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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君问归期未有期》第三十三章乡音 ...


  •   雍正七年,元宵节的祭祀活动后,真人府里娄近垣与几个南方系的官员热烈的座谈,其中一位官员在临走前,将一个家宴的帖子奉上,希望娄近垣带着女儿义萱赴会。
      娄近垣将帖子拿给义萱,“这是当朝宰相军机大臣,张廷玉的兄弟,张廷璐的邀请帖子,让我们去他们府上赴宴,他将要外任江苏。”
      “去江苏上任,是需要父亲保佑他平安吧?”
      “呵呵,”
      十三岁长高了的义萱看着父亲微笑点头,就心理上开始准备。自从上次参加过王府宴会后,又接连好几个权贵人家给义萱发出邀约,都被娄近垣给推脱了,但是今天父亲却答应了人家。
      “需要我准备什么礼物吗?”想帮助父亲的义萱大人般懂事的问。
      “不用,为父都会准备,你就是去和一些江浙的官员亲眷见见面,和她们搞好关系。”
      娄近垣慈祥的拍拍义萱的肩头,今年他还不想大张旗鼓的宣传道教。上次义萱在王府宴会上发出的符箓,产生了连锁的反应。那些拿了义萱符箓的人家,在冬日的时疫中母子都平平安安,而没有要义萱符箓的女眷都大病一场,特别是当众说义萱不该来王府宴的侧福晋,病的差点归了西。
      几家的王府家眷在后面聚会中对账后,终于总结出了猫腻,义萱的礼物法力很大。于是王府一传十,十传百的,纷纷都到真人府求取符箓。而且那些王府的福晋们还开出了高价,求取义萱的梅花簪子。这波王府女眷掀起的潮流,让真人府忙碌了好一阵,娄近垣不敢再让义萱去发什么礼物了。
      娄近垣演算过天道,今年让道教发扬光大的时候没有到。熟读易经的他,牢记座右铭爻辞,君子向晦入宴息。每天保持吃好,喝好,睡好,等到天道的时间来到。
      到了赴宴的那天,穿着一身青色道袍的义萱,跟着娄近垣到了张廷玉的宰相府。前来的官员很多,几乎都是大清朝南方系的官员,以安徽和江浙的口音为主。其中几个高级官员,史贻直,汪湰,和任兰枝等,几年以前就见过义萱。义萱听着他们说的乡音,觉得非常的亲切。
      张廷玉邀请娄近垣这个道教法师去参加宴会,就是一个调剂气氛的作用。娄近垣在聚会时候,讲讲修生养性,是安全又有趣的话题,避免被人举报江浙朋党暗地里串联搞活动。
      这些官员来张家,一是给张廷玉的弟弟张廷璐送行,礼部侍郎的他要赴任江苏学政,这对高产状元的江浙省可是大事。同时他们借张府,一起给今年升任福建总督的史贻直,和升任浙江乡试官的任兰枝提早道贺送行。
      今年雍正帝设立了军机处,军机大臣只有张廷玉,怡亲王允祥,及蒋廷锡三人。张廷玉现在是大清朝天下老二的权力顶峰,他不仅是太子太傅,还兼任户部,吏部尚书,同时主持翰林院的工作。
      张廷玉现在是妥妥的实权宰相,想要在官场混的人,无不想拜他的庙门,烧这个热灶,这些官员想和张家建立良好的关系,利用同乡关系就是近水楼台。
      义萱被府中主管嬷嬷,带到女眷的聚会的七夕桥庭院。义萱先拜见了五十多岁,张廷玉的嫡妻姚氏,面目富态的她穿着深朱色的缎面裙袍,发髻梳理的光亮,一对并蒂的莲花金叉插在灰白鬓角。和义萱说话的时候,手里不停转动着一串上好的黑色沉香念珠。
      闻到义萱身上的沉香味,姚氏抬起吃斋念佛不理家政的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眼义萱,看到她异瞳后,身体微微的一怔。然后她给嬷嬷挥挥手,又半眯着眼,就像被供起来的正妻佛母姿态。
      “好香啊!”一句脆生生的话音传来。
      义萱看着在姚氏身边坐着六位妾室中,最亮眼的,生了儿子张若霭的吴氏在说话。三十岁出头的吴氏,富态又圆润,一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姿态,不仅脸色红润气场十足,府里的那些下人不时的来向她请示,一看就是掌家的主母。
      在她身边,六个年纪二十到三十多岁不等,衣着华丽,缠着小脚,婉约气质妾室,都是绝色的江南美丽女子。义萱给各位女眷拜完礼,姚氏身后站着的二十多岁的长女张若岚,主动走上来,带着义萱给府中来的其他官眷介绍。
      最后张若岚领着义萱,到年轻官眷聚会的菊芸雅室,这里聚集了一众江南官宦人家的年轻女眷和女儿们。这些汉女子和旗人的女人不同,大部分都脚踩三寸金莲。行动不便的她们,穿着华丽的衣袍坐在鼓凳和太妃椅子上,行动都有贴身的丫鬟伺候。
      这些女眷看着穿着道袍和大脚的义萱,心里有些诧异外,都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仿佛义萱与她们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用不着关心和比较。她们三三两两的坐着说话,吃着江南的精美茶点,互相请教描龙绣凤的话题,还有就是参与江南菜谱的讨论。
      张若岚忽然被一个女佣急匆匆的叫走了,义萱静静的坐在角落,就像一滴油浮在水上。她就当是看明清的画卷,细细的打量这些美艳的官眷们,猜测她们的运势和脾气。
      没有多久,一个十八岁的贵气女子来到义萱跟前,主动自我介绍说,“你好义萱,我是张家二女儿张若曦。”
      “你好,我叫义萱,刚才那位接待我的是你姐姐吗?”
      “对,她是我大姐张若岚,我还有个妹妹叫张若欣。”
      “你们今天回府参加家宴?”义萱看着张若曦和张若岚的年纪,有这么好的家庭,一定在十四五岁的黄金年龄嫁人了。
      “没有,我们婚后没有离开家。”
      “那你们?”
      “我们三个女儿都是招女婿入赘的。”张若曦俯身在义萱耳边说。
      “真的?”
      义萱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从几个妾室的年龄猜测,张廷玉的几个女儿一定是正妻姚氏所生。张廷玉看来对妻子感情专一,要不是四十多岁,才有了儿子。义萱敬佩宰相真的是有气场,不让女儿嫁入婆家受欺负,而是招入赘的女婿上门,一招还是三个。
      “走吧,跟我到我大姐的府苑去,她的孩子有些不安,希望你给渡渡。”张若曦说。
      义萱终于知道自己被邀来的原因,原来是张家的外孙夜惊,需要自己做法。被人需要是一个幸福事。
      义萱跟着没有缠脚的张若曦朝内院走去,想起来刚才的长女张若岚也是大脚。义萱忽然感觉到做张家女儿的幸福,不用缠足受苦,不怕嫁不出去,婚事有厉害的父亲给托举和兜底。
      拐过了四进院的连廊,来到西厢房长女的府苑,里面传来婴儿嘶哑憋气的哭声。张若曦撩开门帘,让义萱走进去,张若岚正抱着一岁大的儿子。
      “宝贝,别哭了,好了宝贝。”她一边说,一边在屋里步履稳健的踱步,脚每走一步,手上跟着节奏拍着襁褓的外侧,同时耐心不停的摇晃哄着孩子。
      义萱进门后,探视张若岚怀着的孩子,这个孩子生的剑眉星目,气质出众,只是脸色皮肤憋得有些发紫。义萱刚手指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脸,婴儿仿佛被义萱身上一股神秘气息安抚,哭声马上减弱了许多。
      “孩子给我吧!”义萱张开手,从张若岚怀里接过孩子。义萱抱着怀里,才晃了几下,婴儿就停止了哭泣,小脸也不再发紫,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睡觉。
      张若曦想让奶娘把孩子抱去睡觉,可是奶娘刚伸手接触到孩子,婴儿马上就大哭起来。
      “没关系,我抱一会,等他睡熟了再说。”修长手指的义萱,抱着婴儿被张若曦扶到太师椅子上坐着。
      张若岚觉得义萱轻轻一抱,便能驱散儿子的惊啼哭,简直就是仙姑下凡,有一种乘物以游心而不为物役的仙风道骨,一定是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
      张若岚感激的看着义萱美丽的脸,闻着义萱身上的沉香味,忽然聪明的觉得,会不会是沉香的原因呢?于是她对张若曦低声的说,“等会我去母亲那里把她的手链借来用几天。”
      张若曦看着姐姐有病乱求医的心态,低声的劝慰说,“不是沉香,是仙姑,陛下睡不着都让她守夜呢。”
      张若岚没有说话,等儿子彻底睡熟了后,将儿子交给了奶妈抱走,马上去前厅问母亲要沉香手串去了。孩子总不能一哭就找义萱抱吧,何况很多太医看了后,都说孩子身体无恙,只是夜惊,最好找道士安魂。
      不一会张若岚回到府苑,给义萱拿了很多的点心。她们姐妹两个看到义萱气质独特而出众,仿佛本身就是一种道义的象征。她身上有一种不拘于事、不困于隘的气质,姐妹俩喜欢义萱的不得了。
      三个人坐在黄花梨的茶桌旁,用江南的家乡话,说了很多江南的趣事,杭州的西湖的雷峰塔。最后张若岚见四下无人,忍不住低声的对一萱说了一句坊间传言的悄悄话。
      “你知道吗?其实你刚到京师的时候,我父亲就想请你来府上玩,但是怕犯了忌讳。”
      “犯什么忌讳?”义萱知道自己给雍正帝守夜的事,被人想偏了。
      “你知道杨玉环的故事吧?”张若岚含蓄的含沙射影的提示。
      “那现在怎么不怕了?”义萱故意装傻的问,
      “因为最近宫里说,陛下召十三岁秀女的马氏侍寝,而且还封了答应。现在几乎是天天翻马氏的牌子,她现在宠冠后宫。”
      “陛下真的很辛苦的,我守夜的时候,看到他勤于政事,常常忙得忘记了休息。”义萱真诚的说。
      “这个我们都知道,他继位后为了腾出更多时间治国,取消了以往三年一度的选秀,只有今年才选秀,宠幸了马答应。”
      “陛下都继位七年,才开始选秀女,听说十三岁的马氏最美,笑声非常好听。”
      “马氏出身汉军旗,父亲地位低,拿不出什么钱来打点关系,得宠了也才封为答应。”
      姐妹俩的话,让义萱非常的唏嘘,原来自己在众人眼中是马氏的人生轨迹。想想今年的马氏也是十三岁。怪不得熹贵妃防着自己,现在她应该很失望吧。
      义萱跟着娄近垣回到真人府,父女俩到茶室喝茶聊天。义萱看到张家姐妹的生活后,忽然觉得娄近垣也有把自己捧在手里的感觉。于是她拿出张若岚给的礼物食谱珍本手抄本《祁阳赋》,递给了娄近垣。
      这本书是翰林院主事的张廷玉带回家的食补书籍,是祁州进士刁显祖著名之作。现在张廷玉将它推荐给御膳房,作为食疗膳食的参考书,娄近垣翻看后赞不绝口。
      “香椿炒鸡蛋,,醪枣制以薰烧,蒜台,薏米,土豆的菜谱,都可以做素斋参考。”
      最后娄近垣把书放到一边茶几一旁,端着茶水喝了一口,看的义萱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开口问话。
      “今日去张府有了不少收获?”
      “嗯,做张府的女儿真幸福。”义萱羡慕的说,
      “如何幸福了?”
      “不用缠脚,不用出嫁。长大后,招个女婿入赘,不用受婆家的压迫。”
      “这个你就看的肤浅了。”娄近垣笑眯眯的打击说。
      “父亲,怎么肤浅了?之前我去的庄王府,那么多庶福晋和妾室,父亲也都是朝廷官宦,真的不如张府的女儿归宿好。”义萱小脸一扬认真的反驳。
      “豪门联姻,危机很重,张家三个女儿,就是三个亲家,如果讲究门当户对,就的是三个二品以上的重臣。”
      “对啊,王府每个王爷都有很多福晋妾室,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妻。”义萱以为娄近垣考虑的是嫡妻位置的问题。
      毕竟大清朝二品以上权臣家屈指可数,两家还要互相看的上,适婚适龄的对象太少了。要不是三十多岁的庄王爷,会娶那么多朝廷勋贵人家女儿,府上侧福晋,庶福晋,和侍妾格格一堆。
      “这些豪门人家不只是正妻的问题,而是父家一旦出事,就会被弃。夫家一旦出事,说不定就是株连九族的麻烦了。”娄近垣看破说穿了张府的底牌。
      “啊,这样啊,”
      “别说以前的历史人物了,就是看看八王党惨状,因为姻亲关系,多少人倒霉了。”
      娄近垣说完离开,可他的声音在义萱的脑海里回响。作为修道的她,从没有想过婚姻关联,是这么复杂的社会关系损益计算。
      婚姻最后一道光芒魅惑感,在义萱的脑中彻底的消失,彻底的把自己绝缘到道教修炼的意识形态里。
      幸好雍正帝不再找她守夜,幸好雍正帝宠幸了十三岁的马氏。他的行为把降落在义萱身上的黑暗从人心中消除掉了。义萱感恩的祈祷,祝陛下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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