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沐安m

6、集体

　　这场暴乱的结果就是在场所有人都被请进了办公室。
　　季实进了办公室还不老实，双手插兜，鼻孔朝天地看着顾主任。
　　顾主任气的直接把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摔在了办公桌上：
　　“季实，你父母跟我保证过多少次，让你留在学校，你一定能改过自新。你再看看你天天成什么样子！”
　　“我已经不要求你学习怎么样了，我就希望你安安生生的毕业，别再整出一堆的幺蛾子。你倒好，现在开始勒索高一新生了！”
　　“怎么着，真当自己是小混混了？真以为学校开除不了你吗？”
　　季实松松垮垮的站着，食指掏掏耳朵，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的样子。
　　周扬暗自腹诽：您看他哪点不像小混混？
　　季实目光越过顾主任，满不在乎地盯着远处的窗户，仿佛已经对这种事情不过敏了。
　　顾主任看见他这幅样子更生气了，拿起手机就要给季实父母打电话。
　　季实这才把目光从窗户上移开，看着顾主任：
　　“别费劲了，他们管不了我的。”
　　“有本事就开除呗，如果你们做得到的话。”
　　说完，迈着步子离开了办公室，在路过周扬身边的时候，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留下了一句：“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周扬毫不畏惧的回了一句等就等。
　　顾主任气的气都喘不匀了，指着那个吊儿郎当的背影，指尖微微颤抖：
　　“你给我回来！”
　　季实当然不会回来。
　　顾主任只得把注意力暂时转移到了办公室里剩下几个“从犯”身上。
　　那几个季实的小跟班每人背了个处分，外加全校通报批评。
　　小跟班们是季实的同班同学，跟季实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又不敢像季实一样有恃无恐，只是懒懒的应了一声，就走出了办公室。

　　“老师，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周扬举起手，弱弱地问道。
　　“你们，虽然是好心，但处理问题的方式太欠妥当！解决问题地方法有那么多种，为什么要打架呢！周扬，刘轩，何淼，你们三个每人写一份检讨，2000字，就在办公室门口写，写完才能去上课！”
　　“哦......”
　　几个人点了点头，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尤其周扬此刻低着头，平时亮晶晶的狗狗眼微微垂着，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谁也抵挡不住帅哥卖乖，哪怕严肃如顾主任。再看到几个人脸上都挂了彩，校服也脏兮兮皱巴巴的，顾主任也有些心软了。
　　“你们三个，回头记得去校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了。还有，八班那个季实，你们尽量不要跟他起冲突，有什么事直接来找老师。”
　　周扬听出了顾主任没有在责怪他们的意思，咧嘴一笑，顿时又开了屏：
　　“老师您放心，小伤而已，我们没事！保护同学是我们四班人的使命和职责！幸亏您和宋玉及时救场，才没有让悲剧继续发展！您看当时我同桌那一脚帅不帅！”
　　说着，还扯了一把宋玉。
　　顾主任看着周扬开屏，一脸黑线条，刚刚那点心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家非但没有卖乖，还当自己是救世大英雄嘞。

　　宋玉太阳穴突突的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我倒是忘了你了，宋玉。你跑得挺快啊，这么担心你同桌是吧，拉住季实了还不够，非要再补一脚？你也回去给我写检讨，2000字！”
　　宋玉：？？？
　　这人到底是不是上天派来整他的。
　　宋玉狠狠地剜了一眼周扬。
　　周扬心虚的低下了头，眼神却一个劲儿的往宋玉那边瞄。
　　他真不是故意的......

　　九月的阳光依旧热烈，吹来的风都带着暑气，蝉鸣悠长，伴着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飘荡在志达每一个角落。
　　四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趴在办公室外的窗台上，走廊上没有空调，不一会儿，其中三个人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
　　“宋大神，你都不热的吗？”
　　何淼一边咬着笔帽，一边抹了把汗，含糊不清的问道。
　　“心静自然凉。”
　　宋玉薄唇轻轻抿着，依旧一副冷淡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手上动作不停，笔尖刷刷地在纸上摩擦着，一行行工整但张扬的字体跃然纸上。
　　认真的仿佛不是在写检讨，而是在答一张奥数竞赛卷子。
　　“不愧是学霸...写检讨都这么轻松。”
　　何淼砸吧了一下嘴，收回视线。
　　周扬习惯性的想跟宋玉说话，但又有些心虚。
　　毕竟如果不是他多嘴，宋玉此时应该坐在开着空调的教室里解数学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着三个刚打完架浑身是汗还脏兮兮的少年趴在窗户边写检讨。
　　宋玉这么品学兼优的学霸，估计这辈子都没写过检讨。
　　周扬扫了眼窗台上落的灰，而且这人还有洁癖...
　　周扬微微出神，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摁着弹簧笔的尾端，发出哒哒的轻响。
　　宋玉瞥了一眼身边的人，纸上只写了“检讨”两个字。
　　还在发呆，
　　还在玩笔......
　　忍不住敲了一下周扬的脑壳：
　　“快写。”
　　大概是碰到了伤口，周扬轻轻地嘶了一声，皱了皱眉。
　　“碰到伤口了？”
　　“对啊，我现在神志不清，头晕眼花，你得对我负责。”
　　......
　　“傻逼。”
　　宋玉现在极其后悔给了这个人台阶。
　　要不是看他一脸愧疚的盯着自己，盯到心里发毛，他才不会理他。
　　果然，得了寸就得进尺。
　　但周扬绝不仅限于进尺。
　　他能进米，甚至进公里。

　　“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的，我的好同桌！”
　　眼看着周扬戏精上身，穿着一身沾满了泥土的校服就要往他身上贴，宋玉冷着脸一巴掌拍上去：
　　“滚。”
　　“我的好同桌... 呜呜呜，你好冷酷，好无情...我好伤心...”
　　......
　　宋玉一脸黑线条。
　　天啊，谁来救救他。
　　快来人把这个戏精拉走！
　　宋玉充耳不闻，直接背过身去不再理睬他。

　　“你觉不觉得扬哥贱兮兮的。”
　　“他平时好像不这样...”
　　刘轩和何淼一边看戏，一边小声地讨论。
　　“他之前还说宋大神可爱。哪可爱了，你看出来了吗？”
　　“我哪敢看，我多看一眼都感觉快被冻死了！”
　　......

　　与此同时，老李正在黑板上讲一道函数题，风把讲台上的教案吹的沙沙作响，飘起了一阵阵粉笔灰。
　　下面同学看似认真听讲，实则小动作不断。
　　班群里正聊得火热：
　　“惊天大瓜啊家人们！听说扬哥他们跟八班季实打起来了？”
　　“？展开讲讲。”
　　“具体我也不知道，就听说四个人现在被留在主任办公室写检讨呢。”
　　“我听我八班的朋友说，好像是季实勒索高一新生，被扬哥他们撞见了！”
　　“还得是我周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过季实那么记仇，他以后会不会找扬哥的麻烦啊......”
　　“听说宋玉也动手了，为了救扬哥！”
　　“？”
　　“？”
　　“？”
　　......
　　一连串的问号铺满了屏幕。
　　十七八岁正是爱起哄的年纪，发点什么就会被很多人+1复制，一页页的刷屏，所以刘轩干脆把群名改成了【复读机交流群】
　　“没想到宋大神看起来高冷，遇上事他是真上啊！”
　　“我也没想到，只当他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习机器呢...”
　　“人家一个转校生，刚来咱班就帮咱们打架，太够意思了！”
　　“我之前还说过他装逼...我真该死啊...”
　　“宋大神牛逼！”
　　“宋大神牛逼！”
　　“宋大神牛逼！”
　　......
　　又是一连串的刷屏。
　　十七八岁的少年最重义气，一声兄弟大过天。
　　如果说之前他们忌惮宋玉高冷又难接触，有些人也觉得宋玉学霸架子很大，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始终有些排斥。
　　但这一刻，四班就是一个集体，宋玉就是这个集体里的一员。
　　宋玉不知道，在悄无声息间，他已经完完全全被这个集体接纳。

　　“聊什么呢？给我分享分享。”
　　大概是大家太过义愤，一个个表情像是要起义一样，又时不时的低头在桌肚摆弄着什么，老李凭借着三十年教龄早已看出了端倪，在讲台上静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大家像条件反射一样手往桌肚里一塞，唰的一下坐直了身体。
　　动作整齐划一的像是训练过一样。
　　老李缓缓走下讲台，眼瞅着走过第一排，要往第二排去。
　　第一排的同学刚松了口气，没想到老李一个回手掏，一个手机就捏在了手里。
　　被收了手机的那个男生倒吸一口凉气。
　　完蛋。
　　手机还没来得及锁屏，界面上还是班群的聊天记录。
　　老李一下一下地翻着聊天记录，然后就把手机还给了那个男生。
　　男生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手机，班里静悄悄的，像是被按了静音键，没人敢出声。

　　老李又重新回到讲台，环视了一下全班，才缓缓开口：
　　“同学们，宋玉同学刚来咱们班，咱们要做的是帮助他，接纳他，而不是排斥和孤立。”
　　班里同学又唰的一下抬起了头，他们本以为老李要发飙，要么呵斥周扬他们跟八班同学打架，要么教训他们上课玩手机。
　　却没想到老李开口道出这样一番话。
　　老李从没在班里公开提过宋玉转校生的身份，为的就是不让他觉得自己特殊，但没少私下里跟同学们单独交代要帮助宋玉融入集体。

　　与此同时，门外四个写完检讨的少年在教室门口停下脚步，为首的宋玉曲起手指，刚要敲门喊报告，却在听见老李那句话的刹那间停下了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还保持着曲起的姿势，离门只有一寸距离。
　　敲不响，放不下，只是安安静静的抬着。
　　周扬他们三个也不催他，静静地陪他在门口站着。
　　老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说过，四班是一个集体，每个人都是四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我从不要求你们成绩名列前茅，我只要你们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青春总是短暂的，而你们正处于最美好的年纪，可能你身边的人就是你此生最重要的人之一。”
　　“所以，同学们，珍惜你们短暂的校园时光，珍惜你们身边的人吧。”
　　......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抚摸着少年们的脸颊，轻柔而温暖。
　　有的人眼珠轻轻颤动，似乎是想转头看谁，但又怕被人出端倪，只得作罢。
　　有的人盯着前桌的后脑勺，目光温柔。
　　有的人轻轻碰了下同桌的手臂，皮肤的温度暗暗传导。
　　无声的情绪暗流涌动，充斥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门外的周扬悄悄瞄了宋玉一眼，把宋玉的手腕抓在手里，轻轻放下了他半悬在空中的手。
　　宋玉眸光垂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对外，我们是所谓的重点班。但对内，高二四班是在座每一个同学的家！”
　　“所以，四班缺谁都不行！”
　　说到最后，老李声调高扬，有些慷慨激昂。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感染，同学们情不自禁地跟着老李喊了起来：
　　“四班缺谁都不行！”
　　“四班万岁！”
　　“青春万岁！”
　　......
　　窗外蝉鸣急促，教室里热血沸腾，四十几个少年齐声呐喊，激昂了整个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