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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姜云来的信 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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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未来的朋友:
不管孟平相不相信,这俩小孩确实闹了挺大的矛盾。
从元宝村回来后,我先把姜云去找了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云去的小伙伴很多,可我看得出来,石小棋是他最在乎的一个。
一提这事儿,姜云去眼圈儿泛红,撅着个大嘴不说话。
“你弟的嘴比煮熟的鸭子还硬,”我妈在一旁凉凉地说,“那天哭的那叫一个惨啊。”
不管我们怎么问,姜云去只说,再也不和石小棋玩了。
我一般不插手姜云去交朋友的事,可事情总要弄明白,于是打算从石小棋那里下手。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我家门口。
“阿姨,哈喽~”孟平探头和我妈打了个招呼,让司机打开后备箱,“我们带了山里的土特产回来,一家分点儿。”
林有川从车上跳下来,单手拎着个穿淡绿色马甲的石小棋。
他和我妈打过招呼,把石小棋往地上一放,小孩儿落地立马整理起衣领。
这熟悉的出场方式。
姜云去一看,扭头进屋了。
石小棋也扭头,求助地望向林有川。
我妈对林有川吊着的胳膊十分惊讶,他俩在一边儿说话,没注意到石小棋的小动作。
“不是你吵着要我们带上你的吗?”孟平往石小棋旁边儿一蹲,拍了拍他的屁股,“追他去啊。”
小孩儿望了望屋里,没动弹。
“怎么啦小棋?”我过去摸了摸他的脸,“你俩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呀?”
白白嫩嫩的石小棋瘪瘪嘴,看看我妈,又看看其他人,泪花一下子蓄在了眼眶里。
他抓住我的裤子哭个不停,我只能把他抱到一边安抚。
他的嘴比姜云去还要硬,一直到吃饭,我也没能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儿来。
晚上我送他回家,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慢慢地走。他攥住我的手指,沉默地迈着腿,时不时偷偷看看我。
“怎么了?”我轻声问他。
“来来姐姐,”他犹豫了很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声告诉我,“我看到姜叔叔,和别的阿姨,嗯,那个。”
他把俩大拇指对在一起,做了个亲亲的手势。
“我告诉姜云去,他不相信。”石小棋丧头丧气地垂下脑袋。
他还问姜云去,你爸爸总也不回家,会不会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爸爸?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石小棋忐忑地看向我。
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
姜怀江的妻子不能生育,他俩不会有孩子,所以他对姜云去额外在意,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爱。
在神经大条的姜云去心里,爸爸只是很忙很忙,不能一直陪伴他。
我和妈妈谁都没有戳破这个谎言,不过是想给他一个乌托邦。
总想着,等他长大就好了。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石小棋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神色慌张地看我,眼里又有了泪。
“你没错,”我晃了晃他的手,轻声细语地告诉他,“对朋友诚实是非常好的品质,是我们的错。”
“姜云去那边我会解决,”我帮他捋了捋袖子,向他承诺,“相信来来姐姐好不好?”
我回家时,姜云去正摆弄他那些我叫不出来名字的奥特曼。
我叫了他一声,他抬头看我一眼,没说话,似乎还在因为我哄了石小棋生闷气。
我想了想,把他抱我腿上,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姜云去很好哄,只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力道都没有淘淘挥爪子大。
他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摆弄手里的玩具。
我和妈妈商量过,还是没有告诉他全部的事实,只告诉他爸爸妈妈其实早就分开了,爸爸有了新的家庭,但他还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小孩。
姜云去没有大哭大闹,只是问我:“那爸爸还是我爸爸吗?我不想没有爸爸。”
我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他情绪还是很低落,没怎么再玩闹,睡得比平时早了许多。
我站在光陆怪离的LED招牌下,拨通沈乐乐的电话,没人接。
半个小时前——
“出来耍,”沈乐乐给我打了个电话,嗓门儿很大,“千山公园东侧小树林对面的火柴,速来,我在门口等你。”
我刚要再拨一遍,沈乐乐从人声鼎沸中挤出来,推门向我招手:“来来,来呀。”
“这……这是酒吧啊?”我没动,犹豫地往里面看了眼。
“有热闹看,”她直接上手把我扯进去,指了指舞池右边,“这可让我捡着乐子了。”
震天的音乐灌进耳朵,快速变换、忽明忽暗的绚丽灯光晃得我立刻闭上了眼。
等我缓过来定睛一看,沈乐乐指的那个角落里,烟熏妆和短发女正缠斗在一起互扯头发,旁边儿有个白发男抱臂悠闲地看着。
“这都没人管吗?”我悄悄问沈乐乐。
“你说啥?”她把耳朵凑近我,大声地喊,“我听不清啊——”
我深吸一口气,总算知道她的嗓门儿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我说,”我把路上收的传单卷成喇叭状,对着她耳边气沉丹田,“没人管管她们吗?”
“谁管啊,”沈乐乐不屑地笑了笑,“我搞出来的。”
“啊。”我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乐乐继续解释道,黄豆和王鹭,也就是我们眼前打得正欢的烟熏妆和短发女,在赵敬东出事之前,一直和他保持密切联络,还透露了很多我们的事情。
我们元宝村遇险,有一半是她俩的锅。
打蛇专打七寸,沈乐乐精心挑了个男人,在她俩中间周旋,没多久就把她俩搞内讧了。
沈乐乐边看热闹边和我解释,我看了看她。
她脸上神色如常,却隐隐透着一丝悲哀。
“你在想什么?”我问她,“看她们又搞成这样。”
又是为了个男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就想不明白,朋友之间来来回回争抢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她毫不在意刺眼的灯光,仰头眯了眯眼,“要说有多爱,也未必。”
“可能是有恋丑癖吧,”我安慰她,踮起脚努力地拍了拍她的肩,“就喜欢玩儿刺激。”
沈乐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黄豆那边儿还没分出个胜负,我打了个哈欠,都看得审美疲劳了。
那白发男突然看了我们一眼,慢慢挑出个笑来。
没等他笑完整,他就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一下子消失在我的视野。
“你怎么在这儿?”孟平手里拿着个酒杯,惊讶地围着我绕了一圈。
“看热闹。”我吓了一跳,慢半拍地往黄豆那边儿指了指。
“正好一起玩,”孟平毫不在意地瞥了瞥,掏出他的大菜刀低头按着什么,“我把川宝叫过来。”
我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他已经有所行动了。
“川啊,老地方,要不要来玩。”
他接通电话,把酒杯随手撂在台子上。
“不。”那边儿林有川很干脆地拒绝了。
“姜云来也在,”孟平不紧不慢地跟他磨,“人多也热闹啊。”
对面沉默了几秒,林有川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
“等我。”
行吧,我跟着孟平和沈乐乐,去了中间的卡座。
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散乱地坐在那儿,齐刷刷地向我们看过来。
我一看他们的头发,认出来了。
这不是万花筒们吗。
我看着这里的人在动次打次的音乐中喝酒跳舞,挥洒青春,觉得很无聊,也很吵。
有种茫然的情绪,说不上来的感觉。
林有川以前也是这样挥洒青春吗?
那还不如去看划船荷花,哪怕是翻船也比这样有意思。
林有川神色匆匆地赶过来,在我旁边落了座。
好奇怪,我一看到他就安心了。
和妈妈带给我那种安心不一样,和沈乐乐给我的安心也不一样。
孟平定的卡座视野很好,升降台上出现了几个几乎全.裸的男模。
其中就有那个白发男,他的头发太扎眼,我想看不见都难。
这是……什么什么什么啊!
我惊呆了,再顾不上伤春悲秋。
“我最爱的部分来了,”沈乐乐兴奋起来,“斯哈斯哈。”
“你不能看,”我果断地把手挡在沈乐乐眼前,“方向知道了能把向前市哭到淹没。”
“你也不能看。”
我眼前一黑,林有川捂住了我的眼,按住我的肩转了个弯儿,牵着我往外走。
“你们去哪儿?”孟平在后面喊,“刚来就走啊川宝?”
“回家,你们继续。”林有川低低地笑了一声,盖在我眼睛上的手没松开一丁点儿。
我盲目地随着他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道走,走得晕晕乎乎。
“好了。”他撤开手,柔柔的阳光撒出一片光晕,“不喜欢那里?”
我点了点头,情绪不知为何还是有点儿低落。
“那就回家吧。”他没多问,很自然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小路尽头是我家,林有川把我送到小路上,默默地目送我走远。
巨大的茫然和悲伤侵袭我的心脏,我没有回头看他,说不出自己是怎么了。
抬头看到晚霞时,我忽然明白,我应该是爱上他了。
爱得患得患失,从爱上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害怕失去和分离。
所有的心安都得到了解释,那些夜晚的不安和眼泪也都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