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能消几番风雨》半瓶晃荡生

11、第十一章

　　俞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个小小少年，入目皆是威严高耸的红墙和鳞次栉比的青瓦。他冲着额吉做了个鬼脸，在回廊里跑来跑去。画面一转，祖父牵着他的手，告诉他爱新杰罗家族誓死守护国土百姓，幼小的他懵懂的点了点头，回廊外下着绵绵细雨，他伸出小手想要接住屋檐的雨滴。

　　忽然一声枪响，俞澈从梦中醒来，他一把掀开被子看了看外面，许久没了动静才回房了。

　　搓了搓被冻的通红的手，放在火炉上取暖。望着眼前燃烧的火苗，微微发怔，前尘往事亦如过眼云烟，他现在自保都很难，又有什么能力和资格去回望曾经。恭贤亲王府的日子他再也不会有，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年英法侵略已经到了京都。他有些记不清祖父到底有没有去给太后送万寿礼？只记得父亲带着他们一家人一路向西，在廊州安了家。王朝的消亡，使得他一时难以接受竟染上了大烟瘾。本来够他们生活一辈子的家产，在父亲大烟瘾下，迅速的败落。

　　后来父亲在别人的挑唆之下，卖掉了母亲。在那个寂静的夜里，母亲绝望极了。虽然家族败落，到底是有一生的傲骨，不愿意与人低头，而父亲的无情无义更让她无心苟活于世，带着我，从河畔一跃而下。冬日刺骨的河水的像冰窖，握着母亲的手直至陷入无尽黑暗中。后来，我被人救了起来，那个救我的人就是我现在的师父。而我的母亲永远躺在了那条冰冷的河里。我恨极了父亲，他却消失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可这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痕，这是当时救起他的师父劝慰他的话，彼时他无依无靠，身边只有奶妈和华叔不离不弃，师父收他为徒，又不遗余力的教给他看门本事。

　　从此以后你就叫俞澈，好好活着，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正要睡下，忽然门口响起扣门声，想了想大概是孙青找他有事，就开了门。

　　孙青一进门，就大步走到他床上裹着被子直哆嗦，俞澈无奈摇了摇头认命的关了门，问道：“孙同志，你深夜探访到底有什么指教？”

　　“指教倒也谈不上，就是我这不是紧张担心的睡不着，找你聊聊明天细节。你说长乐街八胡同口，咱们能顺利接到人么？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想再出什么问题了，万死难辞其咎了。”孙青说着说着，默默低下了头，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组织实在找不到人，这次任务肯定不会在信任他了，所以更不想让组织再一次失望。

　　俞澈不担心也是假的，他也没什么经验，但是已经入了红党，做了这么危险的一档子事，就得把这事做好，随即在桌上画起了地图。

　　“咱们兵分两路，在这个巷子口埋伏，如果组织的人动手营救了，那我们就把这些人转移到这个废弃的厂子，从厂子后面穿过去，过了这条巷子就是我家。”他思索再三，总觉得带人逃跑引人注目，这个厂子全是垃圾，相当于一个掩体区，从后面逃离，可以不受人瞩目，不然后期大搜捕也是逃不掉的。

　　“好！你这个办法可行！”孙青眼睛一下子亮了，似乎看到希望了。

　　俞澈扶额，这人真没心没肺，还好接到的任务不是什么营救任务，不然以他们两的半斤八两就怕出什么意外。

　　“你啊这次可别粗心大意了，如果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保护好，后面也就不会出这些事了。不过，我想你这个名单也不是无缘无故丢的？等营救计划结束，我一定帮你揪出这个人。”

　　俞澈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他自己研制的止血药，想着万一明天如果有人受伤刚好，这个东西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转头看着坐在床上不肯离开的人，恨不得飞他一脚。

　　“我很困，你要不要回去睡觉？”俞澈打着哈欠听着人絮絮叨叨倾诉紧张之情。

　　“睡什么睡！我这几天没有一天能睡好一个觉，也不知道见了什么鬼，名单丢了又找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上线交代。还害了两个同志，哎！”孙青面带愁容，在床上翻来覆去。

　　俞澈眼瞅着这人还不走，只得耐心安慰他，两人这么一折腾也快天亮了，俞澈每日都要去练功，抱着被子对孙青一大股的怨气爆发。

　　罢了，罢了，大抵上辈子欠他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