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在初夏》陈青野丨

8、上山

　　日上三竿，两个少年吃完饭，蓄势待发，准备上山去，程嘉尤为心切，一直催促季野快点，季野却一直不紧不慢的收拾着，换好鞋，准备好手套，弯刀，麻袋。
　　“一切准备就绪，走吧！”季野看着拔腿就准备跑的程嘉说道，“等等，你就打算这样去啊？”
　　“嗯？怎么了？我这样有什么问题吗？”程嘉满脸疑惑。
　　季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程嘉，又指了指他的鞋说，“昨天刚下过的雨，山路多泥泞啊，你穿个白鞋就这样去，你鞋子不要了？”
　　“额……”还没等程嘉说什么，季野就撂下一句 “等着，我去给你找一双水桶鞋。”转身就往杂物间去。
　　没一会季野拎着一双黑色水桶鞋出来了，“试试，看看合适不？”
　　程嘉换上有一点大了，但好在没什么影响，两人这才正式出了门。
　　说是上山，其实也就是个海拔不到一百米的小山丘，但是面积很大，山上有各种各样的树木，还有一大片竹林。小的时候，季野妈妈带他来过几次这里挖竹笋，后来季野妈妈也出去工作后，季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因为山上还有很多形色各异的虫子，没错，季野怕虫，所以一个人的时候就一直不敢来。
　　两人脚步很快，沿着小路走了十几分钟，很快就到了山脚下。这边上山只有一条似路非路的小道，就像鲁迅先生所说，“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山上的野物有很多，县城大部分都知道这个地方，一来二去就形成了这样一条崎岖的小道。
　　季野慢悠悠走在后面，对着前面大步流星正在开路的程嘉说，“你走慢点，才下的雨，路滑，小心点！”
　　程嘉像是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的就往上跑，没一会儿季野就看不见他的人影了。
　　季野边走边叹了口气，继续沿着程嘉留下的痕迹慢慢走着，走了五六分钟，能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那片茂密的竹林，不过还是没有见到程嘉的身影。
　　“ 程哥！程哥！你在哪呢？”季野大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正准备继续前进时，脚底突然踩上一摊淤泥，季野一下没踩稳，径直往后倒了下去，“啊————”季野慌的叫出了声。
　　要是在平路，摔一跤也没什么，可在现在这种半山腰上，虽然坡度没有多么陡，可要真摔下去，那也是很可怕的。
　　正当季野感到自己要完了的时候，季野被身后的两棵树卡住了，这才躲过一劫，不过由于惯性，季野倒下来的时候过度用力，导致他现在死死的卡在两棵树中间，怎么挣扎也出不来。
　　季野感到一阵阵绝望，大声呼救，“程嘉！你在哪！？救命啊！程嘉！快来救救我！”
　　季野已经很努力的呼喊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季野霎时间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或许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个地方。
　　季野仰着头，欲哭无泪，又挣扎了几下依然无果。
　　“小野——”季野突然听见了什么声音，很轻微，但他能确定自己的确听见了，而且就是程嘉的声音，季野立即又大喊到， “程哥——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啪！”季野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的脸上，触感软软的，湿漉漉的，季野立马感觉到不对劲，原来是一只硕大的毛毛虫掉到了季野的脸上。或许是刚才挣扎的幅度太大，这才把原本在树上的虫子给震了下来。
　　季野这次算是彻彻底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祸不单行”。虽然只是一只看起来比较人畜无害的毛毛虫，可是对于从小就害怕任何虫子的季野来说，虫子在脸上爬的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可以当场嘎掉的程度了。季野想用双手去扒拉，可他的双臂被卡的严严实实，根本动弹不了。又上下左右疯狂甩头，可那毛毛虫像是粘在季野脸上似得，纹丝不动。
　　季野的绝望在疯狂蔓延，声嘶力竭的喊到：“程嘉！！！你在哪！？快点来救我啊！！啊啊啊啊！我快不行了！！！程嘉！你快点过来啊！”
　　季野的声音感觉响彻了整个山林，不少栖息在树上的鸟类也被这声音惊吓到，猛地飞向天空。
　　另一边，程嘉到达竹林后才发现季野不见了，程嘉摘下戴着的耳机，随手塞进兜里，又往来时的路看了看，看不见一点人影，周围除了一些鸟类的叫声，雨滴落的声音，再无其他的声音。
　　程嘉心里感觉到阵阵不安，他不会找不到路了吧，程嘉心里想着，又接着原路返回准备去寻找季野。程嘉走了一会隐隐约约感觉听到了季野的声音，但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只能确定声音的来源就是季野，便又加快了步伐。
　　程嘉走的很快，没一会就发现了季野卡在树上的景象，正准备开口叫季野他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就听见那头开始疯狂大喊起来。程嘉听见季野疯了似的求救，立马跑到他的身边，紧张的问到，
　　“怎么了？发什么了？你怎么卡在这里，动不了了吗?”
　　季野根本不知道程嘉在说些什么，他的理智已经完全下线。但看到有人来，而且还是现在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人，待着委屈，害怕，恐惧，不安颤颤巍巍的哭着说：“脸...脸上...”
　　程嘉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季野的额头上趴着一只黑灰黑灰的虫子，程嘉伸手就把虫子拿掉，又顺手把它放到了旁边的树杈上。
　　转身发现还被夹在书中间的季野仍然没缓过来神志，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温柔的说到，“好了好了，小野，不哭不哭，没事了，小野别怕，已经没事了，我来了，别害怕了。”
　　季野也在程嘉一声声安慰中缓了过来，看着站在旁边正温柔着看着自己的程嘉，瞬间感觉自己有点糗。用着嘶哑的声音把刚才的来龙去脉给程嘉复述了一遍。其实季野刚才还在缓神的时候，程嘉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结合了一下眼前的现状，已经能猜出了个大概，不过听见当事人声泪俱下的又描述了一遍，程嘉不知为何莫名想笑，不过好在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就一个小虫子，我反而还这样大喊大叫...”季野有点羞愧的说道。
　　“恩？”程嘉没想到季野会突然这么问，先是愣了一下又接着说到，“不会啊，这有什么矫情不矫情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非常害怕的东西嘛，我也有的，而且我们班上都还有不少人也挺害怕昆虫的，这没什么丢人的。”
　　“哦？你害怕什么啊？”季野一脸不怀好意的问道。
　　程嘉看着季野的表情，立刻转移话题，“咳咳，没什么，比起这个，还是想办法解决现状最重要吧，卡的真的很紧吗？”
　　“紧，主要我现在这个姿势也实在是使不上劲啊。”季野是往后倒下去的，所以一直处于一种后仰着的姿势，双脚也只是勉强能碰到地面，并没有结结实实踩着，双臂以及整个身子又被这个像是为季野量身定做但还是小了那么一点点的空间紧紧夹住，有力气也没处使。
　　程嘉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虽然没看出应该怎么解决现状，但还是决定实践出真知，试一试才能知道怎么该怎么办，拉起季野的胳膊对季野说，“可能有点疼，你稍微忍忍。”
　　季野嗯了一声程嘉便开始拉了起来，起初还没有用多大力气，但发现真如季野所说，卡的很死，毫无动弹后，逐渐开始用劲起来。可程嘉几乎已经用了全部力气，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程嘉看着面目狰狞的季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硬拉这个方案了。
　　树皮太粗糙了，季野穿的很单薄，双臂紧贴树皮的地方好像还已经破掉，如果继续硬拉肯定会受伤。程嘉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程嘉又往下方走去，本想看看能不能从后面把季野推出去，但这两棵树又恰恰长在坡边处，后面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下方虽然有路，但程嘉站到下面，却只能勉强碰到树根处，发现无果程嘉又原路返回到季野身边。不过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这两棵树夹住了小野，他估计会摔很惨，程嘉心里想着。
　　“想到什么办法了吗？我还能从这里出去吗？”季野有点生无可恋的问道。
　　“没有，现在这个情况还真挺棘手的。”程嘉摆了摆双手。季野失落的情绪又增加了几分。
　　总不能把树砍了吧，我也没那能耐啊，程嘉心里想着。随即身子靠到了树干上，树干轻微晃了一下，程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站起身来，对季野说，
　　“一会儿你拉住我的手，你自己也使点劲，我用脚使劲踹右边这棵树，看看能不能稍微错开一点，形成一个错位，然后你自己看准时机，感觉松点了就拽着我的手看看能不能出来。明白了吗？”
　　季野在脑子里简单想象了一下程嘉所说的计划，觉得没什么问题伸出手说，“好，明白，来吧！”
　　程嘉也把手递给季野，季野牢牢抓紧后，程嘉先是轻踹了几下找准位。确定好准心后鼓足干劲上去就是狠狠一脚，季野能清楚感觉到树干切切实实动了一下，不过还不足以让他从这里出去。程嘉看一脚没有什么作用，又连着使劲踹了好几脚，手上也在使劲把季野往外拉。终于在程嘉连踹了五脚后，这个为季野量身定做小了一点点的地方变成了刚好为季野量身定做的地方，程嘉一个使劲便把季野拉了出来。
　　重获自由的季野激动的快要哭了出来，不过想着不想被程嘉看见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站起来活动活动了身子，“嘶---你干嘛啊！”
　　程嘉碰了一下季野刚才被夹着的左肩，衣服已经破掉，虽然看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受伤，但季野这叫了一声，八九不离十肯定还是受伤了。
　　“呃，确认伤势。”程嘉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毕竟把他弄疼了。
　　不碰季野还不觉得，程嘉这一碰，季野才察觉到自己的肩膀受伤了，自己又轻轻碰了一下，剧烈的疼痛感涌上来。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这都受伤了，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下。”程嘉担心的说。
　　季野瞪了程嘉一眼，“不行！今天必须吃到这个笋子，我来这一趟，遭了这些罪，就是为了它，我怎么能轻易放弃！”
　　“可是你....”
　　“好了好了，没什么可是的，赶紧带我去。”季野推搡着程嘉边走边说。
　　程嘉也犟不过季野，就只好再次前往竹林去，只不过这次他没再大步流星走的飞快，而是三步两回头看着季野，生怕他再出什么事情。
　　路上季野问程嘉：“我路上叫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啊？”
　　“啊？你叫我？啥时候啊？我没听见啊。”程嘉一脸茫然，突然又想到什么，“可能是因为我路上一直戴着耳机听歌，所以才....”说罢程嘉拿出刚才的耳机给季野看了一眼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季野也低头看着路，没有再说话。
　　没多久两个人就走到了竹林，一路上也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或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竹林里冒出了不少笋子，季野看到这一幕倍感欣慰，心想这一趟没白来。两个人分工合作，程嘉负责掰笋子，季野则跟在程嘉身后拿着麻袋装笋子。这种野笋子用手一掰就能整根断掉，掰起来很轻松，如果遇到比较大的硬茬子，就用弯刀从底部割断。
　　两人忙活了快一个小时，已经快有一麻袋了，季野看差不多了就跟程嘉说，“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别掰了。”
　　“啊？可是还有那么多呢？”程嘉指着更远处的笋说。
　　季野有时候真不知道程嘉到底是聪明还是傻瓜，“再多咱俩也拿不了啊，做人不能那么贪心知道吗？这些就足够了，走吧，回去了。”
　　“好吧...”程嘉不舍的看着远处的笋子们。
　　季野把笋子分成了两袋，本来两袋差不多重量，但程嘉非要自己一个人全拿上，可程嘉低估了麻袋的重量，刚准备拿起来，结果一下没拿动，反倒还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季野没忍住笑了出来让他别逞强了，这才分成了两袋，季野拿了三分之一，程嘉拿了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