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每天都在渡劫》刀光月影

6、私生子6

　　这次，凌衣沉默了很久。

　　小猫歪着脑袋看他，始终耐心地等待着。

　　【不……】他心中思绪变幻莫测，

　　【我……】精神快要崩塌了，凌衣才终于抬手捂面，艰难道：【我不想再杀人了……是我的问题。我绝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谢谢你给了我可以杀死世间一切的力量，我本可以自由使用。但是我，我……我用得……太……】

　　他用得，实在太多了。

　　声音再克制也忍不住颤抖，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无数死尸残躯占满了客厅，一双双残破露骨的手相继伸向凌衣，仿佛掐住了他的脖子。

　　【好的，主人。】

　　灵神的回复却格外简短，没有劝慰也没有任何指责，只是单纯地，无条件地支持凌衣一切决定。

　　双颊温度直线上升，凌衣抬起胳膊死死捂住脸，死死咬紧牙关，却装作只是寻常擦嘴的样子。向右偏过头，眼珠不自然地移到眼尾，极尽所能避开余光里的黑猫：【你会离开我吗？】

　　灵神：【我——】

　　凌衣微微抬起下颚，神色看上去已然恢复正常：【离开也没关系，我还是很感谢你。】

　　灵神：【怎——】

　　【你要现在就离开吗？】

　　【……】

　　【下辈子可以再来找我吗？】

　　猫猫从口袋跳出来，跳上凌衣的右肩，低头蹭了蹭凌衣的脸。

　　【不会的，主人。】

　　【不要害怕，我的主人，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无论你用不用我的力量。】

　　十分简单直白的话语，不给凌衣任何解读歧义的余地。稍稍冷却的脸颊再度急速充血，一股滚烫的热流似乎从颈侧动脉一直上涌到了眼尾。凌衣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无数遍“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勉强冷静下来。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用再——

　　“宋泥，你在那演独角戏呢？”

　　宋星策陡然一声冷笑。

　　倒得谢谢他，也算是彻底把凌衣从糟糕的幻觉里拽出来了。

　　二楼与一楼完全隔开，女仆和男人尝试各种办法没能给玻璃造成任何可视伤害，早已离开。尸潮已经涌上门前的街道，但丧尸也没有突破院落的迹象。宋星策大概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了，又有心思找茬了。

　　他的爹妈都没有像他一样乐观。宋夫人自知这混账是自己心软放进来的，一直身体紧绷地坐在沙发末端不敢喘气。宋恩和也没让她失望，责备埋怨的阴冷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徘徊。

　　宋明月还小，又天天和妈妈撒娇，估计没见过父母吵架，此时注意力全在夫妻两人身上。

　　宋泥母亲惴惴不安地缩在客厅另一侧的小厨房里，似乎只有高大的橱柜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宋初景一直坐在单人沙发上平静地看书，若无其事。

　　只有宋星策，实属闲得慌：“演得挺不错嘛。你是不是真有精神病啊？我想想，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人格分裂症？”

　　凌衣并不想和他吵，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丧尸听觉敏感，你能闭嘴吗？”

　　宋星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用得着你个蠢货瞎操心？我们家的防御连A类病毒都不怕，区区一个D-3，瞧你怕成什么样哟。”

　　话倒没错，凌衣估计宋家的这个防御等级的确可以抗住A类尸潮。D-3病毒的感染强度也确实比A类弱了好几个档次，但在长生塔，最屡见不鲜的就是意外。

　　凌衣懒得跟对方讲这个道理，目光嫌弃地瞥了眼少年后，径直转向宋恩和。

　　这的人太多了，他去学校的事一开口，说不定宋恩和还没回答，其他人就都闹开了。

　　想个办法支走其他人……

　　凌衣思忖片刻，冷不丁开口：“地下室安全吗？”

　　他检索了一遍宋泥残缺不全的记忆，想起来，地下室有个操控中心，可以控制整栋别墅的所有机关，当然也包括隔绝一、二楼的这扇玻璃门。

　　万一对方找到那去，男人操控机关，女仆出来追杀，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经他一提醒，刚想开口再次奚落他的宋星策顿时愣住，宋明月和她爹妈也慢慢回过味来。

　　“都是你非要放这混蛋进来！”宋恩和再也忍不住，指着娇妻的鼻子破口大骂：“给我惹出这么多事！你是猪脑子？这种时候放人进来干什么？！”

　　宋夫人瑟瑟发抖，哭得梨花带雨：“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也不想的啊！”

　　“你不想？是谁要放他进来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爸爸。”

　　赶在妈妈开口辩解前，宋初景终于放下书站了起来，声音依旧温和礼貌：“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况且，地下室入口隐蔽，还有一道锁，操控台又有好几道密码，输错三遍自动报警，一个陌生人能顺利解开的概率很低，不用这么担心。”

　　他说着已经走到了宋夫人身边，轻轻揽住母亲的肩膀，抽出一张湿纸巾帮对方擦泪：“别伤心啦妈妈，爸爸也只是一时情急。”

　　呵，真是好儿子……

　　凌衣的视线不知不觉也转到了宋初景身上。要是去阶级学校，他肯定会和这个人一起去。

　　他不大相信，两个神经病能养出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主人。】

　　灵神忽然开口，凌衣神思骤敛，瞬间领悟了对方的意思——

　　楼上有动静！

　　他猛然看向楼梯，一团黑影恰好闯到视野中央。再一定睛，是只乌鸦。但个头有如金雕，眼睛血红，漆黑的羽毛下处处渗漏出鲜红的肉块——是被病毒感染的鸟！

　　“关门！把三楼隔离！！”

　　他大喊出声的短短半秒，又有好几只丧尸乌鸦从三楼飞下，它们飞行能力很差，刚飞到楼梯上就掉了下来，速度奇快地爬向二楼。

　　没人理会凌衣，离楼梯最远的凌衣只好冲了过去。

　　爬地乌鸦也冲了下来。

　　凌衣一瞬间踢飞黑影，掀开盖子，按下按钮，快步后退。

　　华美的棕红楼梯上已成了一片黑色污流，无数漆黑的羽毛混着血红的肉块蠕动不休。

　　还好，这条污流被玻璃门生生截断了。

　　凌衣松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宋泥的身体真的很差……就这么两步，他都眼前发黑，几乎喘不上气。

　　转头环顾四周，宋家人，甚至包括宋泥的妈妈，都用一种怪异警惕的目光盯着他。

　　只有宋初景没有看他，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望着一楼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衣下意识地盯着宋初景，疑惑他看一楼干什么。宋明月却忽然开口：“你……你是不是被咬了？”

　　“没有。”凌衣冷声否定。

　　他的语气目光都很坚决，宋家人的眼神却愈发怀疑忌惮：“真的没有吗？”

　　宋星策更是笃定道：“怎么可能没有？你都碰到那玩意了！”

　　“又不是碰到它的嘴！”凌衣忍不住发火：“你没看到我裤子都没破吗？还是你想亲自给我检查一下脚上有没有伤口？”

　　他抬脚踩在茶几上，声音冷厉：“过来看！”

　　虽然仍是宋泥的声音，却自然流露出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气场。开口就让人下意识认错，抬脚就让人下意识跪倒。在凌衣的记忆里，两个小时前他都还是那个踩着高筒皮靴经过月魑长廊，强打精神朝一路行礼之人微微点头的自己。

　　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凌衣默默放下踩在茶几上的左脚，忍不住又看向宋初景的方向。他到底在看什么啊……

　　随即，心跳漏了一拍。

　　倒霉，他正好撞上宋初景的目光。

　　那双深邃的黑眸似笑非笑，难以捉摸，凌衣心中竟升起一股悚然的熟悉感。

　　“宋泥，怎么跟你二哥说话的？”凌衣知道这难得的几秒安静不会持久，却没想到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宋泥母亲。对方踩着小碎步飞快而来，责怪地拍了拍他的肩：“快，跟星策哥哥道歉。”

　　凌衣心绪复杂地瞥了眼女人。

　　女人心急地拍两下他：“快呀！”

　　“你。”凌衣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先跟我道歉。”

　　女人彻底愣住。

　　“你发什么呆？你不该跟我道歉？你为什么要和一个有老婆孩子的男人生下我？为什么要给你的孩子取宋泥这种名字？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待在一个谁都瞧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欺负你的孩子？”凌衣揪起对方的睡袍袖口，怒极冷笑：“就为了这件几千块的廉价货？”

　　宋泥的记忆在他脑袋里翻江倒海，他头痛欲裂，没等对方回答便松手甩开对方的袖子，目光如炬射向宋恩和。

　　这男人才是家里最恶心的，和老婆生了两个了还到外面找女人鬼混出个私生子，以为话少就能美美隐身？他虽然已经懒得再和神经病动气了，但他连宋泥的妈都忍不住骂了，于情于理要把这男的骂得更狗血淋头，不能因为懒就放过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