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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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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想矫正?
蒋跃躺在草丛上,枕着胳膊翘着腿,陷入沉思。
今天是一月一度的母亲日。
上次孟婉问他要不要一起逛商场,蒋跃问那算不算这个月的母亲日。孟婉说母亲日得陪一整天。于是他们在逛完商场后又去了趟超市,接着在公园铺上野餐垫,开始愉悦的下午茶时间。
秋日阳光和煦,微风带着些许凉意。是西市一年之中最舒爽的季节。
蒋跃晃了晃腿,他自打换牙开始,牙齿就长这样。平时鲜少有人特地盯着他的牙看,又没有什么上镜需求,除了刷牙麻烦些其他都还好。
追根溯源起来,他矫正的原因好像一开始……是因为孟婉?
“那陆医生怎么说,需要拔牙吗?”
孟婉掰开一个橘子,拨掉皮,和蒋跃讨论起牙齿的矫正方案。
“他说可以先排齐看看,如果觉得能接受就不拔,不能接受再拔也不迟。”
孟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医生这么说,不拔牙肯定是最好的。你也别拔了,简简单单排齐就好,又不是说牙齿情况多严重……”
蒋跃侧眸看向孟婉,“妈咪。”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直想让我去矫正?”
孟婉手上的橘子顿了顿,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牙长什么样你不知道阿?早该矫了,以前让你去你不肯,何至于等到现在……”她将橘子放到餐盒中,朝草坪上喊:“星仔,过来吃橘子。”
季朗星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孟婉拿湿纸巾给他擦了擦手,起身:“你看一下弟弟,我去下卫生间。”
“好。”
季朗星将橘子掰出一小块,优先递给蒋跃。
“啊——”蒋跃没擦手,索性张开口。
季朗星将橘子放到蒋跃口中,笑开嘴。
“谢谢星仔。”蒋跃嚼着橘子看向季朗星,这次牙齿上没有巧克力渍,更显工整。只是上牙少了一颗,空出一小块牙位。
蒋跃:“星仔,最近是不是在换牙。”
季朗星继续掰第二块橘子,毫无根由地说:“哥哥,你长新牙的话一定要告诉妈妈,牙齿摇晃也要跟她说。”
“为什么。”蒋跃笑了笑,他大概是长不了新牙了,连智齿都没有。
季朗星一本正经和蒋跃科普:“妈妈说新牙长出来了,旧牙却迟迟没有掉落是不行的。”
蒋跃睫毛微颤。
记忆“滋啦”一声撕开一道小口,像枕头,露出一小段毫不起眼的棉絮。
“这个叫乳牙……乳牙呲溜,要及时拔掉。不然新牙没有位置,就会往旁边倾斜,长歪就不整齐了。”
季朗星科普完毕,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赞赏。用他那双沾满橘子汁的小肉爪拍了拍蒋跃的脸颊:“知道嘛!”
蒋跃回过神来,看着季朗星的牙列,嘴角扯起若有若无的笑意:“知道了,哥哥可真笨。以前怎么就不懂呢……”
…
洗手池边,孟婉关掉水龙头,挤了两泵洗手液,掌心相对并拢揉搓——这是七步洗手法的第一步。她在蒋跃很小的时候教过他。
为什么想让他去矫正阿……
这事要追溯到蒋跃10岁左右。
他的换牙期比别的孩子来得晚。刚开始那几年孟婉还会时不时留意下,几个后牙也都顺利长到正确位置上,她也就逐渐放松警惕。
后来她跟蒋毅开始频繁发生争吵,爱在芝麻琐事中销声匿迹,可是一生太长,她不愿意这样过一辈子。离婚的念头便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
只是,只是稍不留神……
蒋跃的前牙便悄无声息冒了出来,如雨后春笋,东倒西歪。由于他的乳牙尚未脱落,恒牙生长空间受限,虎牙硬生生被挤到牙龈上面去,等到她发现时已经太晚。
可牙齿,长歪了就是长歪了。紧接着邻牙也跟着受到影响。
这也就变成孟婉的一桩心病。
蒋跃10岁时,她还是和蒋毅离了婚。儿子跟他爸。她想让蒋跃去矫正,蒋跃嫌麻烦没当回事。蒋毅心又大,儿子不想去他也纵着。
后来她和蒋毅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又有了季朗星,更没时间管蒋跃。再后来大儿子出了国,想管都管不了。一个人在国外飘飘荡荡,也从不爱跟她联系。
直到去年蒋跃回国,他们娘俩才又见了面。牙齿还是一如既往,人却和她疏远起来。
蒋跃从小性格内敛,长得又像她。往头上扎两条辫子说是女孩都不为过。她生怕儿子在学校受欺负才同意让他去踢球的,强身健体又能养养性子。后来离婚也是,原以为孩子跟着蒋毅会比跟着她好,没想到——
好过头了。
他爸的志气担当一样没学,散漫随性的生活作风倒是有样学样。回来也不找点正经事干,天天就知道抱着块滑板玩,要么就是和丁皓去踢球。跟丁皓都比跟她亲。
孟婉开始对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连同蒋跃的牙。自己过得越幸福,愧疚便越发在心中滋长。后来强行定了个母亲日,试图弥补这些年未尽到的母亲责任。
让蒋跃去矫正,便成了一根钉在心头的钉子,消除愧意的执念。
孟婉洗到第七步,冲净泡沫关掉水龙头,抽出纸巾擦擦手。直起身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也许人呐……想得到点什么就必须失去点什么,哪能什么好事尽被她占去。
她整理了下耳梢的发丝,收起这些陈年往事。脸庞如往日般明媚,往草坪中央走去。
…
陆洵也每逢四五六,都会在鹿尔接诊。
自从沈桢病了之后,他接手了鹿尔不少事务,经常晚上都在鹿尔加班,今天也不例外。
桌子上的手机适时响起,陆洵也拿起一看,是蒋跃发来的。陆洵也眉梢微挑,这还是蒋跃头一回主动给他发信息。
「蒋跃:陆洵也,我知道为什么了。」
是他上次问蒋跃的问题——为什么想矫正。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很基础的提问。
就像每位踏入诊室的患者,陆洵也都会问他们:你觉得自己的牙齿有什么问题。然后他再根据患者诉求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案。但是蒋跃前期对正畸总抱着一副“无所谓、都可以”的态度,陆洵也拿不准,所以换了个问法。
没想到他整整想了三天。
要这么久吗?
陆洵也快速打字。
「L:为什么。」
他将手机放在一旁,又接着开始看手中还没看完的病例资料,眼睛时不时往屏幕上瞟。
足足20分钟后,手机才响起一阵短促的提示音。他拿起手机一瞧。
「蒋跃:秘密。不告诉你。」
陆洵也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他快速打了一行字,而后拇指顿了顿,叉叉叉删掉。又重新打了一行。
「L:做吗,现在。」
蒋跃秒回了他:做~[转圈]
…
陆洵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蒋跃正趴在床上,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他走近一瞧,蒋跃下巴抵在枕头上,拇指不停地刷着手机屏幕。
陆洵也揉了揉蒋跃的脑袋,“去洗洗。”
蒋跃头也未抬地问:“陆洵也,我牙槽骨薄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洵也沿着床侧坐下,目光顺着蒋跃的后背一路往下。自蝴蝶骨,到腰腹。蒋跃皮肤薄嫩,腰侧两边还留有淡红指印,以及斑驳的掐痕。他忍不住上手抚摸,指尖冰凉。
“网上说……”蒋跃下意识颤了颤,“……说牙槽骨太薄不能做矫正。”
“你的还好。” 陆洵也目光往下,是蒋跃饱满紧实的臀·瓣。大概是因为踢球的缘故,臀挺翘而丰腴。陆洵也舔了舔嘴唇,身体又开始燥热起来。
“正畸会导致牙根吸收吗?”蒋跃继续发问。
“或多或少会,轻度吸收影响不大。”
“会有牙套脸吗?”
陆洵也收起放在蒋跃背上的手指,声音有些沙哑:“看人。”
他停顿了会儿,才接着往下说:“正畸学没有牙套脸这个概念。颧骨高的患者因为矫正期间咬肌萎缩,易出现所谓的牙套脸。脸型流畅、脸颊饱满的患者相对没那么明显。”
“转过来。”陆洵也说。
蒋跃挪了挪胳膊肘,整个人转向床沿,抬头。一脸乖巧地望着陆洵也。
陆洵也把掌心贴了上去,拇指摩挲了下蒋跃的颧骨,又揉了揉他的脸颊,软绵绵的肉感,火一下子又蹭了上来。
他拿开手:“……你还好,多吃点别太瘦。”
蒋跃又接着问,陆洵也不急不慢地答,丝毫不理会胯·下如干巴馒头般的玩意儿,直到蒋跃问完所有问题,房间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陆洵也看向蒋跃,浓密的睫毛还在屏幕光上忽闪。
“你为什么想矫正?”他又一次问。
“说过了……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已经决定好了吗?”
蒋跃放下手机,转过身,双掌搭在胸前,安详地看向天花板。颇有一种任人宰割听天由命的姿态。
“嗯。”
陆洵也觉得好笑,“正畸也没那么可怕,是有风险,但不一定会发生在你身上。”
蒋跃自下往上看,陆洵也的嘴巴一张一合,与星仔如出一辙。
“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么?”
“是。”
蒋跃重重地点点头。
“正畸期间牙齿容易脱矿、龋齿,要花多点时间在口腔清洁上,尽量刷干净。”陆洵也提醒道。
“好。”
“大概率会出现黑三角,但后期可以做修补。”
“好。”
“后期必须遵从医嘱,且按时复诊。”
“好。”
“矫正我来帮你做。”
“好……”
?
蒋跃猛地起身,“等一下等一下!”
差点上当!
他鼻子间轻哼一口气,“这个不行。我不要。我要选其他医生。”
陆洵也敛着眸,脸色稍沉:“你要选谁。”
“我找吴主任。”
“老师档期满,而且有教学任务,大都是学生实操。你来鹿尔,我可以全程帮你上手。”陆洵也开出了每一位矫正患者都渴望而不可求的条件。
“那我等沈院。”蒋跃不识好歹。
“她生病了。后续工作量会相应减少,平时也很忙。”
“那我找裴医生。”
“……”
陆洵也直直盯着蒋跃,眼瞳中仿佛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
“他脾气差,爱骂人。”
“怎么会……”
蒋跃双眼睁得滚圆,不可置信:“裴医生上次在兰亭还让我挂他的号来着,人挺好的。”
“装的。”陆洵也简单明了。
蒋跃撇撇嘴,“脾气差点就差点,医术精湛才重要……”
“你觉得我技术比不上裴渡?”陆洵也皱着眉。
蒋跃头摇成拨浪鼓:“没有,都很好……你很厉害。”
“那为什么不选我。”
蒋跃扣了扣手指,“你上次不也说了么,不想为我做矫治。”
“现在可以,你知道的。”陆洵也说。
“我不要。”蒋跃拒绝。
“为什么。”陆洵也锲而不舍。
蒋跃被问烦了,眉毛拧在一块儿:“那你为什么非要给我矫正?”
陆洵也的手指动了动,目光游移到蒋跃的嘴唇上,不置一词。
蒋跃察觉自己声音大了点,话也不是那么中听。
他抿抿嘴,轻声细语道:“真的不用。你已经帮了我很多,非常感谢。咱俩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再说了,他们只是炮友,哪能事事麻烦陆洵也。
即便陆洵也好心帮自己,他也不能得寸进尺阿。
但是……
蒋跃转念一想。
陆洵也该不会……
真的有KPI吧?!
这又得另当别论了。
蒋跃动动嘴唇,刚想开口,陆洵也抢先伸出两只手指,掐住他左右两边的腮帮子。蒋跃的嘴唇被挤到变形,看起来略显滑稽。
陆洵也真的很喜欢捏他脸。
他蹙着眉,瞪着陆洵也:“干什么?!”
“我收费的,很贵。”
陆洵也面无表情,一字一句说。
“治疗费先收一大笔,打骨钉跟你另算。打几个就收几个。矫正期间你若是蛀了牙,我会让你在鹿尔补。补几个再收几个。你下了牙套还要戴保持器,做几副我便收几副。保持器咬坏了,你还得接着配,我继续接着收。你口袋里的钱会统统变成我的。这两年务必请你好好工作,努力挣钱。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放心。”
蒋跃被钱钱钱钱绕晕了头脑。
果然,陆洵也就是有KPI。如今沈院身体抱恙,作为儿子他当然要支楞起来,撑起鹿尔的业绩指标。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他是在帮陆洵也呐!
炮友间互帮互助,也不是不可以。
他帮陆洵也冲业绩,陆洵也帮他整牙,各取所需。跟他俩的炮友关系一样纯洁友善世界和平。
“那你要收多少?”蒋跃口齿不清地问,像只等待被宰的羔羊。
陆洵也松开手:“明天去鹿尔咨询下陶宁。”他垂眸看了眼蒋跃的破手机。
“先给一半,剩下的可以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