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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梦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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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后遇见他的那一天,在北京,也下了雪。
…
五年前,Q大。
“都半个小时了,初一凉怎么还不来。”时闻声坐在教学楼下的长凳上。
冬日的宁静从高楼袅袅升起,与空中的雪花交织在一起。
他回望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时闻声怔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男一号找疯了,把男一号都幻想出来了。
男人脸色冰冷,深邃的五官望着远处被雪埋没的树枝,高挺的鼻梁上落了几片雪花。
时闻声不禁感慨:真帅。
他向那头走去,快走到男人跟头时,优越的侧脸不经意间瞥了过来。
“你好,我是时闻声。”他向男人礼貌的招了个手。
男人转过头来看他,黑瞳里有道不清的情绪,“有事?”
“我是个导演,”时闻声保持着微笑,“想邀请你来参演我的电影《平行时刻》。”
男人挑了挑眉,没回话。
时闻声也不尴尬,继续说下去:“这部电影除了男一号其他角色都已经定下了,考虑做我的男一号吗?”
“不考虑。”
留下这句话,男人匆匆离开。
“看什么呢?”初一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时闻声指了指前面的男人,问初一凉:“你认识前面那个人吗?”
初一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远处宽肩窄腰的男人的背影。
“啊?这是…楼霜?”
“楼霜?那个表白墙满天飞的物理学霸楼霜?”时闻声挑了挑眉。
“是啊,只是不常见他。”初一凉想了想,“听说他最近在休息,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我想找他当我的男一号。”
初一凉伸了个懒腰,把手背在腰后,“那你得好好磨磨了,听说他很难搞。”
“嗯。”时闻声扬了扬眉,“但我的男一号必须是他。”
“你要加油喽,我们可是一个学校的,要个微信应该不难。”初一凉朝他打趣。
“正有此意。”
要楼霜的微信并不难,在学校的论坛里就可以找到。
时闻声看着搜索出来的微信号,笑着点了添加。
名字单一个字母L,是他本人的风格。
好友申请发出去不久,楼霜就同意了。
时闻声盯着屏幕,缓缓打下第一行字。
[声声慢慢:你好,楼霜,我是时闻声。]
[L:有事?]
和下午的语气一样冰冷,时闻声撇了撇嘴,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
[声声慢慢:我想找你当我的男一号。]
[L:不考虑。]
还是和下午一样的回答,时闻声早有预料,并不惊讶。
他盯着屏幕,继续打下一行字。
[声声慢慢:先别急着拒绝,考虑一下?]
[声声慢慢:看完剧本再回答我?]
[L:好。]
时闻声没想到楼霜答应的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把早已准备好的剧本发了过去。
[声声慢慢:收到了吗?]
[L:嗯。]
[声声慢慢:那我等你答复。]
退出和楼霜的聊天页面,时闻声点开和初一凉的聊天框。
[声声慢慢:微信要到了。]
[除以2:可以啊,时大导演,行动够快的。]
[声声慢慢: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声声慢慢:剧本发给他了,等结果呢。]
犹豫半晌后,初一凉发来一条消息。
[除以2:嗯…你对他了解多少?]
[声声慢慢:不怎么了解,但是感觉很适合我的男一号。]
[除以2:那你得好好了解了解了。]
[声声慢慢:怎么突然这么说啊。]
时闻声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
[除以2:你了解了就知道了。]
时闻声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楼霜答应做他的男一号。
他点开楼霜的朋友圈,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头像也是纯黑,个性签名也没有。
时闻声撇撇嘴,退出微信。
…
楼霜看完剧本后已是深夜。
《平行时刻》是一部双男主剧,没有女主。两个男主有隐晦的感情线。
男主角凌霜是一个学习好,家境一般的高中生。
父母每天无时不刻都在贬低他,他从一个渴望得到夸奖的孩子成长为了一个不爱说话的木桩子。
凌爽的父亲因为被骗把公司卖给空壳子集团亏了200万,可父亲总想着做老好人,借高利贷来给三个月没有收入的员工发工资。
后来他父亲把集团的老总告上了法庭,全家人花了半年的时间,打赢了官司。
集团的老总把法律责任人改成了自己的母亲,老人家身上没有任何钱财物产。就算打赢了官司,也没有任何赔偿金可拿。
他们打了一场一无所有的官司。
之后父亲去做出租车司机,每天熬的两眼通红,但打车平台没有单给他,加上房子的租金,开的车的押金,每个月拼死拼活的钱只能压榨出几百块钱,还有几十万的债没有还。
生活快给这个家庭压垮了,唯一冷静的只有凌霜。
母亲承受不了压力,家里的打闹争吵是日常,拿他当沙袋打骂也成了理所应当和母亲发泄的渠道。
冷淡成了母亲辱骂的理由,不孝顺,不体谅父母,这些帽子被扣在了凌霜头上。
他在物理有极高的天赋,但在风暴席卷他们的时候,他不庆幸的、倒霉的生病了。
起初母亲口袋掏不出钱时,会以“你只是低烧,小病而已,不要耽误学习”为由拒绝他。
在凌霜高烧一周后,父母才终于察觉不对劲,带他去了医院。
医生告诉她们是肺炎,要尽快治疗。他在心里庆幸不是治疗不好的大病,父母却因为医药费而吵了起来。
最后母亲向家里借了钱,把病治好了。
出院之后他感到学习吃力。将近一个月没有学习让他对知识的陌生有些迷茫。这又造就了母亲辱骂的词汇。
“你是厌学吗?你以前没掉过段10,现在考个200名是来逗我笑的吗?”“我花了那么多钱给你治病,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你要这么对我。”
直到转学生时盛的到来。
时盛是个富二代,成绩好,性格不算孤僻但也不喜与人交往。但他长的秀气,很多女生都会在下课叫他出去表白,因此被班里的男生嫉妒。
他成了凌霜的同桌。
两个人一开始谁也没把谁看在眼里。
后来时盛忘带作业,老师让凌霜这个同桌监督时盛补完再回家,两个人在教室里写作业,凌霜才知道时盛被校园霸凌。
因为时盛不理睬那些男生,他们就在班里造谣时盛,见时盛没反应,就变本加厉的针对他。
甚至到了后来,骂他是孤儿。
这是时盛第一次还手。
三个人打他,时盛眼睛充血,拿起椅子往他们身上砸,被老师赶到拦了下来。
他打伤了人,被学校予以处分。
时盛父亲用钱把处分撤销,并给被打伤的同学予以赔偿。
伤人的同学到处造谣时盛,说他坏话,甚至说到了凌霜面前。
凌霜和他们打了一架,进了医务室。
凌霜问他为什么不忍了。
时盛说,自己是孤儿, 一个有父亲的孤儿。
他的母亲因为家里的斗争被害死了。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时,他才5岁,他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只知道妈妈不在了,所以时盛离家出走了。
他坐在地铁站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从白天等到黑夜,也没等到父亲。
一个幸福的家庭路过了他身边。
神情冷淡的少年问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说他没有家了。
少年揪了揪母亲的衣服,问母亲能不能带时盛回家。
这个家庭收留了他一个星期,叔叔阿姨人很好,会给他和那个少年一样的待遇。
他很感谢那个家庭,可他记不清了。
后来外婆找到了他,接时盛回了家。
之后父亲不停的给他灌输,是妈妈背叛了婚姻,联合情人,才出了意外。父亲答应他会好好补偿他,会给他很多爱,最后却和杀害母亲的凶手结了婚,生了小孩。
他成了有父亲的孤儿。
他恨了父亲十几年。
时盛转来这里的第三周,正好是母亲节。
有母亲的同学都挂着开心的笑容,没有母亲的同学大多都沉默寡言。
凌霜看着时盛,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了心疼。
时盛小声的说了句“母亲节快乐”。
凌霜没听清,问了句“你说什么?”
时盛摇摇头。
周假的下午,凌霜陪着时盛去了墓园。
时盛把花放在了墓前,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变成了简简单单的“母亲节快乐,我过的很好”这几个字。
凌霜心里揪的难受,拉着时盛去吃了顿火锅。
在热气腾腾的烟雾里,时盛第一次对凌霜敞开心扉,凌霜也是。
两人互交心事后,关系越来越好。
他们一起上下学,在时盛被造谣的时候,凌霜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他说话,甚至为了他打架。
在凌霜被母亲辱骂的时候,时盛会陪着凌霜在图书馆度过周假,帮凌霜补习。
在时盛生日那天,凌霜用自己存的钱给时盛买了个蛋糕。
他带着蛋糕去了时盛家,在时盛家门口,他看见了时盛的父亲,他旁边有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
他们对时盛的厌恶表现的非常明显。
凌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门,看见时盛家乱糟糟的,时盛坐在地上,周围是碎掉的蛋糕。
时盛脸上是鲜明的巴掌印,他呆愣的坐着,听见声响,默默的抬起头,看见了凌霜手里的蛋糕。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地上。
时盛不发出声音,眼泪却不停的掉。
他走过去蹲在时盛面前,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时盛父亲想让他给弟弟移植骨髓,时盛不愿意,他们就抢了时盛母亲的遗物威胁他,被时盛打碎了蛋糕,那个女人想打时盛被时盛父亲拦了下来,说怕留印子医生不愿意手术。
凌霜陪着时盛在公园坐了一夜。
当凌霜脖子上的项链露出来的时候,时盛整个人都在发抖。
凌霜有个习惯,喜欢把重要的东西用项链挂在脖子上,再塞进衣服里。
小小的小猫黏土挂件静静躺在他胸前。
凌霜意识到时盛可能认识这个项链,他抓住时盛的手问他怎么了。
时盛眼泪控制不住的掉落,他抱住凌霜,颤抖着声音问他。
“你是不是在h城小学读的书?”
凌霜心里有了猜想,他回抱住时盛。
“是。”
时盛哭出了声。
“是你对不对?”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为了感谢凌霜亲手用黏土做的。
凌霜心里有些震惊,他没想到时盛就是当年那个他在门口低声哭泣的小乞丐。但他确实也记不清了,没认出来时盛。
凌霜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拍打时盛的背。
“时盛,我在。”
两人在黑夜中拥抱。
第二天,凌霜醒来时,时盛不见了。
他拼了命去找他,但始终一无所获。
时盛离开了这个城市,他觉得自己是个灾星,和他亲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他母亲是这样,凌霜也是。
凌霜的关心爱护只会让他深陷其中,他不希望凌霜变得不幸,所以他要走。
凌霜找不到时盛,整个人都很颓废。
他每天机械的上课,下课,连母亲都辱骂都无动于衷。
时盛不在,好像没人能证明他真实的活着。
两年后,他考上了时盛心心念念的Q大。在入学当天,他出了车祸。
他看见时盛朝他跑来,嘴里喊着什么,他听不清。
时盛好像长大了,也好像瘦了。
凌霜想,这样也好,他能去找时盛了。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凌霜看见时盛红着眼拉着他的手,不停的喊他。
凌霜突然不想死了。
他想活着,想陪着时盛。
时盛找了他很久,最后找到了凌霜的母亲。
凌母告诉他,凌霜已经死了。
时盛去看了他的尸体,要走了他的骨灰,撒在海里。
他记得凌霜说,等他老死后,要把骨灰撒在海里。
楼霜看着手机,深思着。
时闻声发来一条消息。
[声声慢慢:考虑的怎么样了?]
[L:可以。]
[声声慢慢:可以?你答应啦?]
[L:嗯。]
[声声慢慢:太好了!]
看着时闻声发来的消息,楼霜甚至可以想到他高兴的样子。
[声声慢慢:那我们明天见一面?]
[L: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