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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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季明的神色中便能瞧出，他定然是被撵了出来。
季瑜急忙去了隔壁。
可丽娘正在气头上，竟是连儿子的面也不愿见了。季瑜无奈，只能站在门外轻声劝解几句，再返回屋内找他父亲。
季明仍是未能说明矛盾起因，只是徒劳地辩解着：“爹并非那个意思。”
季瑜一知半解地问道：“那我娘知道爹不是这个意思吗？”
“她偏要说我是那个意思，可我不是那个意思，”季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爹我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也就空有个秀才的虚名，还有这副皮囊还能看罢了。”
季明当年在梨花村附近，那也是出了名的俊朗，他这番话可不是在明贬暗褒地自夸，而是实打实的真心话。李翰林看着季瑜，就“好看”这一点上，信了未来岳丈的话。
季明接着说道：“她嫁到季家，从衣食无忧到节衣缩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还……”
季瑜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沉默着，李翰林则轻叹了一声。
季明又惨然一笑：“这些，爹心里都清楚。爹最怕的就是你娘后悔当年选错了人，她的一个闺中密友就是选错了人，从年轻时就吃苦受累不说，岁数大了家境好了，那厮对她的感情也没了，要不怎么还是得门当户对呢，不——并非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错，是爹的错，爹的‘怕’，说好听些，是我对她一片痴心，为她好，然而究根溯源，却是爹觉得配不上她，给我们都上了一层枷锁。”
李翰林不了解季明与丽娘的生活，听得一知半解，便只能不论是非，捡着能说的说两句：“那便是叔父的态度出了问题。”
季家两父子一同看向他。
李翰林赶忙说道：“那便是一场误会，好好沟通解释，总能说清楚的。”
季明返回隔壁房间，好好去解释了。
季瑜跟过去站在门口侧耳偷听了一会儿，一个字也没听到就被李翰林拽了回去。
关上房门后，两人默默地对视片刻，李翰林才轻声说道：“你受委屈了。”接着，他将李知对李责的处理结果详细地告诉了季瑜。
季瑜听后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禁足，想必他是不怕的。”
季瑜又问道：“他最怕什么？”
李翰林沉思片刻后答道：“他只怕失了荣华。可是他的荣华是父亲给的。”
季瑜点头。
李翰林越发觉得愧疚。
季瑜问：“你到秋水镇，也是因为他？”
李翰林道：“在秋水镇过得快活，在誉城……”
这回季瑜并未答话。
为了让季瑜的鼻子享上清福，李翰林叫店小二送了热水上来，打算好好沐浴一番。
店小二送了水，又贴心地帮李翰林摆好了屏风，挡住了季瑜的视线。
李翰林在屏风后露出头来：“瑜……不是我让挡的。”
季瑜：“……”
水声哗哗地响了许久。
终于，浑身散发着清新气息的李翰林裹住浴巾，再次从屏风后探出了头来。
同时，季明也在门口探出了头来。
李翰林：“……”
李翰林换好衣衫时，那一老一少正坐在长凳上，说着父子间的知心话。
李翰林也想跟季瑜说些知心话。
这间房里摆着两张不小的床，李翰林静静地坐在其中一张床的床边，偶尔接上一句话。
季明见状，开口道：“李公子，辛苦你了，我瞧着你们这间房挺宽敞，我在这里打个地铺吧。”
李翰林忙道：“使不得。”
他别无选择，只能走到楼下，向店小二道：“再来一间。”
季明的话匣子打开了便再也关不上了。李翰林接不上话，便在新开的房间里躺下了。
次日，李翰林被一阵敲门声唤醒，这才算是又见到了他日夜思念的瑜郎。
季瑜进屋后就顺手关上了门。
李翰林看到季瑜就想动手，可他的手也只是原地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了。只问了一句：“你昨夜睡得可好？”
季瑜皱着眉头回答：“不好。”
李翰林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轻声问道：“瑜郎，你是在为叔父和叔母的事情烦心吗？”自从双方长辈见过面后，李翰林便改了称呼，称季瑜的父母为叔父和叔母了。
而现如今，季瑜一听到“瑜郎”这两个字，心中便五味杂陈，难以名状。虽如此，他也只是默默听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难为情的那一瞬，季瑜便转而问道：“李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翰林回答道：“我打算就在秋水镇住下了。对了，叔父和叔母昨日的事，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季瑜道：“一开始只是猜测，后来看到我娘执意要离开李宅，这才确定。”
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我母亲与你父亲是同乡，我曾听外祖母提及秋水镇有位名叫李秀才的人，他在中举后便与家人一同离开了秋水镇。没想到说的就是李兄的父亲。”
他虽未言明，但李翰林已然心领神会。
李翰林说道：“今日晚膳过后，父亲找我谈话，提及了他与你母亲曾是旧识。”
秀瑜微微点头，道：“我看他们之间的相处，倒像是初次见面一般。
李翰林道：“或许都是为了避嫌吧。”
季瑜叹道：“在这件事上，他们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我母亲曾因这误会与我父亲有过一次争执，两人都是满心委屈。”
李翰林问道：“叔父叔母怕是又因此事起了争执。”
随后，李翰林又将自己父亲出面请那里正帮忙照应的事说了出来。
季瑜听着，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待李翰林说完，季瑜才感叹道：“没想到竟然是李兄的父亲出面解决了此事，这一点我倒是毫不知情。关于此事，若有机会，我定会当面感谢李大人。那时我还年幼，不懂得保护母亲，每每想起，都想回到那个时候，把那些人狠揍一顿，我虽年幼，对此事却是印象深刻——母亲常常搂着我哭泣，而屋外则不时传来口哨声。祖父多次起身到屋外驱赶那些吹口哨的人，可赶走后，他们还是会再次出现，还在屋外说着一些我那时听不懂的话。后来，母亲带我离开梨花村，回到了秋水镇。母亲在秋水镇过得并不开心，可也不敢回去，直到有一日，一男子捆了几个混混，带到母亲面前，强迫他们给母亲磕头赔罪。母亲并不认识那名男子，便询问他的身份，那名男子只说是受人之托，让母亲以后都不必再担忧害怕。再后来，我父亲也决定放弃了在秋水镇的职事，带着我和母亲一起回到了村子里，自那以后，那令人厌恶的口哨声便彻底消失了。”
或许这番话触及了季瑜幼年时期的心理阴影，他在说完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李翰林心疼不已，喊道：“瑜郎……”
“李兄，” 季瑜看着李翰林，“这些日子，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人？”
当作什么人？李翰林看着季瑜，有几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在父亲面前，李翰林曾毫不犹豫地表明对季瑜的心意，可到了季瑜面前，他却胆怯了。
李翰林缓缓说道：“我把你当作很重要的人。”
在与李翰林的感情问题上，季瑜始终是没能想个明白分析个清楚，便一直遵循着自己的内心，依照着当下真实的想法和意愿行事。
可现如今，他也不得不考虑更多了。
他叹道：“李兄啊李兄，以前我总觉得对你已是十分了解，可后来发现竟是一无所知，还是被李责请到了贵府上，我才知道你父亲竟是知府大人，后来又听知府大人说起秋水镇，我才想到，他原来就是那位李秀才。”
李翰林愧疚地说道：“抱歉，瑜郎，我不是有意隐瞒。”
季瑜道：“你我同窗数载，我自然是十分信任你，你就算对我有所隐瞒，也不是为了提防我什么，你的家事，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罢，我能理解，也不会多问，可咱们之间，怎可事事都由你一人说了算了？”
李翰林应和着：“瑜郎，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季瑜愈发觉得委屈：“明明是你……是你……你……”
李翰林低头回应道：“嗯！是我，是我。”
李翰林抬头，又道：“我是怕瑜郎不喜欢我，只要瑜郎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去隔壁提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