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结婚的竹马失忆以后》碎岁祁

20、第 20 章

　　林鹿这一觉睡得不沉，晃过脑海的画面光怪陆离，更要命的是他居然梦见谭诀在哭，顶着一张帅绝人寰的脸掉小珍珠。

　　林鹿只觉得荒谬，迷迷糊糊就这么醒了，刚睁开眼，外头天已经黑了。林鹿抓了把头发，还在回味和娇气公主完全搭不上边的谭诀落泪，打着哈欠下床，脑袋一沉，发现自己似乎缺少了一段记忆。

　　他不是和谭诀在电玩城吗，怎么回家了？

　　对了，他记得当时有个路过的黑衣大叔找他问路，他低下头去看对方手机，再然后……就没有印象了。

　　林鹿有些郁闷，脑子断断续续的，越想越晕，他索性不再管了，走到门口大声喊谭诀的名字，不远处的佣人欠身弯腰，从他跟前路过，林鹿顺手把人叫住，疑惑道：“谭诀和应阿姨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佣人表示并不知情，林鹿便放她走了，走下楼时发现林岚坐在客厅沙发上，旁边空无一人，偌大的别墅冷冷清清，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他拧了拧眉，声音冷了好几个度：“妈，他们人呢？”

　　林岚面不改色，正慢条斯理地斟茶：“他们回家了。”

　　林鹿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一声不吭就要上楼，林岚的声音也跟了过来，飘进了林鹿的耳朵：“你的护照和签证暂时放在我这里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不许去。”

　　林鹿攥紧拳头，气冲冲地下楼，怒声质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岚反问：“你是成年人了，难道你想待在谭家一辈子吗？”

　　“可是我马上就能住校了，大不了暑假我去打工赚钱，我不会在谭叔家白吃白住的！”

　　“那大学学费谁出？住宿费呢？还有你一个月近万的生活费，谁来管？指望谭叔还是应姨？又或者说，你想继续问我这个名义上的妈要？”

　　林鹿很快就红了眼，急促地呼吸了会儿，咬牙道：“我卡里还有这些年攒的几万块，肯定够的……回国后我就去找兼职，我会努力挣钱，一定一定，不会麻烦谭叔应姨的……妈妈，您就放我回去吧，我，我暂时还不想……”

　　“回国，回去……”

　　林岚嚼字默念了几遍，起身朝林鹿走去，她个子很高，即使褪去了身居高位的锐气，气场依旧强大，她眼见林鹿后退了一步，冷笑一声：“林鹿，你是不是忘记了，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你姓林，不是姓谭！”

　　“可你们从来没管过我！”

　　林鹿抿紧嘴唇，倔强地不肯服软，心里想的却是背着他离开的谭诀。

　　啊，原来到头来要掉小珍珠的是我，回国之后得让小谭哥哥多哄哄我，要给我买好多棒棒糖，他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走呢，好歹要等我睡醒啊？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一天给我一根棒棒糖，每天都不同口味，我就勉强原谅他，啊……晚上还得抱着我睡觉，陪我通宵打游戏……

　　林鹿想着想着，颤颤巍巍地伸手，揪住林岚衣角，声音像破碎的风箱，沙哑不堪：“妈妈……算我求您……放我走吧……我保证乖乖听话，再也不和您拌嘴了。就四年，四年好不好？给我四年时间，大学毕业后我一定回来，到时候我绝对不会乱跑，也不会给你们添乱……”

　　林鹿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充满了希冀：“要不这样，小谭哥哥来我们这也可以，他成绩那么好，出国留学肯定不成问题，妈妈您这些都能搞定的对吧？对……小谭哥哥能住我们家，他肯定愿意的，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林鹿。”

　　林岚冷冷道：“你知道几个小时前发生了什么吗？”

　　林鹿迟钝地摇摇头，未知的恐惧快要将他吞噬，他愣愣地站着，在空旷的客厅里，听见他向来严肃的母亲说：“几个小时前，你被一群黑衣人迷晕绑走，就当着小诀的面。如果没有随行的保镖暗中保护，你们两个可能都回不来了。”

　　“林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鹿心脏骤停，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软了身趔趄倒退，扑腾砸在了墙上，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他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掌心纹路仿佛变成了清晰的血线，另一头深入谭诀心口，正源源不断地抽干着对方的血。

　　他几乎要窒息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他想对谭诀说对不起，可自己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有一声尖锐的泣音。

　　他沉默地坐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只是撑起了身，用很轻的声音问：“他们几点的机票？”

　　林岚始终都陪着他，简短道：“九点半。”

　　不等林岚多说什么，林鹿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家门。

　　林岚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打电话给司机，让专车在门口候着。她早就明白，能让林鹿真正死心的，永远都不会是自己。

　　——

　　法国的夜晚很清凉，风吹在身上不至于瑟瑟发抖，但总有股似有若无的寒意。林鹿没来得及穿外套，风尘仆仆地赶到机场，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他不知道谭诀有没有过安检，在航站楼里东奔西跑，身后的保镖一路护着，等林鹿跑不动了，累得半蹲下来，绕着他围成了半个小圈。

　　林鹿让他们离远点，自顾自埋头往前走，后面一行人进退两难，眼神交流了会儿，决定和林鹿保持几米的距离，不敢再靠近一步。

　　寻找的时间越长，希望越渺茫，林鹿的急切逐渐被迷茫取代，站在大厅中心，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的腿好像累了，膝盖再次弯折，接着是腰和背，不堪重负地弓了下来。只要生出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念头，林鹿就会双眼发烫，没出息地想抱怨谭诀。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要抛下他，为什么不肯见自己一面，为什么不带他走……

　　林鹿绝望地想着，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他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找到谭诀了，十指收紧，在手心扣出了鲜红的血痕。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冷，蹲下来抱住自己，从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

　　上次哭是什么时候？林鹿不太记得了，只是在印象中，林鹿每回眼泪都和谭诀有关，这次也不例外。

　　或许大哭一场会好很多吧？第二天醒来，又是美好平常的一天。

　　而且不就是个四肢健全的男人？林鹿最不缺的就是男人……

　　林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恍惚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正心烦意乱着，枕着胳膊不为所动，直到那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林鹿忍无可忍地回头，朝他吼道：“有完没完！能不能滚啊！”

　　对方很明显地愣住了，面无血色的脸庞浮现出一丝笑意，眼睛微微弯起，罕见的温柔。

　　林鹿的怒火戛然而止，委屈如泄洪般冒了出来，他猛地起身，死死抱住了谭诀，含泪控诉道：“谭诀你渣男混蛋王八蛋！你凭什么就这么背着我跑了！招呼不打电话关机，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你还要躲着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你怎么能这么讨厌……我讨厌你……”

　　林鹿嘴上说着讨厌，手臂却越拢越紧，生怕谭诀变成泡影，一眨眼就没了。谭诀被扑得踉跄，下意识想伸手抱他，可又硬生生停在半空，压抑心底凌乱的情绪，悄然放下了。

　　谭诀没有反应，林鹿也不在意，满腔怨怼化为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语调放缓，吸了吸鼻子向谭诀道歉：“对不起啊小谭哥哥，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家里的情况，差点害你被连累了……是我粗心大意，不该一个人带你出来玩，下次我一定注意，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谭诀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侧过脸艰难地呼吸，连最简单的吞咽都十分困难，像座石化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默不作声，林鹿便锲而不舍地叨叨，说我仔细想过了，既然待在法国不安全，那小谭哥哥就安心读书，我去找你，我可以做国际交换生，逢年过节还能去你家做客，不过你要每天跟我打电话通视频，费用你别担心，我小荷包很足的，啊还有还有，回家后记得跟我报平安，而且我在这里肯定待不了三个月，多无聊啊，我会偷偷回去看你的……

　　林鹿絮叨了半天，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从暑假生活讲到大学规划，提前畅想和谭诀的未来。谭诀听到这里，终于不再保持沉默，抓住林鹿肩膀，不容抗拒地推开他，沉声道：“不用来找我了，回去吧。”

　　林鹿笑容一滞，旋即放软了声音：“那我过年再去找你？现在才六月，离元旦有半年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不需要。”

　　谭诀说完，身体重心不稳，林鹿的五官在那刻都模糊了，眼前是五彩斑斓的虚影，他晃了晃神，视线迟迟没有焦距，才一字一句道：“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了。”

　　林鹿睫毛颤动了几下，眼泪又落了下来，他没有像最开始那样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红着眼睛小声问：“为什么呀……”

　　“是不是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听她的……我，我……对不起小谭哥哥，我真的不知道会出事……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你别这样，哥……”

　　林鹿语无伦次地道歉，想重新靠近谭诀，谭诀坚定地往后退了一步，心脏一阵抽痛：“我很害怕，林鹿。”

　　“当你在我眼底消失不见的时候……”

　　林鹿急忙接话：“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错了，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哥，你信我……”

　　“你拿什么保证，不会再有下回？”

　　谭诀木然道：“原本我只听说过林家的一些传闻，只是……没想到水会这么深，甚至可能危及到我的生命……”

　　他像在背诵早就烂熟于心的稿子，毫无感情地陈述：“林鹿，我不止怕你消失，更怕我自己。”

　　“可是，可是……”

　　林鹿崩溃道：“我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啊……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地和你一起上大学，普普通通地和你一起生活，我也不想的！”

　　“对不起，哥……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林鹿不知所措地去拉谭诀的手，被对方侧身一躲，委屈地缩了回来：“别这样，谭诀……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说过……不会抛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