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正经的狗血》苏子籽

6、第六章

　　男人矮他半个头，从容地站在门内：

　　“我是院长的客人。”

　　他完全打开门，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示意楚尽语进去，却也不去想。

　　楚尽语咳一下，不好意思道：

　　“抱歉，语气不太好。”

　　在公交遇到怪异搭讪他的男人，此时再次出现在自己的最终地，可能谁都会诧异，然后内心不适，只不过他自己表现在了脸上。

　　“没事，随便坐吧，院长去拿些东西，很快回来。”

　　男人自己先坐下，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抬眼打量他一番，

　　“你是来？”

　　他又很自若的问起话来，不过比公交车上正常很多，坐的距离与他也很宽。

　　院长可能随时进来。

　　看来在正式的场合，在重要的事面前，是人都会收敛。

　　他正危襟坐，道明来意，

　　“我以前是这所福利院的孩子，现在长大了，回来看看院长。”

　　环顾四周，院长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布局，没有丝毫改变，他走到院长的展示柜边拿起一个派小星和海绵宝贝抱在一起的陶泥玩偶。

　　陶泥玩偶已经褪色，原本的颜色斑杂地附在表面。

　　真怀念以前的时光。

　　突然，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身边。

　　“这个泥陶。”

　　男人过来看着细细地看着这个玩偶，

　　“刚才我怎么没发现，好可爱，这是派小星和海绵宝贝吧。”

　　他从楚尽语的手里抢过，在手里把玩。

　　楚尽语很诧异，因为这个陶泥玩偶做工很粗糙，连那标志性的粉色和黄色都褪色变色得差不多了。还在福利院的时候，他经常把泥陶放在身边，所以随时随地的碰碰默摸摸，有棱角的地方都被磨损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捏造它的人很难看出泥陶的原型是什么，但是身边这个人竟然能看出来。

　　“你说，你小时候曾经在这里生活，这个是你做的吗？看你直接拿起它。”

　　“可以卖给我吗，我很喜欢它。”

　　他说出这句话时，让他感到不适，这里不是市场，“买卖”二字随便述说出口，有种强行把童年和金钱联系起来，给人感觉怪异。而且他手上的泥陶甚至不是展柜最好看的，也不是最特别的，只是被他拿起，就莫名其妙牵扯到“卖”这个字眼。

　　楚尽语露出纠结的表情，

　　“这，恐怕不行。”

　　语气一顿，

　　“这个不是我自己做的，是和另一个福利院的小朋友，不过……他……被领养了，我们之间就断了联系。”

　　他和院长越来越少联系，就是因为他和他的那件事。

　　——迟月被领养的事。

　　以前住在福利院的来历不明的孩子都是和院长姓迟，他小时候叫迟语。

　　后来上了大学成年了，就改名成楚尽语。

　　迟月就是和他一起做这个泥陶的朋友，一个大他4岁的哥哥。泥陶玩偶由两个卡通人物组成，派小星是迟月教他做的，海绵宝宝是迟月做的，所以一个比较精细，一个比较抽象。

　　只是没想到，院长还留着这个玩偶，看来真的很喜欢迟月。

　　“不好意思，触及你的伤心事了，小时候要好的玩伴被迫分开，对于还是孩子的你来说很不好受把。”

　　“他刚被领养走的时候，我年龄还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一夜夜过去我的旁边再也没有他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朋友，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男人蹙眉凝望着出尽语，

　　“好吧，既然泥陶的主人不同意，那……”

　　吱呀——

　　门被从外面打开，楚尽语和男人齐转头，见进来的是一个半头白发半头黑的人。

　　——是院长。

　　此时，院长停在门边表情紧张，正左右瞥视两人，也不说话。

　　难道院长认不出我了？他心想。

　　气氛有一丝尴尬。

　　身旁的男人率先出声打破僵局，

　　“迟间院长，这位先生说是来找你的，你找到我要的资料了吗。”

　　他掌心朝上，指向楚尽语。

　　迟间才反应过来，“啊——宋样先生让你久等了，抱歉抱歉，这是你要的资料。”

　　名叫宋样的男人，拿了资料就走了。

　　忽然他回头意味深长的对楚尽语说:

　　“我们再见。”

　　楚尽语听着这句话，内心不妙，皱了皱眉，人很好看但有点轻浮的感觉。

　　他转图对着院长说：

　　“院长，你叫我中午过来，我没想到你在会客。”

　　迟间摆摆手，拉着楚尽语坐下，走到办公桌子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没事，宋样先生来自首都苜蓿，多年来对福利院捐赠，院里新增了这么多设备都是因为他，这次是他……是他因为工作第一次A城，就到福利院看看他资助后的福利院建设，随便找我谈些事情。”

　　人有点轻浮，但好看，心地也善良。

　　楚尽语抿抿唇，对宋样的不悦消散了许多。

　　院长走向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在你襁褓发现的，拿好。”

　　他步伐蹒跚行走迟缓，上眼皮松弛半盖住混沌的眼珠子，岁月将点点老人斑纹进他的脸颊里，把他的皮肤往下拽。

　　他过来，推着盒子到坐下的楚尽语眼前。

　　——他也老了。

　　他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四年了，没有问候。

　　也对，怎么会有问候呢。

　　院长在迟月走后，对自己的关心越来越少，他堵气着不想理院长，以为院长能发现，没想到院长也没在管他。

　　他才知道之前院长多么关系两人都是因为迟月。

　　就这样，两人四年没有交集。

　　——因为迟月。

　　“小语？”

　　院长的手在他眼前挥过，但楚尽语没有反应，现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抽神。

　　他盯着手表出神，手表和图片上不一样，图片静止的分针看着好不真实，现在它转动久久候带走它的人多时，“SJC”三个字母小小的镌刻底盘，也许这就是手表的主人那么这是他母亲还是父亲的呢，他现在还不知道，可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现在上天送来这块手表不就是昭示着，他就快要找到父母了吗。

　　他并不希望去责怪抛弃他的父母，他只是想有个家，有个归属，有个根，不至于在漂浮的社会心无归处。

　　从小学开始他的内心就空落落的，他像正常的人学习生活考试，学生嘛就该一心只有成绩的，但每每看见其他学生放学回家时的欢声笑语，他总归缺点什么，当时他还小怎么不出来。

　　直到上了高中，他才渐渐明白他探析到自己的内心，他缺了归属感，是的，他确信他缺了这样的东西，能让躁动紧张的心安静放松的东西。他想，这个东西是什么能。

　　——“归属感”。

　　他整个人来自于父母，是不是只要找到了他的父母，那颗缺了一角的自己就能补全。

　　还这这样的心情告诉了迟间院长，结果迟间的脸上私有怒意，没有理会他的话，那一刻的迟间好像换醒了身体里沉睡的恶魔，检查起他他的学习情况，刚开始还轻声细语，到最后疾言厉色，吓得高中生时人高马大的楚尽语一双黑瞳泛着泪花怯怯地看着院长，

　　“这学期已经过去一半了，期中在班里几名。”

　　“第七名。”

　　“你看你的成绩并不好，你的未来不想，想父母？。”

　　“有用吗，抛弃你的父母却想找他，为什么？”

　　“你喜欢这样以德报怨？”

　　“还是你想赶着让他们养你，过不下去福利院的苦日子了？”

　　迟间推着楚尽语，力气其实不大，但他还是向后推可好几布，然后院长还是步步紧逼，把楚尽语推到角落。

　　“他可能已经成家立业，你却想找他，你觉得他们会认一个他不要的孩子吗。”

　　院长好像已经说得脸红，双目园瞪着楚尽语。

　　此时，两人都不说话了。

　　楚尽语眸底涌现细泪，小小的一声，

　　“院长？”

　　迟间才恍然醒过来，别过头，

　　“你先回自己房间吧，我静静。”

　　那时他不知道院长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他只归咎于院长见了太多被遗弃的儿童，认为抛弃孩子的父母都不是好父母，他才这样脸色黑沉。他想后来院长应该反思了，不然不会拿出他父母的手表。

　　可是，他不知道的事，院长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找到他父亲。

　　“小语，小语，小语——”

　　一声比一声大，迟间甚至摇摇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

　　“怎么了院长。”

　　“你走神了，我叫你好多遍了。”

　　迟间眼中含有关切。

　　“在想以前的事，高中的时候院长不是不支持我找父母吗。”

　　迟间撇开和楚尽语对视的视线，掩盖住不自然的神色去拿案上的茶壶和茶杯倒茶，倒好两杯把一杯放在楚尽语面前。

　　“往事就不要提了，小语，喝茶喝茶。”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谢谢院长。”

　　茶杯上方白眼飘飘，一看就是烫的，可是楚尽语没有注意这些，拿起来就往嘴里送，可想而知肯定被烫着了，快速放下手中的茶杯，杯中的水平面因此跌宕起伏，摇晃到黑红木桌面上，留下水渍。

　　咚——

　　持间抬起来头，抽出案上纸巾擦拭桌面，

　　“小心些。”

　　被烫的功夫，他意识到什么，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

　　“院长，这是送你的礼物。”

　　楚尽语拿出礼盒，递给院长。

　　迟间很惊讶，他不知道楚尽语竟然为他准备礼物，心中泛起微微愧疚，但很快就被压下，那件事已经做了，再也回不了头了，他和宋样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情绪是解决不了问题，顺着宋样的计划走下去就好，小语会很快见到他的父亲的。

　　“小语，谢谢你，有心了。”

　　太阳经过月亮的推搡，终于舍得落下，让它出来喘口气。

　　月亮的银纱越来越厚，包裹着整个星星福利院。

　　夜晚来了。

　　“院长，张叔，不用送了。”

　　楚尽语拿着装有手表的盒子，拎着包好的派小星和海绵宝贝的陶泥玩偶，对着门前送行的张叔和迟间说。

　　迟间只是微笑道，

　　“慢走啊，小上路安全。”

　　张叔走过来把几个装着东西的塑料袋塞进楚尽语手上，

　　“臭小子，拿着，这是你张姨做的咸菜，拿回去吃吃，常回来看看啊。”

　　“嗯，一定。”

　　他对张叔说道。

　　两人看着楚尽语走远，张叔感叹道：

　　“迟老头，小语回来是什么事啊，这么突然。”

　　“没什么，不过是拿走本来属于他的东西。”

　　“你这老小子，今晚说话不清不楚的，不愿说就不说吧。”

　　语闭，开着电动车走了。

　　路上，楚尽语走向公交车站牌。

　　A城的市中心到了夜晚，就唤醒了它真正的样子，A城最初的产业就是灯红酒绿的娱乐业，在A城迅速崛起的前几年中，娱乐业发展更加迅速遍及a城的市中心的每天街上，那时借着经济的腾藏在暗处的脏东西越来越嚣张浮到表面上来，好在在A城政府这几年清朗行动捣毁不少龌蹉，A城才变得正常许多，不过真正的黑暗缝隙阳光是无法企及，还存在着一些阴沟的老鼠，打不死。

　　此时，楚尽语现在就走在A城最热闹的灯红酒绿的路上，四周彩灯五光十色，映着世界花花绿绿。

　　突然间，一个白色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

　　虽然光线暗淡，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是今天他太影响深刻了，连着见到了他两次。

　　——宋样。

　　此时他正在被一个他没见过男人抬着。

　　宋样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走路踉跄，眼睛半开半眯，脸上微微泛着粉红，靠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进入“黄昏酒店”。

　　而后，小小的两个“双人”字样，楚尽语不明白什么意思。

　　宋样这个人给他的影响不好，他想远离来着。但现在他被一个男人扛着进酒店，这个举动，让他蹙眉。

　　不是他突然关心宋样的人身安全，而是A市发生“捡尸”事件还挺多的，有些还被登上报纸，让他不得不留个心眼。

　　听院长说，宋样好像第一次来A城，对这里的风气还不知道，而且扛着他的人认不认识还不好说。

　　他思虑再三。

　　跟上去搞错了，就糗了。

　　但是不跟上去，万一真的是“捡尸”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

　　还是跟上去吧，毕竟宋样捐了很多东西给福利院，去看看他关心他一下。

　　没有问题他就走。

　　这样说着也这样做了，迈进黄昏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