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梦》雍西岸

38、第 38 章

　　信里云衔说，杨草记错了他们见的第一面，不在学校而是夜里下了初雪的那天。当时那个女孩睁着双亮澄澄眼睛，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便不自知地牢牢记住那一幕

　　云衔还说那双澄澈的眼睛后来经历了许多，变得像沉甸甸的黑曜石。他每次窥察到那些糟糕的情绪总想安慰些什么，可又犹豫着闭了嘴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究竟是再次撕开伤口还是给伤口上药

　　他最擅长的只有陪伴，但是他有个秘密，这个秘密会让他想‘陪伴是最简单的事任谁来好像都一样，没什么特殊的。”
　　心口便难免泛了酸

　　在信的末尾，云衔写道：幸运的是，我最近发现这个秘密好像可以说出口了。最后，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愿你平安顺遂，自由快乐。

　　云衔这信写得委婉又含蓄，话语间皆不说尽，仿佛留了悬念

　　杨草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笑着将这封信收了起来
　　随后把书桌角落里待了许久的那颗糖拿了出来

　　她拆开外包装，放进嘴里

　　品味片刻
　　果真如云衔说的那般特别
　　比别的糖都甜，又格外清新

　　一月后，二模就会展开
　　杨草的状态却比从前要松弛上许多
　　对于结果的要求也不再过分紧绷

　　有时，她会在温暖的午后搬个竹椅到院子里背书
　　太阳光不直射只是洋洋洒洒地落在大地上

　　云衔则常坐在土坡那棵树上，依靠着枝干
　　手中拿着把刻刀低头削着木头，神态格外认真，似乎喜欢上了木工

　　他的手法不熟练，割破手是必然的
　　若是显眼处受伤了他便歇上两日，躺在树干上睡觉

　　杨草偶尔抬头望去
　　顿时忘了自己背的上一句

　　只有眼前如在画中的少年，俊美无俦
　　连微风吹拂的角度都刚刚好

　　二模结束不久，一班正评讲着语文作文
　　杨草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下课铃打响的那刻都没回来
　　云衔不免有些担忧

　　下了课他便去办公室
　　要拐进门时却撞见了杨草，她是从隔壁小会议室出来的

　　云衔正欲开口问她被叫去干嘛
　　杨草就冲上来抱住了他

　　“云衔我被破格保送了！”

　　又很快松开了双手

　　“我要赶紧去告诉周月月和孙全这个好消息！”
　　说着跑走了

　　云衔含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放下了还未来得及回抱的双手

　　杨草被破格保送的学校正是她一直以来向往北茳科技大学
　　这所学校其实在杨草获得第一名的那次省赛就关注到她了

　　只可惜因为疫情他们没能看到杨草的保送申请

　　后来一模那次杨草的总体成绩不错，物理也是满分
　　但是北科大认为这次一模的题目含金量不高便打算继续观望
　　直至二模，学校才拍案决定破格录取
　　还担心被别的学校提前抢去，成绩刚出来他们就匆匆带人来了溪中

　　这天晚上杨草同样将保送的消息告诉了阿婆阿公
　　两位老人高兴得晕头转向

　　嘴里说着什么办升学宴什么放鞭炮
　　语言都不连贯了

　　杨草只在一旁跟着乐呵呵地笑

　　本高涨的情绪却在父母的一通电话下归于平淡
　　他们话语间的喜悦与询问在杨草听来分外可笑

　　在她心里早把父母划分到了“外人”这一界限内
　　因此无论喜悦与悲伤本都不必让他们知晓

　　但自己的母亲总归是阿婆的女儿，她不得不应付

　　一阵含糊后，她躺倒在椅子上
　　想起了之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她和云衔之后估摸着会变成周月月和孙全的一对一辅导
　　然后等到高考完便去约定好的地方毕业旅行

　　而毕业旅行必然要不少钱，她觉得之后的两个月得找些零工做

　　云衔保送后与她想法一致，早在几周前就去了父亲朋友的花店干活
　　因为不忙，是上一休一的

　　杨草去问云衔花店还招不招工时恰好遇上一人辞职
　　俩人便一同在此赚旅游经费

　　有天云衔和杨草工作到晚上八点

　　天早已全黑下来
　　俩人骑车慢悠悠的

　　“明天你是不是要回学校？”云衔问杨草
　　“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当时也差不多这个时间被老师叫回去”
　　“奥”
　　杨草点点头

　　“我明天陪你去吧”
　　“好啊”
　　杨草脸上多了一抹笑

　　“到时候你去楼里办事，我在钟楼下等你”
　　“好”
　　杨草答应得爽快却没细想从钟楼到校门口距离甚远

　　“钟楼底下”是杨草曾提过适合告白的地方

　　第二日，俩人换上了校服回到溪中

　　杨草在教学楼里走来走去，这里盖一下章那里签一下名
　　还被老师拉着拍了合照
　　最后又抱着学校给的奖状规规整整拍了张照片才从教学楼出来
　　高考后，她与云衔的照片会挨在一起，被张贴在校门口的荣誉墙

　　杨草一走出教学楼就看见云衔坐在钟楼下的草坪
　　眼睛盯着前方，嘴里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云衔，走了”杨草喊道

　　云衔站了起来
　　挥挥手示意杨草走过去

　　杨草虽满脸不解但还是走了过去

　　“怎么了？”
　　“你先转过去”
　　杨草听话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云衔

　　一阵微风忽地拂过，吹乱了杨草的刘海
　　她甩甩脑袋，想让刘海恢复原状

　　“好了，转过来吧”

　　杨草又转了回去
　　她带着疑问扫视了下云衔
　　注意到他的双手背在了身后

　　脸上似乎还拼命压制着紧张

　　“杨草，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给的那封信你看了吗？”
　　“看了，怎么了？”

　　徐徐微风忽地掠过，撩拨杨草耳边青丝
　　砰砰颤动的心跳声也藏匿其中

　　“我想写在那封信上的有很多，但是怕洋洋洒洒显得啰嗦，又怕简短精悍却词不达意以至于你不能完全知道我想表达的，最后删删改改成了你看到的内容，仔细想想还是不大满意。但至少我告诉你了我有个秘密，这是我最想让你知道的。”

　　云衔松开了背后交握的双手，将紧握着的那束花递到了杨草面前
　　花束边缘装点的枝叶还在微微发颤

　　“而那个秘密就是...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我希望未来能把信里没说的话都亲自说给你听，可以吗？”

　　杨草耳边的风吹得更猛了，几乎使她要飘起来

　　大脑似乎反应了好一会，她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云衔手中的花

　　“好”杨草说

　　“那你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云衔笑着凑到杨草脸边
　　顿时，杨草的脸红得仿佛能滴血

　　杨草在心里骂自己窝囊，就应该大大方方说“对啊，我答应了”
　　可偏偏只是小声地说了个“嗯”

　　“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可以”

　　说着杨草主动上前拥住了云衔
　　紧接着她就感受到本虚搭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环抱住了自己
　　好像生怕松一点，眼前的一切就宛如幻境消散

　　这个拥抱持续许久，久到云衔发红的双眼都未让杨草发现

　　云衔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在那些独自暗恋的时光里总是忧大于喜，无数个夜晚徘徊于前进与退缩之间，甚至一度暗淡无光

　　好在落日余晖斜斜地照在钟楼墙上，一面灰暗另一面光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