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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并蒂双生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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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陆晞再醒来的时候,难得感到轻松。她下意识蹭了蹭,热气顺着毛孔渗出来。不是冬天了吗?好热。她半睁开眼,一片古铜色。
陆晞微皱眉,顺着锁骨一直看到了下巴,忽然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他如今倒不很白,想必也是操练的,浑身热气腾腾。陆晞好像在沙滩上晒太阳刚醒一样,有种棉花糖晒化了的温和,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愣愣地出神。脚心出汗有些腻,她试着把脚抽出来,夹着她的腿动了动,更深地搂住她,脑袋蹭下来,他抱得太紧,浑身的骨头都要被人箍住了。
荣密是夹娃娃机转世吗?没调过参数的那一种?
陆晞手挨着挤到侧边,轻轻挠了挠,荣密怕痒。可他只是蛄蛹了两下,整个人蹭过来,陆晞现在被半压着了。于是她下来些气力,又接连挠了几下,荣密嘟囔了几声,夹住她的胳膊,好像在叫什么宝贝。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陆晞有些清醒了。她强制拉开环住的手,拉开一点,他又回来。像自动收缩的弹簧,陆晞捏住他的鼻子,捂住他的嘴巴。掌下的人很快动起来,晃也晃不开。憋气得难受,他松了一只手去拽,陆晞趁机起来,又被另一只手环进去。她气笑了,翻身坐上去,压制着俯下身。终于他一只手拽不下来了。
面皮一点点红涨起来,眼睫毛簌簌颤动,看来十分不适。脖子上的筋浮出来,倘若自己一直不松手,他是否会为了呼吸对自己下狠手呢?
眼前浮起露台边一只抬起又落下的,苍白到诡异的手。
像聊斋异志里泡浮的尸体,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幻形鬼怪。
掌下的人睁开了眼。
荣密的眼睛很黑,眼白又极细致,像两丸黑曜石落在水里,青山白水,朗朗天阔。他一睁眼看到陆晞,下意识泛起笑意,他拿开陆晞的手,自然地将人抱紧怀里,问她在想什么。
“好坏。”他撒娇一样的声音,黏黏糊糊顺着脖颈吻上去,“刚刚在做什么?”
“在想掐死你,你会不会杀了我。”
荣密顿住,仿佛一瞬从美梦清醒,他拉开距离看她,像在分辨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两秒又凑近咬了她一口,右颊泛出牙印,“我要是死了,你要跟我一起走。”
陆晞没仔细看,只是想自己刚刚在想什么?那人又凑上来,沿着牙印又咬了一圈,顺着一路含到嘴巴,陆晞偏了下头,他的手便伸上来固住,眼里是认真的笑。
“有恃无恐,”他低头一吻,碰得那花颤起来,“知道我舍不得……那只好劳烦姐姐逢年过节多烧些钱,敷衍敷衍荣密。哄他在下面为姐姐铺路,也好让荣密不白等着,早些打点好,也为了姐姐对下面更熟悉些。”
我刚刚是在想郗庭吗?
“姐姐是有那样的狠心,”他半合着眼,含她的唇瓣,咬一口舔一舔,咬一口舔一舔,又含得发皱,像是琉璃杯中残存的最后一些美酒,在光下映得浑亮,“只是杀我前别忘了骗我写遗书。都要我死了,姐姐好歹入戏些。不然到时候我成了厉鬼来讨债,你杀我不就白费了么?”
陆晞稍微回了回神,漫不经心道:“恐怕等不到上来去讨,没做尚且要伤筋动骨,若真是我动的手,也不过前后脚的事。”
“那就要姐姐多上上心,在杀我前哄足了我。可不要事后再补救,那时候,荣密也帮不上忙了呀。”他幽幽叹气。
陆晞斜他,于是他又笑起来,“好了姐姐,哄你的。谁舍得留你一个人呢?”
他在埋怨她?陆晞很没意思,拉开他坐起来。只还没来得及下床,就被追上来的人捂进了怀,“哎,姐姐脸皮那样薄么,做的事那样让人伤心。”
“利用人还要居高临下地命令,让人哄了又哄才肯降尊纡贵勉为其难地接受。”
墙壁的光在空气里充斥,由暗的棕黄转向稀薄的白。
“姐姐那样骄矜,要杀了荣密还一句话也不肯容。”他嘴上说着,手臂却箍得死紧,生怕人跑一样。那些深闺怨妇一样的话从嘴里袅袅流出,他将愤怒哀怨压成流淌的溪流,克制地平稳。
陆晞听得烦躁。
“放开。”
“放不开,”荣密慢慢笑道,“放开了姐姐就跑了。姐姐好不容易愿意主动来找我一次,肚量竟如此小么?”
“装也不肯装,上来就试探。把我揉捏搓扁,还一句好话也不肯给。”荣密眼眸变得幽深,“姐姐对荣密那么多要求,却要荣密一点性子没有吗?”
他在讨要什么?
陆晞去掰他的手,却被一把摁在身下,荣密捉着她两只手往上压,整个人罩在她身上,两腿间是她的身体,“姐姐怎么不踢了?”
“像上次踢我一样,冲着韧带去,膝盖用起来。荣密这么多罩门给姐姐,姐姐最好打死荣密这个登徒子,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起不来,这样就不会妨碍姐姐和其他人双宿双飞了。”
“姐姐,踹啊。”
“姐姐不会不知道怎么踹吧?”荣密空出一只手,顺着腿握住她的脚踝,抵在自己的胸膛,腹部,腿间,她的脚趾划着肌肤下去,一直落下去。陆晞感觉越来越烫,她皱起眉,要把脚收回来,却被荣密死死摁住。
“像小时候姐姐教荣密的那样,那么多技巧,姐姐怎么不用呢?”
荣密拿准了她?
因为她要他帮忙?还是之前的事埋下的根子?
所以荣盛要把她送出国,荣密到底知不知道?
这个姿势,真的,很-不-舒-服。
陆晞叹口气,凝神、蓄力,当胸踹出。
荣密眼疾手快把住了脚,右下方又是一记膝顶,他下意识往侧边一滚,手里还拽着左脚踝。陆晞顺势一翻,右腿往脑袋砸去,荣密左手把住,陆晞又一翻,左腿旋脱出来,当即往下踹去,荣密侧身平躺,左手去抓,一来二回之间,已过十余招。
陆晞下手狠辣,并不忌讳,荣密心中着恼,开始却不敢带力,那吹起的长一头的讨要心思被砸得一干二净。她竟是毫不留情。
两人从床上打到床下,荣密到后来也顾不得许多。他力气见长,陆晞却十足灵巧。更何况上次她在生疏上吃了亏,于是后面虽没有日日苦功,到底也拾了些。她又专冲着人体薄弱处去,荣密被激出火气,手下渐渐也不知轻重。
不论后面怎样去捡,到底生疏了一段,陆晞又不能真的下死手,很多都是点到为止,当陆晞的手食指关节抵住对面人的喉结时,荣密也贴住了她的颈项。
指下是鲜血搏动的温热,陆晞看着荣密脸上的冷硬,倒是笑了。
“你以为我来求你,”陆晞道:“是不是?”
荣密咬着牙不说话。
陆晞偏头示意他放开,荣密沉着脸把手收回来,脸上满是躁郁,像很多年前的下午,他踢球没有踢进,夕阳洒落在素蓝色的座椅上,空空荡荡。
“你和荣盛说要娶我。”陆晞活动活动手腕,看着身上磕碰的青紫,她很久没有这样受过伤,呼吸间有种剌剌的痛。打了一架终于舒服许多,陆晞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荣密木着脸坐下了。
“送到国外是你决定的还是荣盛?”
荣密还是不说话。
好像他做什么都瞒不过陆晞,但也更显得他可笑。她知道他为了娶她的可能做了什么,却还是避之不及。她什么机会也不给他,于是伸手要一要也成了僭越。他的长久的自尊的磨痛,已经变成隐秘的执念。荣密有时也说不出为什么爱她,但是大概,爱她是本能。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接触到异性之间的概念,在他还没有长到处理异性之间关系的年纪。她就在那里,耀眼夺目,于是等他开启了那扇门,等到他意识到什么,爱情已经在萌芽,成长。他不可避免地爱上她,追逐她,又在这样的过程中愈发明了自己的心意。他把所有堆一堆,全部奉给了陆晞。
如果陆晞不是女孩子呢?
荣密不敢再想下去。
他告诉自己,我只是因为普通的爱情,因为淳朴的异性之间的爱情。不是灵魂伴侣,不是无法割舍的同行人。我只是因为陆晞是最优秀的女孩子而爱她,只是因为她适合、符合,所以我才爱她。不是非她不可,不是她换了样子我还爱她。那样太过执着纯粹的爱,会摧毁一个人。
他只是,他只是,没有办法接受另一个人。
爱情的剧烈排他性。
可是他越想越慌,越想越贫乏,他举出的所有例子好像都是他爱她的证明,他试图在脑海里换个形象,可那只会延缓他爱她的进程,或者那些延缓只是剧烈的思想冲动,但他又是否会因为这样的冲动而爱这个人?
好像爱一个人,什么都是爱她的理由。
荣密深深地捂住脸,最近的一段时间,他总是会陷入这样的思绪,大抵是面对危险潜意识的自我保护。陆晞在剧烈地动摇他本身,他自己。那是一种恐惧,他试图把一切纳回到原轨道,社会下常规的爱情模式,社会下常规的自己。
可是失败了。
有时候,荣密真的会恨她。
放逐到国外,或许是对自己的保护。
陆晞没有说话,只是沉默。这样的情况出现很多次,她该愤怒的,为他们为自己的私欲干涉自己的人生,但是好像习惯了,很多次,于是有种还是要到来的恍然感。更何况,早在很多年前,她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吗?在四个男主里,最难的核心最稳定的是荣密,于是她怀着观察的态度,不多不少地掺杂在他的人生中。
最和睦的家庭,最无可动摇的看重,最健康的性子,荣密拥有一切,而自己只不过是他小时候的一个同伴,两人越长越大,冲突也越来越多,他是安全运行的铁轨,而她是横生的枝节。
这样的情况,选择自己就要背离安稳的情况,荣密还会爱上她吗?像树爱上鸟,海爱上云,背离自己的核心,与人的生理特性背道而驰,荣密还会爱她吗?
他在不停地抵抗,而陆晞在观察,观察他的抗拒和痛苦,观察他的反应和影响他的变量。像是课外的小作业。一个有趣的小实验,而实验对象的家长提出了剧烈的抗议,影响到了主线的进行,于是陆晞今天来到这里。
她没有去安慰荣密,那点炙热在漫长的沉默里消融,好像雨丝落下来,静静地飘在空中。
不算太冷,也不会太高兴。
“詹姆普斯·罗金斯的团队之前来学术交流,带来一个学生,叫做马尼那·罗金斯。”
陆晞很冷静清晰地说。
“马尼那·罗金斯和我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在交往期间,他试图给我注射β药剂。”
“β药剂成瘾。”
荣密倏然起身,陆晞单手摁住他的肩膀,把人压回去。
“具体学名和作用方式你回来自己查。慕容老宅爆炸之前,有一个叫做嵇昪的男人,当时是慕容清的男友。爆炸后他逃出国去。我怀疑他现在在国内。”
“嵇昪?”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他或许有很多化名。向日辉还记得吗?”
“十五兄弟的向日辉。”
“我怀疑他们在这儿,不太干净。”
荣密心神一动,前段时间他们刚配合剿灭一处窝点,在没有烧干净的证据里确实出现了十五兄弟的痕迹。这个消息绝对没有外传——
“或许是我敏感,”陆晞站起身,走了几步,眼角余光观测着荣密的神情,“我认为嵇昪和十五兄弟脱不开关系,他对我有种非同寻常的关注,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会来到国内,亲眼看我的状态。”
“这段时间我在国内,嵇昪很有可能会现身。”
陆晞转过身,盯着荣密,“荣小少爷,这份功劳,你要不要?”
路上的风景很好,陆晞睡了一下午,再出门已经是晚上。她身体有些酸痛,是长时间不动真格的后遗症。路过糕点铺的时候,她顺手打包了些糕点,去了城西的孤儿院。
马师傅退休后闲不住,陆晞又去了学校,用不到他。他就自己找了份看大门的工作,陆晞回来的时候,就时不时去看看,马师傅很喜欢那些孩子,又在闲暇的时候长吁短叹。陆晞捐了很多物资,又把孤儿院翻新了一遍。马师傅就哼哼着做糖给她,不再追究她疏忽练功的过失。他又随风潮,在网上学立体糖画,小女孩拍着手嗷嗷期待。
有时候马师傅也会拜托她查一查收养人家的好坏,陆晞别的方面做不了什么,这些还是可以的。孤儿大多是女孩和残缺者,陆晞筛选了人员,给有希望的孩子做手术。
兔唇、先心病、自闭、多指、白化等。有的可以做手术,有的只能养,让他们去接受。学医这点总是好的,每次看人做手术,自己在实验台上解剖的时候,都有战胜了造物主的感觉。
那是对生命的掌控。
陆晞从马师傅那里抱了一堆的旧书,马师傅说强身健体,对人总是好的。他说妮子别想那么多,你自己学医的,该知道怎么对自己最好。然后陆晞就笑。
老师留了很多手札下来,是她的记录和思考,陆晞闲的时候就翻一翻。一会儿她要去盛家,荣密不会愿意她去做诱饵,他越长大越不可爱。小时候尚且还会不服输,但也知道自己确实比不过。长大了不知从哪里学的坏毛病,总想掌握主动权。
或许爱让人保守?自己的计划他不会愿意,他宁可她待在堡垒里严严实实。所以这件事光有荣密不够,她还需要一个人。
但她的实验还没有做完。
于是陆晞又顺路去了一趟实验室,她老往这边来,于是租了一个集团旗下的实验室。有些仪器还是不到位。她做些培养,然后又开单子,资金流水一样淌出去。她用的还是积蓄,为了表现自己的无害,她当年弃车保帅。于是如今真的就光板一个,陆晞叹口气,点了点桌面。
或许她要找些人合作。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她从车库里上来,灯居然还亮着,慕容清窝在沙发里,手里揪着小白狗的毛,又顺着摸下去。
陆晞没理她,她现在不困,下午睡得有些久,还有些事要做。她正要顺着楼梯上楼。就听到幽幽的声音。
“姐姐,为什么他们,都爱你呢?”
陆晞顿住。
“荣密,嵇昪,郗庭。”
“或许还要加一个盛析理。”
“我不太明白。”
慕容清顺着小白狗的毛,它刚做完香氛,于是满身阳光的味道。慕容清向后躺去,望着天花板,“我不太明白。”
“嵇昪找你了?”
“是的,姐姐还是那样聪明。”慕容清看过去,“他们是爱你这一点吗?”
陆晞能够找出一堆的理论,说明他们爱她的理由,可她同时又能找出一堆的理论,说明他们不爱她的理由。可见爱不爱,都是假的。
“他找你做什么?”
“能做什么呢?问一问姐姐的近况。”
“看他有没有成功?”
“原来姐姐知道呀。”慕容清翻身坐起来。
“我以为你也知道。”
于是慕容清又笑了,真的有点开心,“我在姐姐心里这么聪明。”原来姐姐那样了解我,高看我。
“既然我也这么聪明,为什么他们不爱我呢?”生硬地引过去
陆晞笑,“你认为他们爱我?”
“荣密呢,肯定是爱你的。”慕容清掰着手指头,竖起一个一,“不然这次的订婚礼不会那么顺利。我看他长这么大,只在姐姐身上频繁栽跟头。”
爱使人愚钝。
“郗庭呢,他明明处境那样危险,还是放弃了给你注射药剂。为了你肯放弃利益,这难道不算爱你吗?”
爱使人愚昧。
“嵇昪呢,被限制入境,在国外是最好的,到国内一堆人等着抓,他却冒着风险也要关注姐姐的消息,甚至不惜亲身来到国内,这难道不算爱?”
爱使人盲目。
“盛析理呢。唔,这个我不太清楚,为了我的直觉。姐姐和他接触,应该能感觉到吧?”
“你爱我吗?”他们都爱我,你爱我吗?你们的爱都是一样的。
“我嘛,”慕容清抱着小白狗,认真想了想,“或许是爱的。但是现在更多恨。”
“为什么恨我?”
“因为姐姐不爱我啊。”
陆晞想笑,“你喜欢他们的爱?”
“喜欢啊,谁不喜欢很多很多爱呢?”
“喜欢爱你却要毁掉你的爱?”
“大概因为,我们很像吧。”
像吗?
“姐姐有那么那么多爱,为什么妹妹一点爱也没有呢?”慕容清转过脸,那张脸和陆晞很相似,但是却不难分辨。在很久之前,慕容清是跳脱的,可爱的。陆晞是稳定的,沉静的。后来,慕容清变得偏激,野心勃勃,陆晞变得更温和,更随意。她们拥有着大体相似的脸,在岁月的雕琢下显出细微的差别。神奇的是,她们从未重合过。
“他们的爱,很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呢?”对于之前的我,自然万分重要,千分重要,我总在寻求一份爱情。他们对于你的爱,只需要给我一分,我就会抱着那真挚的爱满心欢喜,再无疑虑。就算母亲告诉我她差点杀了父亲,就算父亲现在根本不会提起母亲。我还是会相信爱情,并将自己的毕生信念寄托其上。
就算我成为现在的样子,可是我曾经那样渴盼爱情,视其为我的一生。姐姐,你真的一点不动容吗?
“如果我现在让荣密自杀,他会去死吗?”
“如果我现在让郗庭放弃复仇,他会平淡生活吗?”
“如果我现在让嵇昪偿还罪孽,他会束手就擒吗?”
“如果我现在让盛析理卸任,他会依言照做吗?”
“姐姐在狡辩。”
“姐姐可以让荣密退步——”
“但他终究不会去死。”
“姐姐可以让郗庭放弃——”
“但他还是会一意孤行。”
“姐姐可以让嵇昪冒险——”
“但他不会放弃自由。”
“姐姐可以让盛析理动容——”
“但他不会丢掉权势。”
“非要全心全意的爱才是爱吗?难道他全心全意爱你,就要把生命、自由、信念、权势全部丢掉吗?那是爱人,还是傀儡?”
“一星半点也是爱,半亩方荷也是爱,掏心掏肺还是爱。”
“姐姐,你认为这一切不是爱,究竟是不是爱,还是因为你不需要他们的爱,所以爱也不是爱?”
“清清,”陆晞站在露台,声音却足够清晰,她弯下腰看着慕容清,“他们爱我,不是因为我。他们爱我,是因为他们是他们。”
“荣密爱我,可是需要我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做大后方。郗庭爱我,可是需要我和他融为一体,填补他缺失的灵魂。嵇昪爱我,可是需要我保持他印象中过去的模样,维持他的人格与信念。”
他们不肯为我丢掉生命、自由、信念、权势,却要我失去这一切。
“清清,他们爱我,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们。”
“那你呢?”慕容清早已知道答案。
“我?”陆晞笑,“我不需要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清清,我不需要为他们的爱意负责。”
“你不需要他们的爱?”明知故问。
“不需要。”
“那你今天去做什么?”
“因为有人认为他们的爱很重要。”
“可是姐姐,你的行为,会延续他们的爱。”你不爱为什么还要继续。
“难道我没有这样的行为,他们就会停止?”他们的爱来源于他们自身,别人没有义务替他们着想。
“不爱他们,为什么还要利用他们?”
“因为他们说爱我。”
“姐姐,你没有心。”
“清清,”陆晞笑,“姐姐怎么没有心呢?”
她的视线落下来,像初春消融的雪,在光景里折射出虚幻的温度。慕容清猛然扭过头去,她握紧小白狗,那只狗叫起来,她被提醒一样,从怔愣里脱出,她看到小白狗包着的右腿,鲜血好像又漫出来。
“又骗我。”她轻声呢喃。
“清清,你真的很幸运。他们不爱你。”
带着叹息的话语尾调消散在空中,慕容清抱着她的小白狗,愣愣地坐着。
一旁的毛绒面上,躺着转着磁盘录音机界面的手机。
清清,你真的很幸运,他们不爱你。
清清,姐姐怎么没有心呢?
姐姐,你为什么说这些呢?
大概因为我们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