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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卷8 出水芙蓉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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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妃还是不肯来么?”
牡丹盛宴即将开始,李隆基已经坐在了去骊山的车辕里。随行的队伍在身后隆重跟随着,撑起一团团紧簇的华盖。
“陛下,娘娘要为父亲守孝,等过了守孝期,她就会去骊山找你的。”
李隆基颇为自嘲地说:“没想到暮年,我倒落得个孤单一人。”
高力士赔笑:“陛下哪儿的话,您的儿女兄弟们不是正在骊山等你么?”
李隆基摆摆手:“算了,走吧!”
一路上再很少说话。
骊山。
山势连绵逶迤,树木葱郁。整个山体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一匹苍黛色的骏马。身穿五彩鲜服的唐朝宫人,井然有序地在登山石阶上铺展开一道绚丽的风景。投身在自然的怀抱中,李隆基感到心胸大开。
“这天当床,地当房,清风伴我好乘凉!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回去了!可惜朕是一国之君,不能完全遵照自己的内心活着,不然,我不是一个传奇,就是一个疯子!”
高力士笑道:“这《庄子》里有个小故事,说古代有个弹琴的名家,终有一天放弃了弹琴。他说:每当我弹出一个音符的时候,我就等于放弃了其他所有的音符,我只能听到我弹出的这一个音节,所以,我放弃了。当我放弃弹琴的时候,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在心中流过。
“人生的可贵之处和可悲之处便在于此,活着只有一次,在同一时刻,只能选择一种生活方式,同样的,也就等于放弃了其他的选择。不过,谁能没有遗憾呢?陛下,莫要辜负了好时光才是真的。”
“你说的有理。”
“皇兄!”
等候在宫前的玉真公主远远地奔过来,也不见她施礼,一把环住李隆基的胳膊,说道:“听说宫里出了事,我很担心你!”
李隆基瞥了一眼高力士,他连忙摆手:老奴可什么也没说!
“宫里头能有什么事啊,无聊得要死!倒是你,整天随性而为,不要闯出什么祸来才好!”
“妹妹我是乖乖的女道士,能闯什么祸啊?”
李隆基轻戳她的脑门:“听说有个叫王维的,跟你走得挺近!”
玉真公主装模作样地“哎哟”一声,闪躲开:“那是岐王哥哥推荐来我府上玩的人才,皇兄你想到哪里去了!对了,他是来京城赶考的,你没见过他,有才有貌……”
“有个叫李白的,”李隆基打断她的话,“去帮我找找,据说你在长安人际挺广的。”
“好,是,这个人我也听过……什么时候来我府上,我再多举荐几个人才给你。”
“哟,你倒对大唐的教育挺上心的嘛!”
“那是,谁叫你是我哥哥呢,我也是关心你呀!怎么,不见我梅妃姐姐?”
李隆基的眉头一拧:“她的父亲去世了,在宫中服孝呢!”
“那真是不幸……”
玉真公主感叹一声,领着李隆基朝牡丹园走去。
春来谁作韶华主,总领群芳是帝国牡丹。
……
牡丹花以花大色艳、富丽端庄而名扬天下,如今的长安城,在四月春风的包裹下融进了一片牡丹花海,所谓国色天香,怕是造化钟情吧。
李隆基漫无目的地走着,就这样看到了那朵牡丹花。像豆蔻年华的少女一样动人。更主要的是一双芊芊玉手,优雅地将它摘入手中。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在花丛后面若隐若现,将鹅黄色的花朵戴在头上。
花是噙露的花,手是不染尘的手。
他忽然猜想,这时的她脸上一定挂着愉悦的表情,抬头注视着蓝天,将自己宛如神仙般美丽的脸庞浸润在温暖的晨光中,嘴角轻扬,有一丝调皮的灵动……
他不由挪动步子,朝那边移去。
“哎,皇兄!”
玉真公主没有察觉他的失神,大声唤道,那花丛后的女子闪了一下,竟然消失不见了。
李隆基怅然若失,愣愣向远处望去,“人呢?”
“你在找谁?”
“一个女人!”
玉真公主四处望了望,“没有啊!这园子刚开的,除了咱们,应该不会有人进来。”
“是吗……”李隆基收回目光,难道是看错了。可一低头,那朵新摘的牡丹花明显躺在脚下。“朕没有看错,是一个女人。”他将花拾起来,放在手中,“是一个跟这花一样美丽的女人。”
玉真公主不禁笑道:“皇兄,你果然是个多情的天子!”
“呵呵……”
两人谈笑着离去。
“吓死我了!”杨玉环拍拍胸脯,从假山后面钻了出来,“居然这么不凑巧,在园子里碰上了皇帝。这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私闯禁园,免不了被责罚一顿。”
幸好她机灵,听见玉真公主大唤“皇兄”就连忙躲了起来,不过还挺好奇想见见公公的样子。在此之前,他们只在册妃典礼上见过一面,而且那次隔得很远,还遮着水晶帘子,压根没看清对方的相貌。
“王妃,王妃,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刚刚溜出园子就碰到来寻她的婢女红桃。红桃见她是从园子里出来的,骇然道:“啊,王妃不会进了园子吧?”
“是啊,我还在里面溜了一圈。这里的牡丹比府中的好多了,王爷早该带我来玩的!”
“可王爷说过,这园子……”
“我知道,今天开园嘛!我也不算擅闯吧!”
虽然这么说,可她刚才明显地心虚了,悄悄吐了吐舌头,拉着红桃急忙跑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住所,寿王李瑁正在临窗作画。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在他笔下盛开,栩栩如生。玉环走到窗前,与他对望一眼,他脸上随即浮现出明亮的笑容,眉目清秀、英俊。他轻咳了一声,郑重其事地道:“别动。”
“嗯?”她愣了愣。
“就站在那儿。”他用笔端轻轻点了点,“我的画里正缺少一位女主角。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刚好掉进我的画儿里。”
或许是怀中。
他笑了笑。
“画好了吗?给我看看!”
不消片刻,玉环看到李瑁已经放下画笔。她提起裙边,小鹿般伶俐地转进房间,走到桌前,细细端详着画纸。
“真丑!我有那么难看吗?”
其实画上很漂亮,她在故意找李瑁麻烦。
“嗯……”李瑁把住玉环的双臂,将她转过来,认真看了看,复又看看画纸,假装皱起眉头道:“没有。你比她还要难看!”
“哪有?”玉环不服气,撅起嘴,瞪大眼睛瞅着李瑁。
“有!”
“你……”
李瑁俯下身,飞快地在她气鼓鼓的脸上啄了一口。欢欣雀跃地跑开。
“好啊,你欺负我,看我不让你好看!”玉环拎起画笔,一脸贼兮兮的笑。
“哎呀,想谋杀亲夫了!”李瑁大叫不妙,撒腿朝内室跑去,转身之际,脸上闪过神秘的促狭。
“人呢?”玉环跟进内室,可内室里空无一人。这家伙一定躲在某处准备吓我。她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走进房内。却听“吱呀”一声,镂花房门被人关上了。是李瑁!在她回头的时候,李瑁已经冲上来将她牢牢地抱住。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为夫衣袍上作画。”他说的很温柔,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濡湿的语气贴着耳膜让玉环耳根红了起来。她低下头,惊觉手中的画笔真弄脏了他的衣袍。
“哎,等等……”她试探着要将画笔搁下,李瑁却紧紧地不给她挪动的机会,全然不顾她拿的是刀,还是笔,硬是将她从怀中扭转过来,开始疯狂地拥吻。
起初,玉环是反抗的,用笔在他袖子上勾画了几笔。可李瑁始终得意地亲吻着她的双唇,睁开的眼睛里全是冷静的纵容。她有些恍惚了,直视着他的眼睛,忽然需要这个强有力的生命的靠近。
顺着脖颈往下,李瑁抚摸着她的身体,到了腰际。玉环的身体在本质接触的激动下迎合着他,渐渐意乱情迷。褪掉衣衫,他们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彼此纠缠,鱼水相欢,又像是被风浪撞得无依无靠的树枝和小船,需要紧紧相依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事后,精疲力竭。
李瑁从地上伏起,扯过衣袍给玉环盖上,自己就躺在她身边玩味地注视着她。
“如果有人要取走你的心爱之物,你会怎样?”他问,好像是突然想到的话题。
“当然不心甘啦!”玉环答道,转过头来,“难道你想纳偏妃了?”
“有你在,我怎么会纳偏妃呢?”李瑁一扬眉毛,“言下之意,我就是你的‘心爱之物’?”
玉环抿着嘴,一笑,“不是!”
“哦,真的?”
“……假的。”
她说得极其认真。“不过,皇家的男儿都是喜新厌旧的。如果哪天你真要纳妃,我可不会让你太太平平地做新郎官!”
“你敢捣乱,看我不休……”李瑁先是故作凶神恶煞,可看到玉环认真的脸,便连玩笑也舍不得说了,他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在心里说道:我答应你,不纳偏妃,永远不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