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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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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并不宽敞的小道上,楚欢烦躁的忍着灼热的阳光走着,边走边在心里骂导航给自己导的这什么破路。
就这么骂骂咧咧的走了好一会,楚欢迎面碰上来一个青年。
青年看到楚欢,怔了一瞬,嘴角扬起笑意。
并没有从青年身上感受到恶意,楚欢也随意点了点头当作礼貌回应,两人互相让道竟又往一侧移步。
楚欢压下烦躁,往另一侧让,偏偏那人也往那侧闪。
他面无表情,再度让步,又又又被挡了路。
楚欢都有点佩服两人这好死不死的默契感了,又觉得怄的慌,默契什么不好默契这个?
楚欢本来就烦,这下越发的生气了。
他生起气来说话毫不客气,叉着腰指着人颐指气使:“好狗不挡道,死开。”
青年:“……”
青年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想到,小时候一脸乖巧地求着自己陪他玩闹的楚欢长大了竟然会指着自己鼻子说好狗不挡道。
他感到好笑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望,他挂念了好些年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大到已经找不出一丝过往的痕迹。
江歇幽幽然的想,原来自己已经一个人走了这么久了啊。
久到朝夕相伴七年之久的人足以将过往的他抛诸在脑后,连自己的模样都没有丝毫印象了。
他扯出一个晦涩的笑来,极有风度地为楚欢让出一条路来。
楚欢就这么面无表情的从青年身侧走了过去。
再次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江歇晃了晃神,心头被一种名为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
楚欢,当真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吗?
半年后
楚欢眉头微皱,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青年,已经记不得多少次在言修这里见到他了。
上次在他和言修的订婚宴上,青年似乎就跟在言修身边,看上去跟自己的未婚夫很是亲近的样子。
订婚宴之后,他见到青年的次数也越发的频繁了起来。
频繁遇到也就算了,每次见到青年都是在自己的未婚夫身边,这算什么?
楚欢心头不满,但碍于言修的原因,始终不好说什么,青年毕竟是言修的下属,两个人谈论公事时常在一处商量要事再正常不过。
刚开始楚欢还能这样哄着自己,可后来的楚欢看到青年就没来由的觉得烦躁。
他老缠着自己的未婚夫,想做什么?
商量公事也不是这么个商量法。
楚欢随意的点了点头,就要从青年身侧路过。
青年看上去为他让路的样子,左走一步,却正正好挡在他的身前。
楚欢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就要往那边走,却又被青年“无意”挡了去路。
楚欢纳了闷了,这人不好好工作,总来莫名其妙招惹他算什么?看着他好欺负?
此时已是深夜,公司员工大都回家了,偌大的办公楼里,只有他和青年两个人。
哦,三个人。
言氏集团的现任总裁,他的未婚夫,言修,此刻还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兢兢业业加班。
左右身边没人,楚欢也懒得装什么风度了,毫不客气时说起话来一张小嘴就跟淬了毒似的:“好狗不挡道,死开。”
他本来就不很待见这人,嫌他跟自己未婚夫走得太近,轻易给他两个好脸色已经是楚欢难得的教养了。
偏偏青年总往自己身前撞,这就实在怨不得他了。
楚欢这人呢,若是不开口就还好,端的是多情君子,一张神魂颠倒的脸好看得恨不得迷倒众生。
只是一开口就不行了,唇齿启合间轻而易举就能打破别人对他的幻想。
不是他没好看到极致,实在是他那张嘴太贱。
怎么说呢,就是长得再怎么好看也挽救不了他那张贱嘴。
贱到能活活把人气到想给他灌哑药,让他做个安静的漂亮花瓶当摆设。
再次被骂不是好狗的江歇:“.......”
虽然又被骂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是有点想笑。
楚欢骂人的习惯还是一成不变,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个样本,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改。
江歇无奈地看着自己年少时的小朋友。
他有点好奇,如今的楚欢是不是只有在言修面前才会乖巧。
他骤然想起,不久前由于因为一个项目问题,迟迟找不到解决方法,他也不敢随便拿主意,不得不找言修商议。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楚欢跟言修的关系。因此他也没料到,竟然会在言修的办公室里看到楚欢。
更没料到,言修楚欢两人竟然已经被身后的家族允下了口头的婚约。
他进门的时候,言修正看着项目方案,似乎也在尝试找到它的破绽。
而平日里嚣张到恨不得拿下巴戳人的楚欢,竟然就这么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安静地看书。
不吵也不闹。
跟前段时日的乖张狠戾说什么好狗不挡道那架势截然不同。
言修对江歇的到来并不意外,点头示意他进来随便坐。
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江歇挑了张楚欢眼前的一把座椅。
或许楚欢能认出自己。
江歇心中隐隐地期待着。
言修没当回事,当楚欢在场江歇不免有些拘谨。
他身体前倾,给江歇指了指方案上几行字,说:“这里,还有这里,数据核实一下,核实无误后再拿给我看。”
一开口,办公室里安静的氛围被破坏掉,坐在沙发上的楚欢抬头,终于发现办公室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江歇看着项目方案,余光却落在楚欢身上。
让他遗憾的是,楚欢的目光仍然不曾为他停留。
他好像不记得自己一样,连几天前“好狗不挡道”的不愉快也没了印象。
看到他也只是浅淡地扫了一眼,目光便很快移到了他身后的言修身上;移到言修身上还不够,竟然就那么毫不避讳地一直盯着言修看,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楚欢的目光那么明目张胆,这道目光的归属者言修自然也能清楚地察觉到,本来没有搭理的意思,却见楚欢越发不知收敛,言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偏头警告似的望了楚欢一眼。
楚欢达到目的后忍了笑,知道言修在忙公事,也不再缠着言修调情,正过头去假装若无其事看书。
简直听话得不能再听话。
江歇将两人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子。
哦,好吧。
原来不是不乖巧了,而是曾经只在他面前才有的乖巧,现在已经给了别人。
江歇心中百味杂陈,再怎么文采斐然,此刻也不能用言语描述出内心的感受。
或许是被分神的缘故,楚欢书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见两人还在讨论,他有些无聊,干脆在手机上玩起了斗地主。
一局之后,楚欢抬头望了言修一眼,言修不理他,楚欢低头,开始了下一局。
又一局后,楚欢抬头望了言修一眼,言修依旧不理他,楚欢打了个哈欠,低下头,再次开始了下一局。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楚欢渐渐地有些烦躁,看上去隐隐有些原形毕露乖巧装不下去的样子。
楚欢终于望了江歇一眼,江歇“似有所感”,顺着楚欢的目光疑惑地望了回去。
就见楚欢平静但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江歇:“……”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缘由,江歇竟然看到楚欢脸上似乎隐隐挂着的一行字,上面写着:你怎么还不滚?
江歇嘴角一抽。
言修独自说了好一会,迟迟没等到江歇的回应,抬眼顺着江歇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楚欢巴巴地望着他,好像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委屈。
言修:“……”
看这架势无论如何一个眼神是安抚不了了,可项目还有一部分收尾问题没有敲定,言修不得已当着江歇的面出声哄他:“就快好了。”
楚欢冷哼一声,瞥了江歇一眼,低下头继续摆弄手机。
江歇前所未有地泛起了一丝醋意。
回忆只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他回过神,言修这时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言修身姿如竹,一双眸子浸润着疏淡。
他看到江歇,先是一怔,正要出声间却被楚欢的声音打断:“阿言,今天怎么这么晚?”
或许是刚好被江歇挡到的缘故,他出声言修循声这才注意到楚欢竟然也在。
言修走下楼,看了楚欢一眼,解释:“这两天公司的事有点多,就忙的晚了。江歇,这么晚了,你也先回去吧,手头的事明天再做。”
江歇看了楚欢一眼,温和地点了点头。
楚欢坐在副驾驶,闷闷地不说话。
言修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楚欢直直地看着言修:“我不喜欢他,你让他走。”
言修笑了,一只手腾出来摸了摸楚欢的头,哄他:“别耍孩子脾气。”
用词是真诚的,说出来偏偏态度又带了一分漫不经心。
“你是不是要移情别恋?”楚欢把头往旁边偏开,任由言修的手僵在半空。
一时之间两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楚欢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气言修的,可意料之外的是,言修并未承认,也并不否认,只当没听见一样避重就轻的开口:“回家还是回公寓?”
楚欢不说话,言修默认楚欢跟自己回公寓。
过了一会他就后悔了。
到了公寓楼下,车还没停稳,就听楚欢负气开口:“回家。”
言修:“.........”
累了半天的他想把楚欢扔出太阳系的心都有了。
这么想着,嘴角却勾起浅不可察的笑意。
楚欢撒泼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幼稚。
楚欢偏头看窗外,眼前的霓虹灯被尽数抛在身后。
言修到底还是把楚欢安安稳稳地送回了楚家。
把人后,没看见人幽怨的目光似的,言修平静地开车就走。
楚欢看着车子远去的影子,气了个半死。
江歇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他还在度过磨合期,言氏集团内部的事务规定等已经熟悉的差不多了。他也能看出来,言修对自己表现出的倚重。
完成学业回国之后,他手中的积蓄已经并不是很多,堪堪在市中心附近租下一处住所后,他维持温饱还算勉强。
这处房子虽然并不是很好,但胜在小区环境不错,内部陈设也算整洁。
比起在国外独自一个人的无所适从,这已经好了太多。
而且,按照他在言氏集团的发展,为自己的将来谋一个前程,甚至报答江氏的养育之恩,也不会是难事。
江歇躺在床上,有些缥缈的想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楚欢。
当年那个过分安静的孩子。
总爱兔子一样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有时缩在花园墙角下,有时又把自己缩在花丛里。
很不愿和人说话的样子。
他的父母,隔壁的楚家夫妻,那时总是很忙。
他们不得不很忙,他们需要将他们的公司过渡到楚欢的哥哥楚厌手里,这个关头自然不愿出一点差错。
因此家中时常只有楚欢一个人。
江歇依稀听江氏说,这个孩子很不愿和人亲近。
甚至是,有些厌弃和人亲近的样子。
其实,这些江氏不说,江歇也察觉到了的。
许多人以为这孩子大概有自闭症。
楚欢喜欢在花园里荡秋千,江歇常常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隔着窗子看到。
后来他试图和这个孩子建立联系。
而且成果很不错,这个孩子很喜欢他。
得到回应的那一刻,江歇很意外,他以为这个孩子很不好相处的。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对他的示好并不排斥。
屏障的隔膜一旦被打破,粉碎起来就很得心应手了。
两人熟络之后,他自然而然的邀请楚欢来自己家里玩。
楚欢到了江家,并没有他预料中的拘束,从容而随意,这让江歇很高兴。
他认为小孩自闭症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江歇渐渐发现,这孩子自己有一套独特的交流方式。
“这是什么?”江歇看见小孩正在摆弄着桌上的金条,就问他。
小孩淡淡的说:“黄金。”
楚厌给他的。楚欢说,他找楚厌要些解闷的玩意,显然楚厌也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喜欢什么,就随手丢给他几块这个,让他摆弄。
知道后的江歇:“……”
楚厌也的确算是个人才了。
难怪楚欢和他这个哥哥亲近不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黄金做什么用的?”江歇没话找话一样。
“一种金属,”楚欢瞥了手里的玩意一眼,移开目光,转口说:“可以作为货币的一种金属。”
太官方了,官方的让这个只比楚欢大了三岁的江歇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两人的感情渐渐深了起来。
在楚家夫妻的允许下,他会带着楚欢在外面到处玩。
他并不喜欢楚欢的冷漠。
有时他会觉得,楚欢身上会透着一股和人类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寂感。
就好像,白茫茫又一望无际的雪地上,只有他一个人。
是寒天雪地下的一尊雕塑,冰冷的刺骨。
后来在江氏的安排下,16岁的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别国的旅程,那一年的楚欢,不过刚满十三岁。
他离开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也离开了朝夕相伴了七年之久的楚欢。
有时他会后悔,离开之前为什么没能好好的跟楚欢道个别。
如果当初的离别不那么仓促,楚欢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之后的他无数次逼问自己。
半年前,他在国外学成归来,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青都。
江歇也没料到,回国的第一天就能遇见楚欢。
该说两人是命定的缘分吗?
楚欢还是跟年少时一样好看。
江歇心头泛起几分欢喜,看到楚欢远远地向自己走来,就要上前和楚欢问好。
出乎意料的是,楚欢竟然就这么直接地和自己擦肩而过。
就这么擦着肩走过去了。
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连一丝停顿也无的,走过去了。
欢喜渐渐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失落,伸出去的手渐渐垂了下来。
江歇看着楚欢的背影,唇角勾起笑意,却无端地让人觉得笑里带了些许苦。
他到言氏集团工作半个月后,也就是后来再次见面的羊肠小道,或许,才是两人的正式见面。
两个人第一次产生了交集。
他被楚欢骂好狗不挡道。
第一次被骂。
他也说不清那次是自己有意的吸引楚欢的注意,还是两人的确有着命定的缘分。
楚欢就要再次与他擦肩而过,而让道的自己挡在了楚欢的身前。
或许是逆反心理吧,他渐渐渴望得到楚欢的目光。
楚欢跟言修两人的订婚宴,他也受邀去了。
宴会上,他看到年幼时的安安静静,不爱理人的楚欢,多年后已经可以站在爱人的身侧,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谈笑自如的接待上前攀谈的宾客了。
站在言修的身后,江歇可以清楚地看到,当年那个对一切事物都漫不经心的孩子,眼前的这个身姿如玉的青年,如今再看着一个人的目光中已经满含爱意。
宴会上,往来宾客云集,不乏诸多俊秀佳人,但楚欢的眼里,好像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言修。
他站在言修的身后,将楚欢看向言修时眸子里毫不掩饰的爱意尽收眼底。
人来客往间,我的眼里只有你。
楚欢的眼睛,分明这么说。
江歇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楚欢,他好像并不开心。
心头被一种酸涩的情感埋没。
原来这种感觉,是嫉妒。
他嫉妒着,这道目光的拥有者,嫉妒着,这道目光的归属者。
他看到楚欢的未婚夫,他的上司言修,同样满含笑意地回牵着楚欢的手。
同性可婚却并不为世人接受的背景下,两人在阳光下却笑得一脸坦然。
一道道恭贺的声音响起。
他几乎可以预见两人成婚那天的空前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