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项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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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对琴棋书画等艺术的认识，顶多能接触到棋类，稍微狭隘的角度来讲，是根本没机会开展艺术的培养，真正能接触的也只有中国象棋，更确切的说象棋只算是幼时曾经玩过的一项娱乐，甚至与艺术根本不搭边。象棋是很非常容易上手的对弈游戏，当然要想成为象棋高手，这便要关乎智商水平，在小时候物质条件尚未丰盛的时候，与同侪对弈象棋，基本上是唯一能够在课堂外开发智力的渠道。玩过中国象棋的读者朋友，对棋盘分界线内的“楚河汉界”四个字并不陌生，笔者对中国历史颇感兴趣后，才知晓它源于秦朝末年的历史典故，即持续时间近四年的楚汉之争。楚汉之争的代表人物，就今人来看，亦是相当熟悉的历史名人，楚河一方的灵魂人物为西楚霸王项羽，汉界一侧的代表人物是创立大汉王朝的汉高帝刘邦。首次有意识的将刘邦和项羽放在一起理解，是在学习课文《鸿门宴》时，记得那时老师还曾在课室播放电影《西楚霸王》，让同学们加深理解这篇文章及背后的历史，使得笔者大脑里尚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记忆。
沛公，即楚汉之争的胜利者汉高帝刘邦，以成功论，刘邦无疑是功成名就笑到最后，而项羽却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下悲慨自刎，然而在历史名气上，似乎是项羽更为受后世欢迎。古装影视剧目或小说里，男主角几乎都是名成功就的人物，而项羽是这一传统的例外，西楚霸王之所以更具有历史名气，太史公司马迁无疑发挥了关键作用，后世多位文人墨客对项羽的积极评价，亦使得项羽的历史名气盖过建立大一统王朝的刘邦。太史公司马迁在他历史巨作《史记》中积极评价项羽，本纪是太史公记载皇帝生平的专属名词，或许是太过欣赏项羽，司马迁破例为项羽著本纪立传，也即视项羽为帝王系列中人物，这在后世的史书里一直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后世历朝历代的史书中，很多无皇帝之名却行皇帝之权的人物，都未必能以本纪立传。
项羽虽败犹荣，在历史的名气胜过无数成功人士，必然有其辉煌事迹，他的些许事迹曾是学生时代必学的内容，如评价项羽的名言“有志者，事竞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其中破釜沉舟便是赞扬项羽军事才能及魄力的成语。一般人对项羽形象的了解，多半源自影视剧而非书籍，在影视剧里，项羽似乎只能以主角出现，而且扮演项羽的演员必须高大，不然难以衬托他威猛的气势，在影视具体情节中，既要呈现君子风度的正面形象，亦要表现出其妇人之仁的一面，其中妇人之仁是名将韩信对项羽的评价。项羽留给后世的，最为经典的印象莫过于他的军事上的表现，古人对他有“羽之神勇，千古无二”的评价，按现代话来说，个人的军事才能可谓达到无人能比的境界，正如有人评价项羽说到，七十余战未尝败北，然而遗憾的是，项羽一朝失势后，犹如兵败如山倒而身死国灭，因而使得有学者评价项羽，恃勇无谋。
从现有的史料和后世评价来看，项羽应是位有勇有谋的英雄人物，具体为何兵败身亡，其原因必然是错综复杂的，项羽与刘邦争夺天下的楚汉之争，后世亦有类似的情况。楚汉之争，在局外人看来，或许只是军事上的斗争，而对于局内的项羽和刘邦来说，绝非军事上的一时成败那么简单，只不过军事上的成败触发了整个时局的改变，历朝末代的乱世局面，都有不断上演类似的场景，只不过项羽的英雄形象过于突出，从而使得人们熟记。项羽失败的原因，就历史发展走向来看，大概有一点是值得注意的，项羽击溃秦王朝后封为西楚霸王，采取春秋战国时代的分封制治理天下，而非延用秦王朝已经布施的郡县体制，通过汉代已降的历史可知，郡县制更为符合历史发展走向，而项羽使用的分封制似乎在开历史倒车，这似乎是项羽未能笑到最后的历史潮流使然。
采取分封制后，让项羽始料未及的是，分封制下的诸侯王很快便叛乱，项羽疲于平叛时，日益壮大的汉王刘邦，开始了同项羽的天下争夺战，也即所谓的楚汉之争。或许项羽的命运注定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型英雄人物，而非统治管理国家的领军型人物，使得他赢得中国历史上最强武将之一的好评，却未能成就为开创新朝的帝王。未尝败北的项羽，没能采取亚父范增等人的建议，造成原本阵营人员众叛亲离，曾经的属将韩信和英布等人纷纷倒戈至刘邦麾下，曾经臣服的诸侯王也纷纷倒向刘邦的汉军集团，结局便如历史既定事实那般，项羽遭围攻后被迫困在垓下。被围困的项羽自忖不能脱身，败局已定，于是悲慨的向部下表示“并非自己不会领兵打仗，而是上天要亡项羽”，自知即将身死的项羽，在美人虞姬的陪伴及哀叹命运的心境下，创作一首绝命诗《垓下歌》。
《垓下歌》
（秦汉 ）项羽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西楚霸王的这首《垓下歌》，句句不离“兮”字，是典型的先秦《楚辞》的艺术创作风格，可能那时的语言系统不够丰富，故多用这些语气助词。从首句可知，项羽的身体素质很是过硬，力拔山、气盖世都足以反映项羽是体型魁梧的大汉形象，《史记》描述他“八尺余，力能扛鼎”，应是名副其实，作为破釜沉舟的将领，高大魁梧的形象或许是标配。第二句“时不利兮骓不逝”，项羽对于自己最终败北的原因归咎于天命，曾经如盖世英雄般的气度突然变得苍白无力，反映出项羽被困垓下，犹如宿命论所言的那般，只能干等着天要亡他。第三句“骓不逝兮可奈何”是表达出天时不利于项羽，所骑名马不能继续在向前了，只能徒呼可奈何。最后一句所感叹的，与他所爱的虞姬有关，项羽想到自己身死后，他所挚爱及陪伴他东征西讨的美人虞姬的前途命运将会很悲惨，于是唱出最后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表达出身陷绝境时的悲叹，也充分表明他对虞姬刻骨铭心的爱。
项羽面对生死时而作绝命诗，仍不忘跟随他东征西讨的美人虞姬，自古英雄爱美人，已经是人们的共识，从项羽这首绝命作可知，项羽亦富有柔弱的一面。英雄会不会被美人所累，不得而知，至少红颜祸水的帽子并没有被扣在虞姬头上。然而深知会成为负担的虞姬，听到项羽作出悲叹的绝命诗后，亦是感到十分悲伤，于是含泪舞剑唱歌，唱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歌罢舞停便举剑自刎在项羽面前，这等悲壮的情节，俨然成为现代影视节目《西楚霸王》或戏剧里的标配。虞姬自刎而亡后，项羽悲伤欲绝，悲伤过后还是得做最后的挣扎，但是命运并未能眷顾这位曾经所向披靡的霸王，突围至乌江时，深感即使过江也无颜面见江东父老，无法东山再起，或者已经无路可退，只得遗憾的选择自刎而终。
项羽自刎而亡的经历，无疑是悲壮的，是文人墨客喜欢咏叹的历史题材，尤其在唐宋时期，多位文人根据项羽乌江自刎的悲壮事件创作诗歌。唐代诗人杜牧赴任池州刺史途中，路径乌江亭驿站时，有感于功败垂成的项羽被迫在此自刎的经历，遂作题诗《题乌江亭》，宋代文学家王安石在杜牧诗的基础上作《叠题乌江亭》，表达了对项羽悲壮事迹的理解。宋代尚有多位文人墨客创作歌咏项羽的诗作，较为突出的有如李清照的《夏日绝句》，而著名诗人陆游和女词人朱淑真等人，亦有创作有关项羽事迹的诗作，不过与其他宋代文人所作的诗歌一样，质素及知名度较低而不为人所知。尽管项羽最终兵败身亡，但他的英雄事迹及悲壮结局备受后世激赏，为此得到后世多位文人墨客的歌咏，通过品读下杜牧及王安石等人歌咏项羽的诗作，便可见一斑。
《题乌江亭》
（唐）杜牧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这首诗是杜牧赴任池州刺史时，途径乌江亭驿站时，创作的咏史诗，它的大意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难以预料，能够忍辱负重才是真正男儿本色，江东子弟人才济济，若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鹿死谁手还不好说。通过杜牧此诗大意，可知他对项羽在乌江自刎感到惋惜，首句指出胜败之事不可预料，接下来第二句说到男儿要懂得忍辱负重，不应遭遇挫折便灰心丧气含羞自刎，最后说江东子弟才俊多，随时可以重整雄风可再与刘邦决一雌雄，作者在尾句中用“卷土重来”，说明杜牧对项羽的军事才还是很赞赏的，同时也在为项羽未能过江率领江东子弟重振旗鼓而深感遗憾。这首诗与他另外一首咏史诗《赤壁》的艺术手法颇有相似之处，尾两句“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如同《赤壁》诗中的“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一般，对历史上的既定事实，提出假设性推想，充分表明杜牧对诗中英雄人物颇为赞赏，假借历史未然之机会，指出兵家将领不应为一时的成败而丧失斗志，更不应该自我放弃。
《叠题乌江亭》
（宋）王安石
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
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
从王安石这首诗的诗题可知，是针对杜牧的《题乌江亭》诗而作。这首诗是说，经过常年战争的疲劳将士，亦是非常的悲哀，中原战事失利后，兵败的大势难以扭转，即便江东的才俊子弟还在，谁能确定他们会愿意跟随霸王卷土重来呢。王安石这首诗从起内容来看，似乎是抬杠杜牧的意思，杜牧假设项羽过江后可带领江东子弟重整旗鼓，而王安石却表达了不一样的看法，诗中第二句“中原一败势难回”犹如军事上的名言兵败如山倒，也即说项羽失去大势后，要想挽回局面是概率极低的事件，故说哪怕江东才俊子弟还在，也未必愿意跟随霸王重振旗鼓。杜牧的诗作着眼于宣扬英雄本色应持不怕失败的斗争精神，而作为改革家和政治家的王安石，出发点是审时度势，指出西楚霸王败局已定，表达出对项羽兵败自刎、“不肯过江东”一事真正原因的观点。项羽在汉军及各诸侯王围困被迫退至垓下时，想必已经预料自己最终兵变的结局，犹如他对部下所言的“天要亡他”那般，可见项羽明白即使过江也终将是无济于事，何苦又要率领江东子弟作无畏的牺牲，这也大概是王安石《叠题乌江亭》的意旨。
宋代词人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担任建康知州时，城里爆发叛乱，本应该指挥平叛的赵明诚却临阵脱逃，李清照为此感到不耻，认为丈夫脱逃的行为有失男儿本色，故创作一首五言绝句《夏日绝句》来暗讽丈夫。李清照的这首绝句，言简意赅，前两句用“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称颂项羽，后两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表明人们还在怀念项羽，宁愿自刎也不愿过江东苟且偷生，从这首诗可以看出，李清照是借项羽的悲壮历史，指出人活着就要做人中的豪杰建功立业，死也要死得其所成为鬼中的英雄。李清照对西楚霸王的评价极具代表性，生为人杰，死为鬼雄，亦是对这位西楚霸主高度概况，由于如太史公及李清照等文化人对项羽的积极评价，使得项羽成为失败的英雄，在历史长河里，极少失败人物被后世冠以英雄称谓的，项羽便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项羽无疑是位失败者，但是历史评价却单独为他开先例，传统评价体系中一直奉行简单直接粗暴成王败寇论，因此对人物的盖棺定论，其成败与否可谓是一票否决的指标，而西楚霸王项羽是这个传统评价体系的例外。我们将眼光调到元朝末年，如同项羽刘邦楚河汉界一般，朱元璋和陈友谅亦是在争夺天下，按成功论，朱元璋与刘邦成功奠定新王朝，陈友谅和项羽一样铩羽而亡，失败后的项羽得到文人墨客的高度评价，而陈友谅却没那么幸运。今日人们观看一些关乎明太祖朱元璋建立王朝的影视节目，陈友谅总是以消极反面的角色呈现，然而描写刘邦的影视剧里，项羽非但不是负面角色，反而将刘邦演绎为流氓气质的开国君主，用以衬托虽败犹荣的项羽，可见历史评价也是非常不公平的，同样是在争夺天下时功败垂成，项羽享誉史册备受赞扬，陈友谅声名不佳，乃至在电视剧里也多以负面的角色呈现。
历史的长河中，英雄人物总是引人注目，而项羽，这位西楚霸主，无疑是人中之龙，鬼中之雄，他英勇无畏，才情出众，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然而却未能适应历史潮流成为继往开来的新朝君主。历代政治家对项羽的评价，或许不高，犹如王安石的诗作那般，指出项羽即使过江东后亦无法扭转最终失败的结局，而杜牧和李清照等未达到政治家高度的文人，好比他们的诗作意涵那般，对项羽英勇无畏的形象给予积极正面的评价。有一些评价项羽的诗歌，对项羽盖世英雄表达敬仰，亦对他采取政策失误导致兵败自刎乌江表示遗憾，唐宋这些文人歌咏项羽的诗歌，多数是基于他们处境时所呈现的心态，总而言之，对于曾经叱咤风云的项羽，不乏敬仰之情但又不得不深感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