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杀》璋峪

38、白发少年杀人案（二）

　　“他长得也太漂亮了。”
　　办公处一楼大厅。
　　巴伦在屏幕上滑动翻看着米瑞的照片感慨道。

　　白色的披肩长发，玻璃海一样澄澈透明的蓝色眼睛，精致小巧的鼻子。
　　“像天使一样。”沈雀说。
　　“有机会亲眼见到他的话，我估计会觉得更震撼。”

　　巴伦靠在桌子上摆摆手，示意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你知道为什么这事要让我们办吗？”他问。

　　“为什么？”沈雀不解。

　　“卜洛地那边属于北方军队的范畴，他们过来找人，这边政府会有掣肘。况且克里德实验室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试验员外逃的事要是再被爆出来，那可就真成丑闻了。”巴伦解释道。

　　“政府跟军队可不是一块儿玩的。不过咱们特培部独立在这些个机构以外，而且在大城市有分布，借调起来比较容易。”

　　“所以我们这次不是正式行动，是北方军队借调的人手？”沈雀问。

　　“对。”巴伦点头，左手插在裤兜里，继续盯着各种关键节点的监控。

　　他们两个人留守在办事处的工作就是通过军方申请来的监控连接渠道，时刻观察有无可疑人员的出现。现场又其他队员，还有军方的人，如果出现人手短缺，他们再进行补位。

　　说起来这个监控，一般来说，城市监控有一套严密的系统。维诺艾维兹的监控系统叫自由之盾，由专业的部门负责，一般情况下无法全部调用，就算是特培部调取，也得有特批的通知才可以获得短期部分权限。

　　上次芯元案中，沈雀就是因为在搜寻资料的时候没有批条刺进了散系资料系统而受到了一次口头警告。

　　这事他本来不打算说的，毕竟队长龙序之也已经帮他瞒了下来。
　　不过想了又想，他不希望自己做错事，所以主动去跟指导老师江银坦白，并表示自己愿意接受处罚。

　　…………
　　“沈雀说他私自侵入了本市的‘自由之盾’，现在要我处罚他，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处长办公室。
　　江银把他领到了赵绛礼面前说，脸色很奇怪，有点像憋着什么一样。

　　然后，沈雀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是怎么“挂机”，怎么潜入“自由之盾”，以及离开之前删除自己所有记录的事全说了出来，甚至连每一步自己是怎么想的都说了出来。

　　赵绛礼听完他说的事以后并没有立刻给出处罚，而是让江银先回去，留沈雀一个人在这里干站着。

　　赵绛礼在看报告，边看边来回翻找资料，也不搭理他，就让他一个人搁办公室中间杵着。

　　然后沈雀就这么站了快半个小时，愣是一点儿不动，不说也不问的。
　　不过他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和不适应。站着而已，以前他惹祁哥生气都不只是站几个小时那么简单。

　　“你说，你在有系统强制保护的前提下通过脑控联机顺利进入了‘自由之盾’，悄无声息地从中获取了资料，然后走之前还把来过的痕迹都清除掉了？”
　　良久，赵绛礼终于处理完报告，抬头问道。

　　“嗯。”沈雀吭声，跟犯罪后等待审判一样，两只手放在身前轻绞。

　　“现在能给我演示一遍吗？”赵绛礼问。

　　“哈？”沈雀疑惑地把头抬起来，眼睛因为耳朵没有听清而变得一大一小。

　　“我说，就现在，在这里，你能不能再演示一遍？”赵绛礼只得再重复一遍。

　　沈雀愣着脸，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处长的意思，连忙点头。
　　“就在这里，用您的这台设备吗？”

　　“对。”

　　“好。”

　　说干就干。
　　脑控联机成功以后，赵绛礼把位置让给他，自己在旁边看。不过沈雀还是站在办公桌前站着操作，不敢坐赵绛礼的位子。
　　没一会儿，电脑上就出现了一个页面，点进去是一份当月的财务报表。

　　“这是从资料库里随意抽调的某公司中的财务报表……您看过以后我就消痕了。”
　　沈雀说着，把信息保存在另一台设备上以后，很快就清除了一系列的查找记录，总用时不超过十分钟。

　　而当赵绛礼打电话去问“自由之盾”的部门有没有收到入侵信息时，对方却都一律表示监控和资料系统没有任何异常。

　　事后，队里给沈雀下了口头警告一份，取消本月的奖金，此事就此告终。

　　不过事后赵绛礼又专门找到他，交代了些其他的事情。

　　…………
　　这事以后，队里就把脑控师专用的快批证件发给了沈雀。有了这个证件，他再想调查东西都可以通过借用“自由之盾”，极速审批或补批直接使用。

　　所以，这次为了找到出逃的米瑞，军方特意为他们申请了大规模的监控网络系统查看权，把几个关键节点分给他们，其他军方人手则通过监控时刻准备着，一旦米瑞出现，立刻把他安全带回卜洛地军方试验场。

　　他跟巴伦正在看的这几份监控，都是最关键的几个地方，比如米瑞他父亲的居所，还有就是他朋友墓地附近……只要他出现，沈雀跟巴伦就一定会发现并找到他。

　　“所以，我才不能参加直接抓捕，只能在这儿蹲监控。”巴伦摊摊手说。

　　“军方跟特培部借调人手，所以你才不能参加？”沈雀不是很懂巴伦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我不是正式队员吧。”巴伦笑着说，仿佛这是一件多正常不过的事。

　　沈雀看着他，却感到不可置信。
　　一个队龄四年，参与特培部所有活动的人，居然还不是正式队员吗？

　　伊迪瑞吉作为维诺艾维兹的首都，一个超大型发达城市，也只在圣卢斯特军校中隐藏着一个特培部部门而已。
　　能够进入到这里工作学习的人，都是参与进国家，乃至全球的精英人才培养计划之中的存在。
　　对于他们来说，转正这种事情，似乎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巴伦把切屏一关，整个电子屏幕上都是出逃人米瑞那张宛若天使下凡一样美丽动人的脸。

　　“不光是我，丹葵也不是正式队员。不过他目前在转正期了，想必再有个两三个月，就能转正。”

　　他说着，走到沈雀面前要来沈雀的特培部身份证件，然后拿出自己的放在一起对比。

　　“看到没，非正式人员。”

　　沈雀低头仔细看，果然是这样。

　　“特培部注定不会成为所有人的起点，对于我来说，它或许只是一段路，又或许，就是终点了。”
　　巴伦坐在了桌子上，抬头去追寻窗外的阳光。

　　“我原来参加过恶性游行来的。
　　那几年大规模推行脑控机器，各种机器人都冒了出来，把工人们的岗位给挤压下去了。
　　虽然规定了每个工厂和公司都要保留一定数量的人类工作者，但……你懂的。
　　我妈被迫下岗，工友拉她一起去街上游行抗议。结果那天发生了暴动，人群挤在一起，军方的人出动用高压水枪试图把暴力分子组成的人群冲散……
　　她跟着当时几个工友，那天都没回来。

　　我当时原本准备参加考试，后来学费不够上完最后一个学期，老师建议我参加中校招考，我考上了，然后就来了这里。
　　我来得比龙队还早。当时我还在三队，他跟着新人来了以后，老江选人，我被他选中，这才来的一队。

　　“我妈没的那年，我翘课去参加过游行被抓住了，档案里有记录，转正是没希望的。
　　不过好在队里一视同仁，除了极个别情况，绝大多数时间，我跟你们都是一样的。”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说出来的话确实异常沉重的。
　　沈雀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上午说起北方军队的时候他会那么地不屑一顾。

　　以前跟着私人家教老师上课的时候，他听说过那几年维诺艾维兹关于反对机器人抢占工作岗位的事。
　　其中有一则新闻，说在军队巡行的时候周边道路有游行队伍，一些暴力分子混入其中作乱，最终只能采取相关措施。老师说，当时现场死了不少人，直接激起了民愤，最后还是最高代表出来致歉，撤除了几个相关人员才平息了的。
　　虽然后续他并没有去查阅相关资料，但依据今天的情况来看，十有八九就是北方军队。

　　“龙队知道我讨厌北军，这事儿又刚好是他们委托的，所以就没让我参与。”巴伦说。

　　原来如此。沈雀心想道。
　　其实巴伦没有没安排直接参与任务不是因为非正式队员的这个身份，而且因为多年前的内情。

　　“所以我在想，咱们真的有抓捕米瑞的必要吗？”巴伦话锋一转，又说到了任务上面去。变化之快，沈雀都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从试验场逃离了，现在只是带他回去而已。”沈雀说道。
　　“而且队长不是也说了，他的身体只有按时注射特殊补剂才能够维持正常运动，不把他找回来，岂不是白白失去一条人命？”

　　“那你觉得他出逃的原因是什么？”巴伦又问。
　　他的眼神凌厉异常，高挑的身材在此刻显现出清透的睿智。

　　沈雀明白他想表达的含义，但也只是耸耸肩，说了句自己不太清楚。

　　…………
　　哈尔莫尼疗养院。
　　急救中心。
　　“快，六号房病人出现大量呕血，立刻送入急救室！”

　　“喂，是邓秘书吗？小姑娘今天又吐血了，情况比之前严重，医生已经送去急救了……噢，她哥哥我已经打过电话了，说马上就到。好，成。那我在医院等你们。”

　　挂掉电话，护工擦掉眼角噙着的泪，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