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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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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明城机场,邵怀影如期接到了人。
夜已经很深了,机场的人疏疏寥寥,衬得那人愈发惹眼。一头雾蓝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皮肤极白而眉目深黑,左耳一枚银环随步伐轻晃。
一个多月前,邵怀影突然收到乌叔叔的短信,说要将自己的小外甥托付给他,而后便失了音信。
他一度以为这只不过是无聊者拿着乌叔叔的手机进行的恶作剧,直到半信半疑的拨通了短信末尾留下的电话号码。
那是一通长达四小时零七分的通话,对面未置一词,只是在他讲明来意后,听筒里传来长久的静默和低哑的哭泣——在长夜最深的四个小时里,无人挂断。
思绪微敛,邵怀影往前迎了几步,抬手接过行李:“欢迎回国。”
与月前电话里那个脆弱又破碎的青年不同,面前的人极挺拔的站着,周身带着种散漫肆意又张扬锐利的气质,在机场纷杂的脚步和面色疲倦的旅人所交织成背景里,鲜活的让人移不开眼。
乌白唇角微勾的道谢:“劳烦警官了。”
“不用叫警官,”邵怀影带着人往外走:“我大你五岁,叫名字叫哥都成。”
接风洗尘第一顿没搞什么虚的,店有几十年的岁月沉淀店面却不大,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一笼喷香的生煎包和一只用料扎实的肉饼被摆上小木桌,昏黄的灯光照下来,无声无息的将生疏消融。
对面的人目光静默而柔和,他没许会按照托付照顾好他的承诺,也没搬人死不复节哀顺变的说辞,甚至没有提及舅舅的死,只有无微不至的关照——乌白感受到了。
他放下筷子,眉眼带着点认真的喊了声邵哥。
“嗯,”邵怀影应声:“这段时间先住我家吧,好好修整修整。”
“不用,”一顿饭吃的微微冒汗,乌白抬手脱掉冲锋衣外套,露出颈侧醒目的深蓝色蝴蝶刺青,随口道:“我让人买下了邵哥隔壁,住那儿就行。”
邵怀影微愣,他家隔壁那间屋子原先一直空置着,几周前才有人进进出出的打理,没想到买主竟是乌白。
“也好。”
翌日,疯山茶公馆。
午后阳光正好,照着院子里一树树的红山茶,三月花期将尽,乌白知道,很快,枝头的糜艳与盛大就会开始大片大片的掉落,一如往年。
这是舅舅最喜欢的花,他却死在了它最灿烂的时节。
乌白垂眼静默着,身旁头发花白的老管家轻轻开口:“我想先生走时应是没什么痛苦的,只是放不下您,时时牵挂着。小爷最是通透,没什么想不明白的,往后当继续痛痛快快的好好活。”
青年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满庭的风里,没有字句能作以剖白,任何言语都苍白而单薄,他只是深深深深的望着山茶,也只能深深深深的望着山茶,徒留老管家无声的叹息着。
直至天光渐暗,乌白才挪动僵硬的四肢转身迟缓的走向房门,厅堂里约莫三十个黑衣男人整齐的垂首肃立着,为首的那个见着乌白进来,恭声道:“小爷,一共还剩三十二个,都是从前先生身边的亲信,往后便跟着您活。”
乌白的目光淡而认真的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自舅舅出事后,原先公馆的人很多都跟着被捕服刑,还有一部分叛离了疯山茶,
仅剩的这三十二个,便是今后可以以性命相托的心腹了。
“即日起关停疯山茶的A级业务,缩减B级业务,主营胡桃夹子公馆。”
“杜寻宁日后跟着我,其余人循旧例着手B级业务和胡桃夹子‘默语’,季藏明负责。”
寥寥数语明晰,众人称是后退下,独留第一排最左侧的年轻男人站在原地。
杜寻宁嗓音干涩:“小爷瘦了好多。”
“不碍事。”乌白转身朝旋梯走去,将身姿没入浓厚的阴影里,放轻声音道:“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