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茉禾888

14、第十四章

　　放假第一天总是格外轻松，三个孩子只等着电视剧的开始。“可可，过来烧火。”袁玉衾一喊，林可可便来到灶前快速熟练地生火。
　　刚把菜煮好，袁玉衾便将青菜心夹进林业锋的碗里，孩子们陆续过来盛好饭便又回到电视机前。
　　“姐，今晚我们看电视剧到十二点。”林欣欣吃完饭随手洗了自己的碗。
　　“现在深夜剧场好像播魔幻剧。”林可可看了预播，还挺吸引人的。
　　“那就更好看了！”林业峰忍不住拍拍手。
　　“天冷了你能看那么晚电视吗？”袁玉衾在旁边赶紧开口。
　　“现在还不冷多少，等冷了我就不看。”两个姐姐都可以看，林业锋不甘心。
　　袁玉衾忧心忡忡看了眼小儿子，拧不过他只好起身给林大可煲中药，他的鼻炎依旧没好，一到夜晚房里就时不时传来他的‘嘶嘶’声。
　　深夜剧场的电视剧真好看，凌晨三个孩子这才关了电视机，林业峰这才回袁玉衾的被窝睡觉。林欣欣回味着刚才的电视剧，没留意林可可已经上厕所回来了。
　　“姐，你等一下我！”林欣欣挡在后门门框道。她们家厕所是房子后面另外建的小屋，里面没有灯，没人陪着她就特别怕黑！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林可可有些不屑。
　　“那你还不是也特别怕虫子吗？”林欣欣道，“在这里等我一下。”她说着走了出去，房子里的灯光只照出来不到三米。
　　林欣欣快速走进去小便，看到姐还在门框她这才有些胆量。周围没有光，她总感觉黑暗里会有鬼怪跑出来，突然把她掐住……
　　林可可等了一会，有些不太耐烦，她起身回客厅。林欣欣看到她走，马上提了裤子慌慌张张跑回去，随手一拍把后门关上！
　　“用得着那么怕吗！”林可可觉得她神经。
　　“……”林欣欣吓得说不出话来，有人陪着她就不怕黑，没人陪着她一刻也不敢呆。
　　“就是哦。”房里袁玉衾附和道，“那么多人在，又是自己家，怕什么呢，整天胡思乱想。”
　　一觉醒来林欣欣看旁边还有些昏暗，可以睡懒觉她却早早醒来，林可可吃了饭便开始写寒假作业。
　　“用得着那么快就写嘛！”林欣欣在旁边看不惯道。
　　“趁现在还有定力赶紧写完，之后的假期就可以随便玩了。”林可可看着题目说。
　　“难得不用去学校了，我等最后几天再写。”林欣欣说着就跑出门溜达。今天的风有些大，迎面刮来这才感受到冬的冰冷。
　　林耀阳迎着风张开双臂奔跑，宛若风中的雏鹰。“你不冷吗？”林欣欣的手一直缩口袋里。
　　“我要去寻找我的爱情！”他纯真的脸庞像是在享受风中的欢乐。
　　“呵呵！”林欣欣忍不住一笑，小男孩依旧奔跑着。现在琼瑶剧特别火，什么情啊爱啊轰轰烈烈的，班上的同学也经常讨论，觉得无趣林欣欣又回了家。
　　林可可见她回来一惊，她正拿着林欣欣的学生报告手册看。“那么快就回来了。”
　　林欣欣无所谓她看，反正无论怎样她的成绩都不如姐。
　　林可可不急着看她的分数，而是看了她的教师评语，“该生文静，成绩中等，未有扣分记录……”翻过一页她又读道：“该生文静……”
　　“就你还文静！不说你像牛仔都不错了！”林可可觉得妹妹生来应该是个男孩才对。
　　“我在学校又没怎样。”林可可说的这些评语都是商明丽写的，她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平时也算安分守己，除了跟林英玩的近，跟其他人都没什么交集。
　　二嫂有块地闲着，袁玉衾锄松了泥土种上马铃薯，不需要怎么侍弄便收成了一大堆马铃薯。
　　“这马铃薯还有这种颜色的？”林欣欣林业峰拿出一个紫色的来玩。孩子们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马铃薯，袁玉衾把马铃薯放床底下晾着。
　　干完地里的活，农民们又开启了打牌时光。“你不去看打牌了。”林可可见林欣欣竟开始写寒假作业了。
　　林欣欣总想帮娘拿牌，可是只要弟在旁边就轮不到她，所以她现在基本不去看了。“再过一个小时就有电视剧看了！”
　　“要不然我们烤火。”林可可道。
　　“不烤火身体便习惯寒冷，一烤火离开一步就觉得冷。”转眼寒假作业又写完了一页。林可可看着林欣欣竟没有穿袜子，她一起床就穿了袜子。
　　林欣欣突然停下手中的笔，“姐，那个招娣的妹妹是怎样的呢？”
　　“她一直住在外婆那，我也没见过她呢。”
　　“哦！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呢？”林欣欣想着这个人，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招娣说她不愿意回来。”
　　回来干嘛呢，在外婆家会更快乐，林欣欣把话放心里。天渐渐黑起来，袁玉衾和林业峰这才从外面回来。
　　“欣，你今天都不去看。”林业峰一进门就说，“我们打到k了，别人才打到4，娘得了好多拖拉机。”他说得异常激动。
　　袁玉衾也挺开心的，今天的牌很旺，“四嫂犯两次错，我们有一局升了两级，很少得升两集的。”
　　“哦。”林欣欣有些后悔没去看，“中午有电视剧看。”
　　“她们都是靠我们才得那么多分的，对吧，娘。”林业峰道。
　　“那当然，我们赢了好多分。”
　　晚上的菜依旧只有马铃薯，每天煮两三个，床底下数不完的马铃薯竟也变少了。
　　深夜三个孩子依旧守在电视机前，林业峰许是着了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弟。”袁玉衾穿着单衣走过来说，“现在天冷了，你就不看了。”
　　“现在还没有很冷吧。”林业峰犹豫着不想回去，他穿了最多的衣服，“姐和欣欣都可以看。”
　　“你身体差，赶紧回去。”袁玉衾厉声道，“要不然你们都别看了。”
　　林业峰看了看林可可依旧不动，他正看得起劲。“可可欣欣你们也不看了！”袁玉衾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盖过了电视机。袁玉衾过去一下子关了电视，林业峰这才回床睡觉。
　　林欣欣见她们一走又打开了电视机。“你不睡觉，我睡了。”林可可自己回了被窝。
　　睡到差不多中午林欣欣这才起床。“你咋不去看打牌了？”她诧异林业峰还在家。
　　“今天我们到那人家就开始打了，轮不到我们。”
　　“呵呵，现在没有农活，打牌的人多了，你们也不去快点。”林欣欣说着，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
　　袁玉衾大喊一句，“今天我们不打牌，杀鸡吃。”
　　“真的？”孩子们不约而同道，像中了天大的奖，她们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开荤。
　　“养鸡就为了没钱买肉的时候吃。”袁玉衾说着把菜刀拿到门口旁立着的石头那磨。“嚓嚓嚓——”孩子们在旁边看着，拿瓢给磨刀石淋水。
　　刀磨好了，袁玉衾拿一碗水放地上说：“欣过来握住鸡爪和翅膀。”林欣欣把鸡提起来，用力抓住鸡翅和鸡脚。
　　刀刃在鸡脖子上一抹，鲜血直流进碗里，鸡拼命抖动想挣脱，林欣欣把它死死抓住。“人要是也被这样一割脖子就死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肯定死啊，电视里的人自杀就是这样。”林业峰在旁边看着，而林可可最怕这个，把头扭到另一边。
　　“干嘛每次都是我抓鸡脚呢！”林欣欣道，买熟菜也都是她去。
　　“因为你最想吃！”林可可一口回绝她。
　　“姐，看一看鸡血！”林业峰把鸡血拿过去，林可可立马跑了出去。“哈哈哈……”
　　每次杀鸡袁玉衾都是一整只鸡放高压锅炖，她们家灶头的调料只有油和盐，一开锅整个屋子都是鸡肉的香味！
　　“我要吃鸡腿！”林业峰说。 “我也要吃鸡腿！”林欣欣也道。袁玉衾把滚烫的鸡从锅里拿出来，孩子们早在饭桌前等候，三双贪婪的双目看着一只鸡，“真是难呐，鸡腿只有两个孩子却有三个！”，袁玉衾说着伸手扯一只鸡腿，无奈太烫还弄不下来。“还很烫，等一会吧。”她吹了吹被烫着的手。
　　“那我吃鸡翅膀。”林可可盯着鸡说。终于一只鸡腿被扯下来送到林业峰的饭盒里，他赶紧吃起来。“你说难吗？”袁玉衾又是哀怨的语气道，“鸡腿就只有两个，却有三个孩子。”
　　那把鸡腿切成好几小块不就得了，林欣欣心里想。“欣欣，你弟他只吃鸡腿，你吃翅膀得了，两个都给他吃。”袁玉衾对林欣欣说。 “他比你小，弟他身体又差。”她又解释了一句。
　　林欣欣先是一愣，她从没想过娘竟会这么做，万千情绪涌向心头，惊讶，难受，气愤，不甘……“我不吃了！”过了一会儿她吐出这么一句话。
　　林可可自己拔出一个鸡翅膀吃，林欣欣脑袋一片空白，她机械般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鸡皮绊饭吃。“唉！做爹娘的难处，等你长大就懂了！”袁玉衾继续叹息道。
　　我发誓等我当了父母，无论怎样的情况，给孩子的都是一样多，林欣欣在心里暗暗下决心！
　　袁玉衾自然懂林欣欣还在呕气。可可很少有意见，欣欣爱吃肉有肉就得了。可弟猪肉只吃瘦肉沾一点肥就不吃，鸡肉也只吃鸡腿，宁愿饿也不吃，他就是这样啊！而且他自幼体质弱，每次一有点什么不舒服她总要担惊受怕的，一穷二白的家庭早已承受不起任何打击！
　　没一会孩子们便拿了饭到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许久不开荤了，林欣欣把碗里的鸡油倒进饭里吃也不觉得油腻。把肉吃完她又回饭桌上添菜，袁玉衾坐在那吃着饭，她都是只夹孩子们不吃的鸡胸肉，自从做了母亲她何曾为自己活过呢。
　　“我们欣欣吃鸡翅膀！”袁玉衾说着伸手要扯下鸡翅膀。“我不要！”林欣欣说着赶紧把碗拿开，袁玉衾握鸡翅膀的手顿住，她依旧伸出筷子夹肉。
　　袁玉衾把鸡翅膀扔回碗里，“你真是不懂事！三个孩子里面最牛就是你哦，好好一个锅被你拿去卖掉！”
　　“XXX”林欣欣想说要公平！要公平！话却在口腔里打转说不出来，她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客厅看电视。
　　袁玉衾随后也跟着走过去，电视里正播放着一孩子感恩母亲的情节，“什么孝顺，养了她那么久，一点都不懂做娘的辛苦哦！生的时候不懂，都要等死了才懂。”
　　林欣欣一句句听着娘的话，她想反驳，意识告诉她说了也没有用，没有用，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她只能用沉默去抗争！如果把两个鸡腿都切了，谁想吃就夹，那没有任何人会有抱怨。
　　大人们以为孩子还不懂，忘记了孩子的思维是最原始最真实的，他们用他们的谎言欺骗了孩子，他们杀掉了他们的孩子。
　　“每次姐都没有意见，整天就是你有意见！”袁玉衾又想到什么说，“这个家有多艰难，又穷又多事，当初我就想离婚丢下你们走，要是我真走了，你们连个依靠都没有……”
　　广告时间林可可林欣欣这才拿碗回去洗，林可可看见鸡翅膀连着大片的肉在碗里放着。“欣欣，你不吃这个鸡翅膀我吃了！”
　　“你都吃了一个了，剩下一个等叔儿回来吃！”林欣欣赶紧说，林可可泄气般放下鸡翅膀。
　　夜晚躺到床上，关上灯，黑暗里林欣欣的眼泪从眼角流出，一颗一颗落到凉席上。原来泪珠是这样圆圆的，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
　　为什么娘都不懂她的苦，她的痛，为什么那么难受？她想要关心，想要爱，可是别人却不懂。为什么？
　　娘，我也想要关心！
　　娘，我也需要关注！
　　娘，我也还小还小！
　　她在内心呐喊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仿佛别人能听到……
　　人最害怕黑暗，却只能在黑暗里展现最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