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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君问归期未有期》第三十五章病至 ...


  •   雍正七年十月,雍正上朝的时候,看着身体像纸片人的允祥,身上镶金边的朝服前后,盘龙的石青补子,在他身上就像是空洞的龙旗幡。才四十多岁的他,双鬓发白,走路需要拄着拐杖,左腿上的脓疮越来越严重。
      雍正帝心中有些难过,当朝命令增加允祥的仪仗一倍。看着允祥衰弱的身子被人抬着退朝,雍正根本没有挽留他再说说话,希望他能早早回到王府好好的休息。
      允祥的这个腿疾,在康熙五十年就开始了,身体强壮的他,忽然身体出现了问题。腿上长出一种毒疮,消下去又起白泡,破后成疮,经常的流稀脓水。而且人经常出虚汗,忽然浑身发抖,口渴异常,还不能耐饿。
      当时康熙帝在世时候,也关心胤祥疮如何了?太医院的太医看过也不见痊愈。雍正帝也曾为胤祥遍访名医,继位后也交代总督鄂尔泰,遍访精于医理之人进京给允祥治病。
      十一月,允祥终于病倒了不能上朝,雍正帝特地的召见了娄近垣。要求他在冬至那天,举办盛大的斋醮仪式时候,除了庆祝元始天尊的圣诞,也为胤祥祈福化灾。
      “允祥有疾,冬至那天也是元始天尊的圣诞日,元者,本也,先天之气也。你帮着给我给允祥祈福化灾。”
      娄近垣尊敬的一拜接旨,“陛下所言甚是,冬至乃全年一阳之始,是诸天之本始,是诸事之源,我一定精心尽力操办斋醮。”
      “你将怡亲王允祥祈福的诵经拟好后,分发下去,让各大道观举行盛大法会的时候,京城的道观一起上表.。庆贺元始天尊诞辰,也祈祷允祥身体可以康复。”
      “臣一定以示大道宣化,祈祷王爷的身体可以一元复始,恢复生机。”
      雍正和娄近垣说了半天话,娄近垣至始至终没有提过一句娄义宣。半年多来,娄近垣既不上表,也不请奏,也从未托人问义萱为什么被抓走,和为什么被关在宗人府。
      看着娄近垣没有任何的对义萱的关心,雍正心中感叹,义女毕竟是不是亲骨肉。义萱被关了半年多,除了雍正自己两个儿子经常去探望,娄近垣就像没有这一回事,根本不申请探望,也从未送过温暖。
      雍正帝内心腹诽,“难道他只是把义萱当作一个讨好自己的棋子吗?看到我把义萱打入宗人府,想明哲保身的把自己切割干净。”
      雍正帝是最有耐心和布局的高手,他不动声色的谈论着祭祀仪式拖延时间,给娄近垣机会,想让他主动的提义萱的事,自己也好有个台阶,让娄近垣把义萱领回去。
      “元始天尊的诞辰是道教的重要祀日,也是冬至日。你们在道观举行盛大的祝寿道场,诵经礼忏。我也会在天坛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陛下贤德勤勉是万民的之福,大清一定会兴旺发达。”娄近垣一拜说。
      “可惜,怡亲王才帮我办理西北两路军机半年,人就病倒了,我作为皇上也是他的亲人,时时刻刻都惦记他的安危。”雍正帝拉家常般,故意点出了亲人间时刻挂念的词。
      “皇家的父慈子孝,我们也多有耳闻,听说怡亲王和许多皇子,都陪同过康熙帝外出巡视多年。”娄近垣的反应似乎没有听懂,而是拍马屁的说着皇家的旧事荣光。
      娄近垣拍皇家马匹的话,让雍正心中一沉,娄近垣是在点什么?
      雍正心里清楚,康熙帝生前并不喜欢允祥,虽然他经常的陪伴康熙。康熙对胤祥是特殊的,但是雍正从没有往深处想。
      “允祥的病有十八年了,确实是时间长了。”雍正终于坦诚的承认。
      “陛下圣明,每个人有自己的业力,我们可以祈福,但是我不敢保证有效。”娄近垣明哲保身,迂回的终于把忧虑说明白。
      “好吧,你们尽力祈福,只是我觉得他最近愈加的瘦弱,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
      雍正嘴上不好再逼迫娄近垣,胤祥的病就是娄近垣说的业力。他在康熙一朝可谓经历了大起大落,有过辉煌,更有过落寞。康熙朝前期,胤祥跟在康熙帝身边,开阔了眼界,在康熙朝后期,胤祥在长期的压抑中,磨砺了性情。
      最终胤祥在挫折中身体垮了,对政治权力的残酷有所认识,于是坚定的站在雍正一边。可惜雍正在康熙朝如履薄冰,处境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根本无暇顾及允祥的病情。
      而雍正上位后,这些年一直在处理八王乱党,接着又是西藏,边疆暴乱的问题。然后又是年羹尧,隆科多的事。为了朝廷稳固雍正谁也信不过,天天派胤祥去执行各种苦差事。
      在娄近垣还没有进京的时候,就是雍正四年,胤祥就病的很重,经过近半年的治理,病情反复没有痊愈。当时雍正帝在宫中,也设谯为胤祥的病祈祷过。
      可是生病的胤祥丝毫没有闲着,只要能走动,就忙着州府重新划分、官兵管理以及云南盐务事宜。与此同时,允祥还马不停蹄的亲自去勘探河道,监控水利绘图。
      国事无论大小,他都装在心里。他亲自到第一线参与各种国事,比如调运粮食济民,清查当地亏空,开海禁,安排河工开挖出京新河道。
      终于病来如山倒,今年的秋冬病至,胤祥的身体非常不好,太医院使刘声芳任户部侍郎,专门听命在胤祥身边为其随时诊疗病情。
      可能是胤祥觉得时日无多,想多为雍正帝江山打下基础,继续拖着病体亲自和高其倬一起翻山越岭,安排河工帮助雍正选皇陵和修建水库。
      胤祥不愿意惊扰百姓,经常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很多时候到半夜才进一餐。现在允祥终于病至卧床,雍正帝才求天保佑,哪怕娄近垣的法术再高,对于娄近垣来说确实是过于牵强了。
      雍正帝心中一阵绞痛,反观自照,自己给娄近垣说,允祥是自己的亲人。可是实际生活中,自己却鞭打快牛,烂船不沉就使劲的开。明明知道允祥腿部坏疽十几年,身体极度俱疲,可是雍正还是离不开他。哪哪都得有他,哪怕新设立了军机处,也要安排允祥和张廷玉等二人一起办公。
      娄近垣离开御书房时候,给雍正帝深深一拜。他远远的看过怡亲王的步态,知道胤祥的身体状况是极其糟糕的。可他不敢违逆雍正的旨意,之所以提到康熙帝和皇子的多年父子情,就是暗暗避灾的伏笔。
      允祥的病在康熙帝就开始了,直到康熙帝逝世,胤祥也没有得到好好的治疗。现在雍正继位也七年了,现在才让自己做祈祷,病入膏肓的人不会有什么起色。
      娄近垣的马车还没到真人府,宫里的太监带着谕旨来宣,“陛下口谕,望娄法师前往宗人府,探望你的女儿娄义宣。”
      “贫道接旨,”
      “主要是娄义宣现在像个活死人,请法师要有心理准备。”
      “活死人?”
      “对,御头说,义萱道姑已经半月水米未进,只有气息尚存。”
      “请公公带路。”
      听到义萱尚有气息,娄近垣心头一下子不再担心,他知道义萱修炼又进阶了。雍正帝将义萱关在宗人府是一个极佳的修炼时期,可以心无旁骛,没有人去打扰。要是雍正不关她,娄近垣也会找个秘密的道观,让义萱闭关修炼。
      马上十四岁的她,封印的丹鼎开始日益增强,如果入定的时候如果被打扰,就会走火入魔。
      在宗人府的阴暗的牢房,娄近垣慈祥温柔的看义萱,她微闭双眼,盘腿的身体,就像一个坐佛。娄近垣用手指轻轻在义萱鼻颈部探测,气息脉搏都很稳健。娄近垣判断义萱的神魂已经出了身体,神游太虚去了。
      娄近垣他站在牢里,静静的望着义萱出空身影有半炷香时间。最后他将身上的紫袍退下来,轻轻的给义萱披上。他的动作非常轻柔,生怕打扰了义萱的修行。他的这一举动,不是平常人的关心,而是告诉义萱自己的封诰。
      等义萱醒来看到紫袍就知道,因为紫袍在道门中有特殊意义,代表天师正统,是道门的传承之人,黄袍道士是暗示其自身能力出众。娄近垣的紫袍,以后还有着他打算和布局。
      走出了牢房,娄近垣对太监说,“我女活死人的事大,我写一个折子,拜托你呈给陛下。”
      在宗人府的牢头的书桌,娄近垣埋着头提笔写好了奏折,微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太监拿着奏折离开后,娄近垣终于呼吸一滞、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背脊一凉。
      因为他右手看似在写奏折打掩护,其实他左手没有闲着,默默的用大拇指走着掌决罗盘,算出了最近将要发生的大事。义萱的神飞太虚,可不是小事,那是她背后的灵宝天尊给他的信息。
      避祸,避开半年,等天道的时间,娄近垣骨节分明的食指一收,拿着毛笔在砚台沿上一落。天盘的信息落在娄近垣的脑海里,他轻叩了一下手指,缩了缩脖子,最后带着跟随的道童离开了。
      不久,牢头收到了雍正的口谕,这是一个老太监,闷声道、“从今日起,任何人都不许探望娄义萱,牢中的差役也不能去打扰她,在通往紫色牢的外门,加派两了看守。”
      宗人府牢头也声音闷闷的反问,“差役也不能打扰,那么送饭呢?”
      “也不准送任何吃喝。”
      “那还不饿死,或者渴死了?她已经半个月没有进食了。”
      “你想抗旨吗?”
      “不敢!”
      牢头缩着脖子看着,传旨的太监消失在走廊转角时。旁边的一个小差役没心没肺的笑一声: "哎呀呀,原来是要饿死她! "
      “呸!当心脑袋,赶快加派两个人手,守着大牢。”
      冬至日后,圆明园落雪,弘历穿着狐皮的大氅,在落雪的花园回廊里穿梭,顺着蜿蜒曲廊,绕过湖泊,穿过朱红色的大门,便到了正大光明殿。宫人恭谨无声侍立门外,弘历示意他们不要通报,径自走了进去。
      晨曦中,恢弘的殿宇格外的清冷,远处的雪松深深,掩映飞檐重重。殿内的大暖炉呼呼的燃烧着,将屋内烤的温暖如春。
      雍正帝正在御案上阅读奏折,案几上堆着的满满几罗小山似的奏折,冬日的阳光如雪一样,轻薄的落在雍正的身上。他看到弘历躬身而立,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因为刚刚弘昼也来过了,他们诉求都是一样的。
      “父皇!”
      “怎么没事干?”
      “不是,就是那个小请求。”
      “给你说了,谁都不许探望义萱。”
      “为什么?她犯了什么罪了?”
      “这是他父亲娄近垣法师的要求。”
      “他父亲?这个天气,好几个月,不吃不喝,没有炭火,人在牢房还不冻成僵尸了?”
      “放心,地牢比山洞温暖。”
      “什么意思?”
      “娄近垣说,只要过了这次一关,娄义宣的道行就会精进。”
      “过关?不信。”
      “我也不信,所以娄近垣奏折这样说了,我就成全他们。我等着看结果,看看她闭关后,是不是还活着,而且法力高超。”
      “她是人,不是神。”
      “我就是想看她是不是神,再等等。娄近垣有信心,我们怎么能没有耐心。”
      弘历拜别告退,走出上书房,看着雪景将圆明园打扮的分外明亮,远山如黛,近水如镜,冰封的湖面上,落雪如轻薄的蝉衣叠加的繁华透明。
      弘历的靴子吱吱的踩在柔软的雪上,心里都是对义萱的挂念。明明是父皇将义萱关在宗人府,现在偏偏说是娄近垣的意思。这么多天说要看她成魔还是成神,难道义萱真的是神女?
      弘历将落雪的枝条折了一节,来到一片纯净的雪地,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符,最后画出一只梅花树图像。如果义萱真的是神女,怎么办?弘历直瞧着雪地的梅花,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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