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会下蛋》斐烟

13、第 13 章

　　这是什么情况？

　　脑袋嗡嗡响，铁锈味快将他淹没，林佑僵硬地低头，离他四五步距离的血泊里，躺着一条手臂，他没看错的话，这是活生生被撕下来的吧？

　　嘭——

　　枪声震耳欲聋，子弹打在林佑旁边的墙壁上，铁皮墙被打开了花，吓得他一激灵扭头看过去。

　　血，到处是红色。

　　地板上，碎裂的仪器上，以及玻璃房，都溅上血液和碎肉块，这里像一个屠宰场。

　　装备齐全的黑衣男人被吊在半空中，支撑他的是一条黑褐色的活物，手臂粗细，长着不均匀的肉疙瘩。

　　七八条触手泡在满地血液中，林佑沿着触手往上。

　　触手们挤在一起，连接的地方被鲜血浸透的衬衫覆盖，他一路过来要寻找的8号实验体满身的红色。

　　蓝色眼珠一动，实验体看过来了，苍白的皮肤溅上一串血珠，正巧在眼角的位置，宛如血泪般，红色血丝密布，给他无害的容貌增添几分凶悍。

　　怪物！

　　被串在半空中的男人还有一口气，抬起手上的枪，实验体不躲不闪，子弹射穿薄弱的身体，而他仅仅是稍微摇晃一下，控制触手把男人甩飞出去。

　　看着男人跟刚刚死在林佑面前的人一样，倒在墙角彻底死去，林佑大脑一片空白。

　　林佑明白了，触手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实验室，为什么他没能找到触手怪出入的通道，为什么上次停电后触手怪那么快出来。

　　触手怪和实验体本就是同一个人，不，是实验体身体的一部分。

　　谁能想到，现实中真的会有半人怪物，而且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满地的尸体残肢，除林佑外，这里没有一个活人，触手在血泊中蠕动，实验体向林佑爬过来。

　　得快点跑！面对杀红眼的实验体，林佑第一反应就是快点逃跑。

　　刚转身，墙壁挡住了林佑的去路，他进来的门关了。

　　林佑手无力地放在墙面上，是单通道，这意味着……他没办法逃跑了。

　　怎么办？

　　冰冷的东西贴上腰侧，在林佑腰上围了一圈，仿佛对待易碎品般，力道很轻，另外一根触手则是搭在他肩膀上迫使林佑转身。

　　下半身变成触手的实验体比林佑高了两个头，触手伸出抬起林佑下巴，让他只能仰视实验体的脸。

　　实验体忽地笑了，眼睛弯弯，和往常一般无二，但在林佑眼中仿佛变了一个人，与恶魔无异。

　　“亲爱的，你没事吧？”

　　恋人般温柔，充满甜蜜的声音。

　　林佑现在要做的是就是稳住实验体活下来，只要活下去等待救援，或者趁8号不注意逃走……

　　他肚子好像揣着实验体的“蛋”？

　　“我……我没事。”林佑扯起嘴角，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笑得多难看。

　　嗓音出来是颤抖着的，“我们的蛋也没事。”他抬手想摸腹部，却摸到冰冷黏腻沾满血液的触手。

　　手指都僵住了。

　　“没事就好。”实验体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抱住林佑。

　　等林佑回过神，实验体已经把他抱到玻璃房里面了。

　　屁股碰到软乎乎的窝，林佑呆愣地坐在上面。实验体用抹布随便擦了下身上的血迹，过来抱着林佑躺进窝里。

　　“是不是刚刚好，我特意量了尺寸，够我们两个人睡下。”

　　其实不算刚刚好，实验体半个身体在外面，他做窝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触手部位。

　　“睡吧，我会保护好你的。”实验体下巴搁林佑头顶，声音越来越弱，已经先林佑一步睡着。

　　这谁睡得着啊！先不说林佑后背发凉冒冷汗，就睁眼还能看见玻璃房外的血泊和残肢，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能对上了，实验体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晚上触手的缠绕，实验体成为半人半触手的，这些都变得合理起来。

　　维持这个姿势十几分钟，林佑挪了下手臂，后面人没反应，他大着胆子抓住实验体环在他腰上的手臂，还是没反应。

　　成功从窝里坐起来，林佑回头一看，实验体闭着眼睛，若擦掉脸上那几滴血迹，仍是以前人畜无害的模样。

　　推开玻璃门，林佑要走出去时，脚上一重，他没低头看脚踝上的触手，只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你要去哪里？”

　　“我……我出去透透气。”

　　“外面很危险，你不能出去。”林佑被拉回来重新躺在实验体的怀抱中，同时触手也搭在他腿上，不让他离开。

　　林佑很想说，这里就你最危险了。

　　又过了小半个小时，外面忽然发生爆炸，爆炸就在外面，连带玻璃房都剧烈振动。

　　“我去看看。”

　　实验体环着他的手臂没收紧，林佑挣脱出来往外跑，实验体也跟着他跑出来。快跑到门口时，外面响起两声枪声。

　　可能是墙的隔音层被砸坏的原因，林佑站在门边，居然能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时间到了……再拖下去……老子都听到警笛声……”

　　“直接炸开……”

　　林佑心猛地一沉，来的不是警察，可能是研究所的人，也可能是其他团伙。

　　后背贴上湿哒哒的布料，实验体抱住林佑，脑袋放在林佑肩膀上，亲昵道：“我们回窝里睡觉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睡觉。

　　对实验体僵硬地笑了一下，“外面有坏人想进来，不如我们逃走吧？”

　　实验体半阖着眼，是困极了的模样，他还是认真说：“去哪里？我们的窝就在这里啊。”

　　“窝没了可以重建。”林佑哄骗道，他们可以换一个地方藏着，再慢慢等警察过来。

　　他好说歹说，实验体却不答应，甚至想拉林佑回去继续睡觉。

　　“你不为我着想，也应该为我们的蛋着想吧？”林佑说话带了点怒气，“你皮糙肉厚，被子弹打到没事，万一我被子弹打到呢？我怎么办？蛋怎么办？”

　　实验体眯起眼睛思考林佑说的话，而林佑说完后就有点后悔了，紧张地看着他，同时心里在脚趾扣地了，他刚刚一冲动竟然说出这种话……

　　嘭——

　　门外又发生爆炸了，这声爆炸让实验体做出了决定。

　　他拉着林佑到隐藏门边，手指在旁边一通乱按，林佑刚想说这里出不去，这面墙他擦过很多次，有按钮他早就找到了。

　　可话未说出口，门居然在两人面前缓缓开启了。

　　林佑把话咽回去。

　　实验室里在这期间没人进来过，林佑想着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毕竟现在出去的话就撞上外面的人了，不能出去。

　　柜子里不能藏人，桌子后面也不行，他和实验体两人身上都是血，躲哪里都容易被发现。

　　寻找藏身之处的过程中，8号实验室的门被砸开了，林佑打开监控器，只有一个监控器是完好的，屏幕中，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到处翻找他们的踪迹。

　　幸好他们跑得快，这群人怎么看都不像好人，林佑松了口气。

　　以为这群人会仔细在附近寻找出口，或者找到这间实验室来，可事实是，黑衣人甚至没有多认真找，就骂骂咧咧出去了。

　　良久，除了枪声，林佑没听见门口有什么动静。

　　触手重新缠上来，林佑正想以怀了蛋不能抱着的理由劝劝实验体，就见后者忽然神色紧张，散开的触手全部围上来，包住林佑的身体。

　　“怎么……”林佑剩下的话被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中。

　　再次醒来，林佑浑身酸痛，脑袋快被摇成团糨糊，推开压着自己的东西，周围全是碎石头和铁板，搬开周围挡路的塑料板，看清他现在所处是位置，林佑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被炸上来了吗？

　　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是第九区，旁边则是被炸毁一半的废弃矿场。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林佑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他四肢完好，只是衣服有几处被烧焦了，都没受什么皮肉之伤。

　　瞥见旁边焦黑的物体，林佑雀跃的心慢慢沉寂下来，他做好心理准备，将剩个人形的家伙翻过来，脸是黑乎乎的，但能认出这就是实验体。

　　他完好无损的原因似乎找到了，林佑心情复杂，脱下外套盖在实验体的头上。

　　脚有点崴到了，林佑站起来一瘸一拐离开这块地方。

　　在他走后，焦黑的“尸体”忽然动了一下，盖在头上的外套滑落，一双眼睛缓缓睁开，蓝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没看见被他抱在怀里的伴侣，失望地眨了几下后闭上。

　　此时套了一身肥大衣服的林佑拖着只大麻袋回来了。

　　衣服是他在附近是垃圾堆捡回来的，可以遮住身上是血，而找衣服的过程中，林佑捡到这只麻袋，干脆带上了。

　　不管怎么样，林佑做不到把实验体的尸体扔在这里。

　　触手恢复成了双腿，但也避免不了烧焦的命运，林佑轻叹口气，伸出手要把实验体装进麻袋里时，看见了旁边地上的外套。

　　林佑动作一滞，连带呼吸都停住了，伸出手指去探实验体的鼻息。

　　缓慢湿润的气息打在指腹上。

　　还活着。

　　不远处渐渐有警笛声响起，林佑赶紧把实验体装进麻袋里扛肩膀上离开这里。

　　.

　　林佑睡了一个很长，很舒服的觉。

　　在分配给他的房间中醒来时，林佑仍有些恍惚。

　　桌上的灰尘昭示着他的确离开了一个多月，这不是梦。

　　昨天回来，林佑洗完澡后就睡了，现在起来身上更是痛得不行，掀开衣服一看，到处是青青紫紫的淤痕，还有烧伤的小水泡。

　　不过比起被烧焦，他受伤算很轻了。

　　林佑起身走到沙发旁边，上面盖了张毯子，隐约显露出人形，掀开毯子，下面是被烧焦的可怖伤口，要是普通人受这么重的伤，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林佑打湿毛巾给实验体擦脸，其他地方他无从下手，也只能给他擦擦脸了。

　　摸了下脸是热的，呼吸也还有。

　　家里还有烫伤药，林佑给实验体脸还有脖子上可见的烫伤涂了一些，其他地方他就没有办法了。

　　林佑回来后睡了快一天，眼下是傍晚，他打算出去买些食物回来。

　　他生活在第九区14号街，是比较偏僻的街区，林佑搬到这里来住了快半年，每天早出晚归，和邻居的关系很一般，昨晚抗着实验体回来时没几个人注意。

　　“小林！你回来了。”

　　刚出门，林佑被街道办事处的管理员叫住，管理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是唯一比较关心林佑的人。

　　林佑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回道：“嗯，我昨晚回来的。”

　　“我听说你扛了个麻袋回来？”管理员摊开手里的笔记本，说：“大件的物品是需要登记的。”

　　“……没什么东西。”林佑半低着头，“，不是大物件，是我的行李。”

　　“我记得你上次登记是回孤儿院住两个月照顾小朋友是吧？”

　　“对，就是一些我带回来的衣服和小朋友们的手作品什么的，太晚了我就没去登记。”

　　“记得来补一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好。”

　　管理员盘问完，林佑去商店买了一些食物，回来的路上拐去另一个街区，那里有个小诊所。

　　“你好，我要买治烫伤的药。”

　　医生头也不抬，“什么程度的烫伤，严重的要吊水，烫伤药七个贡献币一支。”

　　林佑：“不严重，起了点水泡。”

　　付过钱，林佑站在柜台前没走开，犹豫了会儿问：“医生，皮肤烧焦了还能好吗？”

　　医生抬头看他一眼，“烧伤面积是多少？”

　　林佑：“额……大半个身体吧。”

　　医生：“那得尽快去正经医院，烧到这个程度我这儿治不好。”

　　最后，医生忍不住说：“其实烧到这种程度，建议还是不要治了，十几万都不够治的，人还遭罪，到时候钱财两空。”

　　放心，他没这么多钱治，林佑心里默默道。

　　“好，多谢。”

　　回到街区先补了登记，然后提着大包小包会到家，林佑看着沙发上的实验体，医生的话犹在耳边。

　　这种程度的烧伤，实验体还能活下来吗？

　　随便应付了晚饭，林佑拿出新买的五支烫伤药和消毒液，打算先给实验体清理伤口后再涂药。

　　掀开毯子，林佑手指轻轻碰一下实验体的胳膊，硬邦邦的，这要怎么清创？难不成先要把烧伤的地方刮下来。

　　先从边缘比较薄的地方入手，用棉签轻轻一按，黑色的碎屑掉下来，里面的皮肤居然是完好的，泛着粉红色。

　　这治愈能力太可怕了，根本不需要涂烫伤药。

　　“唔……”

　　实验体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先是有些茫然，过了几秒后聚焦在林佑身上。

　　“你醒了，先别乱动。”

　　林佑压下他要抬起的手臂，“你受了重伤，先好好休息。”

　　实验体苍白干裂的唇动了动，林佑赶紧用沾水的棉签给他润润唇，耳朵贴近了些，他听见实验体说。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