地笑了一声。
“你父亲虽然跟你有血缘关系,但这其实只是一种偶然的缘分,他生你,不代表他会爱你,所以你可以有选择性的去回应他们,这不代表你不孝,况且我觉得你为他们做的已经足够多。这是我这么多年领悟出来的道理,后来我就觉得能理解我父母了,救赎不了他们,那只能救赎我们自己。”
她仍然是往日的模样,表情、声音、语速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个对待任何事都很淡然的许洁。她既然什么都懂,为什么在她丈夫的问题上却救赎不了她自己呢?
她伸手拍拍自己肩膀,“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明天得去医院换药,我到时再过来。”
她边说边往门厅走。
丁木南知道心里的话得赶快说出来,不然她就真的要走了。
他快步追到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自己受伤的是胳膊,双腿可是灵活的很。
见身前的自己,她抬头一惊,“怎么了?”
丁木南在思考该如何表达,如果用一种痴情汉的方式,她必然是要拒绝,所以……
“喂,今天别走了,我才回来行动不便,要是一会洗漱时再弄伤了就不好了,你好人做到底,一会帮我洗个头吧?我头皮有点痒。”他用一口故意卖萌的奇怪音调说出这句话,最后还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她本面无表情,听自己说完后,嘴角逐渐开始有了弧度,然后又诡异地笑起来:“你说话就说话,这么恶心干嘛。”
丁木南继续沉浸在毫无演技的表演中,对着她又笑着眨眨眼,“好不好?”
她叹了声气,无奈道:“你是讹上我了是吧。”
最后,在自己不要脸的哀求下,她决定留下来,见自己阴谋得逞,丁木南险些兴奋地跳脚,的亏又控制住了情绪。
丁木南因为伤口不能沾水,身体上倒是无所谓,可头发真不行,他觉得自己头油到已经无法直视,而且确实痒了,非常有必要洗一下。因为额头上有伤口,所以不可能直接往头上冲水,最后自己竟然在家也享受了一把发廊的待遇。
他平躺在沙发,许洁烧了壶热水,将自己头下放了个盆,就这样一点一点给自己头上浇水。洗头的流程不止简单冲洗,她还为自己做了头皮按摩,她指尖触碰到自己头皮瞬间,那种舒服、享受感,像是头顶带了电流一般向下滚动,一直滚到下半身,他甚至觉得身下有了生理反应。
这就很恐怖了,自己平躺状态,如果身下那位好朋友站起身,那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
为了尽快让自己平静下来,丁木南闭紧双眼,停止任何思绪。
“如果不舒服你要告诉我。”她说。
关键是舒服啊,自己总不能说太舒服了吧。
最后,他只回应了个“没”字就忙闭嘴、闭眼,专心让自己静下来。
好在很快就恢复了,自己恐惧的事情没有发生,要不然真是没脸见她了。
洗完头后他收到王敏发来的微信,这到不意外,她还有求于自己,刚刚发生那种事儿,必然要来说点软话。
王敏:“南南,刚刚阿姨情绪有点失控,你可不要介意,你那位同事确实不礼貌,你说我跟她无冤无仇的,她怎么能这样抹黑我呢,换做谁听了也不会高兴。你爸说他不喜欢那姑娘,让你千万不要跟她有什么。咱们是一家人,阿姨不会难为你,我们日常求你办事肯定是在你能力范围内的,借文文钱这事儿你在好好考虑一下,卖家希望尽快交易,你就当是帮帮文文。”
没多久丁文、丁宏也一前一后发来信息。
丁文:“哥,我妈今天失态了,你可以别往心里去,我替我妈跟你道歉,钱的事情我也觉得很不妥当,但妈强势,我也做不了主,总之哥我没有要讹你的意思,大不了我们在换个小点的房子,婚后一起慢慢还贷款。”
丁宏:“南南,那个女人不适合你,爸爸不喜欢她,你要是想找对象,回头让王阿姨给你介绍几个,肯定比这个姑娘强。王阿姨今天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一家人不能记仇。”
丁木南坐在沙发,对着手机笑出了声。
她看看自己,“什么这么好笑?”
“那一家人正挨个给我发信息洗脑呢,主题是我们才是一家人,接着就是你这个人不怎么样,万千不能跟你好,真是关心我,怕我陷入泥潭。”
她没好气地笑了一声,“是啊,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好,要不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是吗?可自己真的很需要她这位千古罪人啊。
丁木南没做声,身边真的很缺她这么一位外援,很遗憾的就是花多少钱都请不来,王敏要是知道她的决心,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
两人都洗漱后,便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今日她睡客房,床上用品都是张姐刚洗过的,恰好她又刚从异地回来,洗漱用品、睡衣都带着,没有令她头大的事情。
丁木南平躺在床上,脑中想到她就在隔壁,又想到刚刚她为自己洗头的情景,瞬间就又来了反应。
眼下屋内只有自己一人,所以做什么都无所谓,不如就让自己好好释放一下?
丁木南面带笑容伸手右手,感激这次车祸还给他留了一只好手。
他闭上双眼,将右手伸向身下。
站场结束后,犹如一阵兵荒马乱,一会起身拽纸,一会又擦被子,痛快的背后是狼狈的残局。
身心都舒服了后,他觉得会好眠,可还是睡不着,脑中又想到许洁与王敏的事情,尤其是她那句“人家亲生母亲要是活着听到你说这些肯定也不能同意”一直在脑中回响。
是啊,如果母亲健在,那还有他们一家人什么事儿,想从自己这捞钱是绝不可能,可母亲不在了,他们是唯一的亲人,就凭着那一点点血缘关系,他们从自己身上一点一点索取,如今还想榨干自己的血。
丁木南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母亲也是功不可没的功劳,出国的费用是她省吃俭用省出来的,现在倒好,她成功养出了一位好大儿,自己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她就先走了。现在让丁宏一家坐享其成给讹上了,用唯一的亲人来绑架自己,真是可笑。
他越想越气、越伤感,不得不感慨好人命短,如果母亲还在该有多好。
无尽的情绪令他睡意全无,头脑甚至比白天还要清醒,既然无眠,他也不想强迫自己,准备起身去厨房喝杯水。
走到厨房打开一盏灯,拿起水杯刚要接水。
“睡不着吗?”客厅中传来她的声音。
他举着水杯,向她的声音走近,那副孤独的背影又重现在眼前,她正一个人坐在窗边。
丁木南叹了声气,看来她又失眠了。
他迈步走到她身边,“你也睡不着?”
此刻,她双脚踩着沙发,双臂抱着膝盖,身子腿攒在一起,看着十分瘦弱。
她望着窗外,简单“嗯”了一声。
眼前,屋内光线昏暗,仅通过厨房的灯光和窗外的霓虹灯微微照亮,无论是光线还是她,都与白天是两幅面孔,她又变成那副忧郁、捉摸不透的样子。
丁木南坐到她身旁,如果她不想说话,那自己就这样静静陪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阵子。
她没有换姿势,一直保持攒腿坐着,忽然慢悠悠地转头看向自己,“病人还不早点休息。”
丁木南勾着嘴角对她笑了下,“想陪另一位病友待会啊。”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又转回头,继续望着窗外。
自己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喜欢望窗外,随时随地她都能对着窗外看得入神,还能一直保持一个状态,真是神奇。
或许她在想念她爱人?她在胡思乱想?
丁木南望着她,轻声问了一句,“在这个问题上……救赎不了自己吗?”
她摇摇头,如没有灵魂一般,淡淡说道:“如果每个人都能自控到没有任何烦恼,那还要医院有什么用。”
是啊,如果人只有喜没有哀,那还真的有意思吗?
“今天吃药了吗?”他问。
“不想吃。”
听闻,丁木南立刻就不淡定了,身心都着急起来,他换了个姿势,身体倾向她,“怎么能不吃呢,之前吃了药后不都有好转了?”
对自己的话,她选择默不作声,从身体上到嘴上都没有动过一下。
可这令丁木南更加着急,“许洁,你不是答应我跟大夫要好好治疗吗?药得坚持吃,不能断的。”
她依旧没有理会。
丁木南离她又近了些,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咱们去把药吃了好不好?”
自己这句话终于令她有了反应,她猛地回过头,脸上愁眉不展,扯着嗓子对自己吼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个药我从没吃过,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一直骗你罢了。”
他张着口,被她这句话弄得头皮发麻、头脑发晕,所以她不肯接受治疗?还是一直睡不着觉?她在故意折磨她自己对不对?
丁木南感觉自己心碎了,她令自己好难受,他看不得她这副摸样,可又帮不上她,无能为力的感觉好绝望。
自己该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心爱的女人坠入深渊越陷越深吗?可自己还能怎么办?
“许洁,你就不能为了我积极面对这对这件事吗?抑郁并不可怕,只要我们找到方式去控制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怀念你以前的样子吗?”丁木南激动地脖颈爆起青筋。
听闻,她悲伤地笑起来,好似一个十分清醒的醉汉,“为了你?凭什么?我现在只为我自己活。以前的样子我一点也不怀念,生命里没有他,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这么坦诚的心理话自己还是头一次听她说,可这句话一下了令两人都陷入悲伤中,她承认怀念他、承认她不愿走出来、她承认对生活失去了向往、她承认生命已经毫无意义。
丁木南实在不敢去想象她持续这样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会厌世?会自杀吗?
想到这些,他脑中如发生了一场爆炸,震耳欲聋的响声令耳中嗡嗡作响,接着手脚发软,浑身无力。
除了秦东,就没有一个人能救她吗?
丁木南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想将自己所有的温暖和爱都给她,只是很遗憾自己再怎么努力都变不成她心里的那个人。
“许洁,别放弃自己,你需要的只是时间,想想秦宇、想想远在老家惦记你的公婆,你们还身边有很多人在意你,别让他们着急。你公公婆婆一把年纪都能挺过来,你也可以啊,他们少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少了你这个女儿。咱们一起努力挺过去好不好?”
此刻,她乖乖瘫在自己怀中,整身体软绵绵的,接着泪水夺眶而出,喘息地哭声,听得他肝肠寸断。
“丁木南,我真的好痛苦,刚刚我又听到他在喊我,他说他一个人好寂寞,他让我去陪他。”她哽咽着在自己怀中哭喊。
丁木南臂上一使劲,搂住她的力量又重了些,他真的怕了,真的害怕她哪天会真凭自己的幻觉一跃而下,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令自己揪心,好似有人拿着刀片,一刀一刀的在自己肌肤上划着。
他不善交友,更是从没接触过这样的抑郁症患者,所以那些自杀的病人都是她现在这样吗?都是挣扎过无数个日夜后最后选择了离开吗?
“秦先生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做,他应该是想托梦告诉你他在那边很好,让你不要再为他难过,他想看到他爱着的许洁都安好,那个喜欢运动、开朗的许洁,他爱着你从前的模样,他说他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她趴在怀中紧紧搂着自己,哭泣的声音犹如暴雨,根本预判不出何时会停息,身子随着哭声也跟着颤抖起来。丁木南从没见过她这样子,但往好了想说明她离自己更近了,开始当他为自己人。人往往只会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能令她有安全感的人,所以现在自己对她来说也算是个重要的人了吧?
丁木南不想再多言,只想这样静静护她周全,看来与她做邻居这件事儿是对的,她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她一个人独处很危险,自己要想办法尽快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止是邻居。
“许洁,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令我很不安,我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我想替秦先生好好照顾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藏在心底的话又一次勇敢地说出口,事已至此,他想向她表白,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自己都想说给她听。
她仍不做声,依旧趴在自己怀中,这幅画面又持续了一阵,慢慢她哭声渐缓,整个人也平静下来。
她抬起身子,擦擦泪水,脸上神情的又恢复如平时一样,好似刚刚并没有发生什么。
“太晚了,回去睡吧。”
说完,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准备往房间走。
对她这转变,丁木南一时间还没能适应,头脑也阵阵发懵,腿上也跟着她站起身。
他站起身时,许洁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你听到我刚刚说的了吗?”丁木南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她好歹也回应一下吧?
她回过头,身上衣服还湿着,眼眶红着,脸上神色却已恢复,她面无表情,嘴唇上下颤动了一下,“丁木南,咱们以前是发生过关系,那是我拿你当乐子,可咱们之所以有现在是因为我拿你当朋友,很好的朋友,所以……别越界!”
她轻轻松松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屋了,留自己呆呆地站在原地,丁木南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怎么就能做到转脸就这么理性?刚刚不是很失控吗?怎么就不能在他们的问题上失控一次呢?
好朋友?可自己并不缺好朋友,只缺一个爱人,不是朋友啊。
以前丁木南觉得她是那个爱不到的女人,或者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可知道事实的真相后他觉得他们或许可以有未来,可现在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呢?甚至可以说更难了,她连半点机会也不给自己。
丁木南失落地走回房间,可儿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身后,好像在做一种无声的陪伴。
当晚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睡着,这感觉很煎熬,相信隔壁的朋友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