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新风Jean

56、醒来

　　路易淮这一觉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有关过去的记忆都成了碎片，在脑子里闪瞬而过，而他也成了过去的旁观者。

　　梦里的场景一个接一个，重现在他眼前。

　　“奶奶，喜欢是什么感觉。”
　　“喜欢啊，是一个能让人感到高兴和快乐的情绪。”
　　“喜欢一样东西，是想拥有它。”
　　“喜欢一个人，是想要和她有以后。”

　　开始那个午后，少女站在风里，红着脸，双眼真挚的看着他，鼓起勇气。
　　“路易淮，我……喜欢你。”

　　公寓门外，少女不知道在外面等了有多久，看见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路易淮，我想吃面，可以吗。”

　　大金色佛像下，少女双手合十，虔诚跪拜，向神佛祈愿。
　　“愿他能岁岁平安。”

　　再到日落黄昏，初夏晚风闷的让你喘不过气，泪水模糊了少女的视线。
　　“路易淮，我们分手吧。”

　　“……”

　　后来她释怀过去，坦然接受。
　　“路易淮，喜欢和愧疚不一样。”
　　“回不去的，不止是时间。”

　　梦里的最后，苏柳站在他的身前，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她的声音发涩，“路易淮，他们都说你爱我，我不相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挽挽……

　　路易淮抬手想替她擦去脸颊的泪水，眼前人终成了幻影，什么也触碰不到，可那滴泪却是硬生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轻颤了下。

　　那滴泪，让人只觉滚烫，心间犹如千万只蚂蚁撕咬吞噬，是锥心刺骨的疼。

　　“滴……滴……”
　　路易淮眼睫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目的是白色天花板，耳边是女人细弱的哭泣声。

　　路易淮微微偏头，略显艰难的抬起手，轻轻替苏柳擦去脸上的泪水。

　　苏柳察觉到病床上人的动作，忽的止住了哭声，缓缓抬起头来，鼻腔带着浓浓的重音。

　　“路易淮，你……你醒了。”
　　终于。
　　“你有没有事啊，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碰上路易淮，苏柳的理智冷静通通消散。

　　“别怕，没事了。”
　　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明明自己重伤昏迷刚醒，第一反应却还是在安抚她的心情。
　　因为他知道的，那天一定吓到她了。

　　第二句，他告诉她
　　“苏柳，我爱你的。”
　　是真的。
　　他们没有骗你。

　　苏柳的泪水再一次止不住的掉落，病房里响起她的哭声。
　　他依旧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一双眼满是柔和。

　　“柳柳，路易淮是混蛋，别为混蛋哭了，好不好。”

　　***

　　“我听叶师哥说，路易淮已经醒了。”
　　宋静将外卖员岗送来的奶茶放在苏柳办公桌上，拿出五分糖的那一杯递给她。

　　苏柳接过没急着喝，顺手放在了一边，点了点头，回答宋静的话。
　　“嗯，醒了。”

　　宋静觉得奇怪：“啧，那你怎么还坐这儿呢，不去看看?”
　　苏柳轻舒了口气，“他很多朋友都在，我去也不太合适。”
　　路易淮醒来后，陆续来了好些人，苏柳待在那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反倒无事尴尬。

　　宋静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不太争气的猛喝了两口奶茶。

　　“我说，人家没醒的时候，你在那担心的要死要活的，这下人家醒了，你到还显得事不关己了，你管他有多少朋友在呢，反正又不耽误你看他，而且……人家肯定就等着你陪着呢，怎么说，人家也救了你不是?报个恩不是?”

　　“……”

　　宋静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要理还是她理多。

　　苏柳被说的脑仁都泛疼，无力解释道。
　　“我也没说不去，但我后边还有病人，我总不能翘个班，专门就去那病房里无事待着吧。”
　　只是说，现在也不是时候，等那些人走了也不迟。

　　“行吧，主要经过这些时日来看，我也是看这路易淮人还挺不错的，这么喜欢你，又有这么护着你的，就挺想你俩凑一对的。”
　　不然就可惜了。

　　“……”
　　一定要这么直接吗?

　　宋静强调：“我说真的，真是这么想的。”

　　“话说回来，柳医生，这要是，我面对这么一个有钱有颜，有事还挡我面前抗的男人，早就心动了。说说你，对人家到底什么心思啊?可别给我装，说什么都没有，就你那天那个状态，再继续瞒可就无趣了。”

　　苏柳抿唇，拆开了奶茶袋里的吸管，喝了一口，奶茶的甜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些时候脑子一团糟，理不清。
　　她心里又一次对路易淮动容了，路易淮亲口告诉她，自己是爱她的。
　　这都是真的，可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些。

　　……

　　下午六点一过，苏柳检查完最后一个病人，在办公室里静坐了几分钟，之后才终于作出决定，起身离开办公室，去了路易淮所在的VIP病房。

　　刚走到门口，手还没伸出去开门，病房门就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是程硕。
　　程硕看见苏柳时，一时也有些无措，就连举止都变得僵硬起来。

　　相比起程硕的生硬不正常，苏柳却是无比坦然，像是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两个人的针锋相对。
　　苏柳问他。
　　“路易淮怎么样了。”

　　程硕看了眼病房里的人，走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呃……淮哥已经没什么事了，现在……又休息了。”

　　苏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用再去打扰了。
　　苏柳转身，正想离开，却被程硕着急喊住了。

　　苏柳回过身，询问：“怎么了吗?”
　　程硕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稍微不太自在的说了一句，“那什么，对……对不起啊。”
　　苏柳没说话。

　　程硕接着继续说：“以前说的那些话，我……很抱歉，那个时候确实是不知道你就在门外，而且那些话我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想，当然！淮哥就更不可能是我说的那样了。”

　　“当时，我说了那些话后，淮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也因为那话，对我们发了脾气。”

　　苏柳看着他。
　　程硕以为是她不相信自己的话，一时间也急了：“真的，我没骗你，那顿饭，后来淮哥也没吃，接了你的电话就着急离开了，我要早知道你们当时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而分开，我铁定不会胡说八道了。”

　　“那天晚上，也给你道个歉，当时就是看淮哥受伤昏迷不醒，然后四处又找不到你人，一着急就说了那些冒犯了你的话，对不起啊。”

　　“但是，我当时也有话说的是真的，淮哥，他是真的喜欢你，这是真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从来没见过淮哥对谁这样过，就连……就连他上高中那会儿，谈过那么多的女朋友，也没对那些女生像对你这样。”

　　“说的有点多，但我说的都是真的，道歉……也是真心的。”

　　程硕说完这些，小心翼翼的目光朝苏柳看去，看她的反应是什么样的，或许会委屈的骂他一顿，或许会继续生气不接受自己的道歉。

　　但都没有。
　　程硕所想的苏柳该有的反应，在苏柳的脸上都没有看到过。
　　她从始至终都神色依旧，面上平静，等着他说完之后，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
　　那天晚上，委屈是有的，责怪也是有的。

　　但后来想想，她和路易淮分开，本质原因也不在他说的那些话，而那晚，他也只是太过担心路易淮。

　　作为路易淮的好友，站在路易淮一边，抱不平，这也没什么不对。
　　知道自己是误会，也不会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会来给她认真解释道歉。
　　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差。

　　……

　　“哎，苏医生来了。”
　　苏柳刚从电梯里出来，就听到医院大厅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说了这话，闻声看了过去。
　　一小护士朝着她招了招手，“苏医生，这儿有人找你。”

　　苏柳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满是意外。
　　迟宥就这么站在她的眼前，这是她没想到的。
　　语气里皆是惊喜。
　　“迟宥?你怎么……你怎么回来了?我记得你不是……”

　　话锋一转，苏柳看着迟宥身旁还拖着的行李箱，突然也记起来，迟宥先前告诉她要回来的日子，好像也就是这两天。

　　迟宥看着她没什么事的模样，紧着心绪微不可察的松了几分：“网上看到有关你们医院的报道，挺严重的，过来看看你。”

　　苏柳若有所思：“放心吧，我没事。”
　　迟宥看见她还能完好的站在自己眼前，自然也是知道，她没什么事。

　　两人一并走出医院。
　　迟宥问，“他呢。”
　　没说是谁，两人却都能默契的知道，话里的“他”指的是谁。

　　苏柳低下眼，连带着表情都变了变，语气里待着愧疚，“不太好，他因为我，受伤了，很严重，手术之后，还昏迷了两天，直到今天才醒过来。”

　　“挽挽，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我就是……我就是一想到，他是因为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心里就不太舒服。”

　　苏柳说：“我回来以后，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和他遇到，但我想的很清楚，我已经完全放下过去，我可以坦荡的面对他，但是，现在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完全放下过去，也不能坦荡的面对路易淮。
　　现实没有她想象那样好。
　　再次重逢，他们还是像两条线无形之中缠绕在了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苏柳哭了，迟宥一手将人揽在怀里。
　　“挽挽，我以前说过，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那个时候，离开路易淮，是个好的选择。”
　　“现在也一样，听他解释过去，遵从内心选择，接受他，或许也不是一个坏结果。”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彻底放下过，不是吗?
　　无论是喜欢也好，还是心碎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