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未歇》马小六

20、第二十章

　　明天是舞台剧公演的日子，所有演员要进行最后一次带妆联排，易天明天有个商场里的活动，对方出价不菲，他都已经跟陈申报备推掉，又被顾硕石死皮赖脸的给要了回来，顾硕石虽然也想让易天来看他的首演，但是顾硕石嘴上却说，“挣钱重要！”搞得易天觉得自己找了一个抠抠索索的小财迷！

　　顾硕石不是抠，这次他得了国家级奖学金，转头就花了两千给易天和顾妈买了礼物，按他往日的习惯一定也得给自己买点啥算是奖励自己，可这次他却一分也没动，而是暗搓搓的把钱另攒了起来。之前他有张积蓄不少的卡，但那里百分之七十五都是顾妈存进去的，有百分之二十是逢年过节顾妈各位好友给顾硕石的压岁钱，能有百分之五是顾硕石自己各种闲来无事挣得就不错了。

　　用这些钱帮衬易天，顾硕石觉得不太合适，人家易天都自己养自己，他还拿家里的钱去卖人情，成什么了？！所以顾硕石就想，这次这钱是他自己挣得，拿给易天，易天总不会拒绝了吧！

　　顾硕石想已经大三了，再有一年就要考虑择业的问题了，易天的成绩虽然不至于打狼，但也就算是个平平，何况易天好像对这个行业并没有自己的这份热爱，从来也不会专精哪项技能，这样下去毕了业能行吗？总不能在酒吧驻唱一辈子吧？这样的话，大四的时候就要好好选个见习的地方在实践中提升一下。但是这个行当本就比较机动，尤其是做记者、编导的，哪还有固定的时间去驻唱，易天为了保证经济来源肯定不会对见习上心！

　　顾硕石又想，若是易天当初只想跟他老爹唱唱反调随意选了一个专业，其实他自己心里有特别想学习的领域呢？这样是不是考虑跨专业考个研究生？！那这样的话，易天更需要个不牵扯精力的生活状态，才有时间复习，可读研又是一笔费用，这简直是两头堵！

　　所以该是他这个男朋友显神威的时候了！顾硕石导师老胡自己有个工作室，会承接一些拍摄、制作、广告的工作，顾硕石私下里去找了老胡。顾硕石算是个全才，不光导演摄影被老师夸赞，后期剪辑更是厉害，老胡直言比工作一年的人手法还娴熟，顾硕石既然说想在他工作室里做个兼职，老胡自然高兴，于是达成一致，等这次的舞台剧结束顾硕石就正式上岗。顾硕石虽然没有底薪，但是是跟着项目提成走，虽然只有3%，但是老胡接的项目都不是千八的小活，再者老胡爱才，直言要是真有千八的小活，就直接让甲方找顾硕石。

　　顾硕石这样一算，哈哈，他这个学期结束基本就能攒够易天大四上学的费用，之后他再努努力，多攒一些，万一易天真想读研呢！至于易天，顾硕石打算让他唱完这个学期就消停的好好顾学业，不能再荒废下去了，所以他积极的撺掇易天多挣钱，好多攒点生活费。只是他没跟易天说，自己的小算盘却打得叮当乱响！

　　所以一听这次商场演出给得价位是平时的两倍，顾硕石当机立断取消了易天的观看资格！易天就笑，大小不计他也算个富二代，就是多十倍钱，他也没多在意，怎么也不如看顾硕石首演重要？！顾硕石却头不抬眼不睁的把话接过去，“你不说你家情况很复杂吗？！目前尚不知会不会上演豪门争位的狗血桥段，还是我们自己养自己比较靠谱！”

　　我们自己养自己！这话甜到易天了！他冲上来抱着顾硕石就一顿亲，“石头，我好喜欢你！”

　　“嗯嗯嗯，喜欢喜欢喜欢！鉴于你这么执着首演，那带妆彩排你来吧！算我为你一个人演的！”

　　于是易天应邀来到联排现场的时候，就看见顾硕石气得头发都立起来了！也不知道昨天哪个大哥搬东西的时候把地线给扯掉了，这会儿不是灯不亮了就是音响没声音。这剧务是猪吗？明天就公演了，竟然还有演员过来告诉顾硕石道具是坏的！这时候顾硕石正顶着一头乱发和他一个同学蹲在台底下，按着单子上的编号重新把卡头按照正确的位置插回去，他不是不想安排别人，关键方才一通电，有好几个地方死活不亮，后来才发现不知道哪位大哥把插排插成了贪吃蛇，这他妈的能亮！！！

　　顾硕石这边忙着，舞台上也没闲着，演员们在合着音乐走位，这里是剧目的结尾，女一号念完最后一段台词，随着BGM的高潮，转身飞奔向身后的扶梯，然后攀登而上，会在最顶点的位置张开双臂，代表着挣脱枷锁获得新生。

　　行吧，顾硕石安慰自己，道具组总算是干了把人事。之前的梯子不是很稳定，顾硕石一直担心，再三叮嘱道具组给换个结实的，道具组总算在正式演出前给换了个结实的，还勤快的用金丝草给装饰好了。

　　顾硕石低头看了看整理好的线路，“差不多了吧，半小时后……”还不等顾硕石说完，一声惊叫便传了过来，好好站在梯子上的女一号竟整个人摔了下来，顾硕石一个健步飞奔而上，他站在台下，女生落下来直接把他的手臂磕在了台缘上，顾硕石就觉得卡蹦一下，一阵剧痛就顺着手臂传了过来，两人双双扑在地上，还不等顾硕石反应过来，那金光闪闪的梯子就狠狠的砸了下来，顾硕石下意识的闭眼，却并没遇见可能到来的疼痛，而是一声闷哼，然后便是N重奏喊着他和女一号的名字！可顾硕石唯一能辨认清楚的就是那句颤声的“石头！”

　　顾硕石赶紧喊着“我没事！我没事！”他这个回复也只是给那一声颤抖的石头。顾硕石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自信过头，可那就是易天给他的真实感受啊！顾硕石品了品只能默认是自己魅力太大，易天太爱他！易天特别怕顾硕石受伤！看不得顾硕石流血！

　　那次车祸，顾硕石第一次看见癫狂的易天，要不是目睹易天血红着眼睛抱着他，面色惨白连嘴唇都吓得直抖，顾硕石可能不会接受易天喜欢他的这个事实。后来易天剖白说早就盯上顾硕石，顾硕石便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发现每次自己受伤，易天的情绪都非常激烈。比如那次的砸门肿手事件，作为朋友帮着处理伤口是正常的，数落几句也行，可易天却阴鸷的吓人……后来还有一次顾硕石削苹果削到手，易天几乎是从床铺上冲下来帮顾硕石处理，最后直接愤懑的把水果刀扔进了垃圾桶！

　　所以顾硕石要让易天知道他没事，他没事……“啊！嘶！”顾硕石他有事，他一动疼得天灵盖都快掀开了！于是一窝蜂拥上来的人被暴躁的分开，挂了一脸血的易天便扑在了顾硕石面前，“你怎么了？！”易天和顾硕石几乎是异口同声！

　　顾硕石是真怒了，“都烀在这干嘛？！还不赶紧去校医院！”

　　然后全剧组的人就目睹他们导演托着半残的胳膊，给他同学压住伤口，一双眼睛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他同学更逗，简单的说了句，“没事，扶梯子的时候刮到了！你呢？”他们导演动了一下胳膊，眉眼你拧巴，他同学直接抱起人就走！

　　一众人傻在原地，半个小时后，导演在群里发了条微信，“没事，胳膊脱臼了，接上了！一会儿就回现场！”

　　于是在现场他们就看见双双打着绷带的男人一脸严肃的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尤其是他们导演的同学，脸黑得能直接当砚台。偶尔会听见他们导演低声说，“你快走吧，我真没事！”“别生气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好好好，我以后绝不让自己置身险境，行了吧！”

　　听顾硕石这么说，“砚台精”终于有了松动，可是话却是恶狠狠的，“顾硕石，你是我的！遇见这种事不许再往前冲！”

　　“好好好。”顾硕石哄劝，更加明确了易天有多在意他，于是用那只好手，摩挲了几下易天的手指，像是落了个缱绻的吻。

　　要不是彩排结束，顾硕石被易天堵在卫生间索要精神损失费，他还真当今天这事是意外。那梯子他掂量过很是扎实，谁成想最上边那块板子能少一个螺丝，一踩便翻了，演员才会掉下来。这会儿听外面胡思涵压低了嗓子质问冯琦办事不力，顾硕石才明白这敢情是人为啊！

　　“涵涵，你放心我在想别的办法！”

　　胡思涵哼了一声，“办法，明天就公演了还什么办法？！”

　　“宝贝你别生气，不就是女一嘛咱不稀罕！”

　　“哼，冯琦，别叫的那么亲，我告诉你，别再缠着我！”

　　胡思涵眉毛一拧踏着高跟鞋就走了，什么叫不稀罕，她说不要的东西叫不稀罕，她要的东西就得拿到手！之前她确实不稀罕，现在不一样了，她听说这部剧最后会推选一两个人去参加全国巡演的，拿脚趾头想，轮也轮不到她身上，可要是女一出事了呢！她这个女三没有和女一同场的对手戏，她可以演完女一的戏份换装再演女三都来得及！感谢顾硕石拎着她排练，女一的词她记得八九不离十，其他的临场发挥没问题，胡思涵从不觉得自己是不自量力。所以当冯琦忙着当她的舔狗的时候，胡思涵自然而然抓他当了劳力，哪成想这么不顶用！唯一让胡思涵顺气的就是伤了顾硕石，可那顶什么用，对胡思涵根本没有产生实际的利益！

　　易天本来从不掺和迟名的这些破烂事，可这会儿伤了顾硕石他就不干了，当即踹门冲出去，要找人算账！

　　可还没等易天发威，场面已经乱了起来，久等胡思涵不见其人的迟名，寻了过来，入眼的第一幕就是一个男的从后面拉住胡思涵，把人翻了过去吻了下来！

　　拳头比大脑先做出反应，迟名一下子就把冯琦放倒在地，然后不顾阻拦，一脚接着一脚的踢踹着蜷缩在地上的人，胡思涵刚开始没打算拦，可后来看迟名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便拉着他喊着，“算了，算了！”

　　冯琦吃了大瘪，顶着猪头一样的脸，看着面前的三男一女，咒骂了几句，竟然笑出了声。

　　“呵呵……”冯琦指着迟名叫嚣，“你打得了几个？啊？你打得了几个？有能耐你把每个都打一遍！我呸，我他妈还以为是什么圣女呢，一瓶香水都能勾搭上床，就你他妈当个宝！”

　　迟名怔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断线的木偶，然后猛地挣开束缚，疯狗一样的扑了上去，挥动的拳头几乎没有间隙，迟名想堵上那张嘴，让冯琦再也吐不出恶毒的话！

　　场面逐渐失控，迟名本身就体格健硕疯起来更是不要命，顾硕石想要上前，却直接被易天抱着转身扔出了乱斗圈，可以易天的单兵实力好像也不太够瞧的，于是最后便上演成了易天用尽全力把迟名压在地上，胡思涵被吓得面容失色，顾硕石拦着在中间，迟名嘶吼着，“易天你放开，我要打死他！”

　　他们是在大学生活动中心，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招惹来了许多围观的，看见地上的血葫芦，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报警！

　　迟名坐在派出所，一身的戾气还没消散。搞得警察叔叔火冒三丈，现在的孩子都这么酷吗？问啥都不说！迟名现在是蒙的，昨天顾硕石和胡思涵说话的时候，他正在嚎歌，虽然没听，但依稀记得两人说了什么香水，然后胡思涵便不高兴了！

　　现在想想……呵，之前他还恼过顾硕石提醒他看好自己的田，当时迟名噎了顾硕石两句，顾硕石却不长记性，那之后竟然又提了两次，迟名直接吼了句，“你当谁都是张娜呢！”

　　顾硕石一下就不吱声了，末了嗤笑了一下，“行，好！迟名别他妈有你哭得一天！”

　　迟名闭上眼睛，狠狠的把后脑撞在了墙上！胡思涵抬头望了一眼颊上带血的迟名，又想起刚才的场景，心里一个寒战，她不打算和迟名沟通什么，低垂着眼睛思量着之后该怎么办，不过现在她没有刚坐进派出所的时候那么焦虑，毕竟给严研打了电话，她表哥告诉她让她安心等着。

　　约摸着一个小时，警察叔叔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干净了，正好此时陈申笑呵呵的和所长走了进来。

　　“我家这臭小子总是惹麻烦。”陈申看着迟名笑着说。

　　“唉，年轻人嘛，冲动难免的！你何必跑一趟呢，打个电话就行！”所长和陈申像是老相识，寒暄几句，接着跟两个值班的民警交代了几句，干净利落的放了人。

　　陈申走到迟名面前，轻轻踢了他一下，迟名机械的抬头，呆呆的喊了一声“申哥”便又把脑袋垂下了。陈申也是没办法，谁让严研和易天同时求到他头上了呢，不过严研这个表妹也是够不省心的了，真不知道要替她擦屁股到什么时候。

　　“人我就先接走了，后续有什么你给我电话，该怎么赔咱怎么赔，你给我方便我也不能让你难做。”听陈申这么说所长笑呵呵的应着好说好说，心里想着总算是把这笑面虎给送走了。

　　陈申看着挂彩的寝室三人组，半晌问了一句，“用不用去医院？”易天和顾硕石特别默契的看向迟名，迟名的眼神转了转，对大家的询问有点接收不良，半天才幽幽的开口，“谢谢申哥，我没事，我想回学校。”

　　车刚停下，迟名就飞快的下了车，像是根本不想和某人待在一个空间里，然后又蓦的一停，转身冲着陈申僵硬的欠了一下身子，算是答谢。陈申不大介意，知道这会儿迟名的心怕是已经乱成蜂窝煤了。陈申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迟名，迟名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易天和顾硕石扔了句“谢谢申哥”便追了过去，胡思涵迟疑了一下，刚要迈步离开，却被陈申叫住。

　　“申哥，有什么事吗？”

　　陈申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往副驾的方向探了探身子，“思涵，严研是你表哥是吧？”胡思涵被陈申问得一愣，这不是废话嘛，可是出于这人刚从派出所里把他们捞出来，胡思涵也不好甩剂子，只好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答应着。

　　陈申的笑意更浓了，“他不是你们家的大管家，你的事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我怕多了，他心烦！懂吗？”

　　胡思涵尴尬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心里气得不行，这人谁呀，在这跟她说教！可是她又不敢发作，一个是她不知道这人和她哥交好到什么程度，二一个，这人是什么背景她拿捏不好，万一戳了不该戳的眉头，搞不好她哥真的会埋怨她。

　　看她不说话，陈申转正身子，准备发动汽车离开，复又转过身子，像是想起来什么“哦，忠告，迟名那孩子挺好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着陈申远去的车子，胡思涵一跺脚，嘴里咒骂着真是晦气的一天。一个大老爷们为了个千八百块的礼物就想跟自己纠缠不休；费了半天劲，她想要的女一号也没到手；用得最顺手的胎也突然爆了；一个帮了点小忙的男人阴阳怪气的在这说教；都是拎着接力棒上来给自己找不自在吗！胡思涵把高跟鞋踩得叮当乱响，气愤的情绪满满，之前看着迟名那充血的眼睛而产生的丁点愧疚，荡然无存。

　　胡思涵以为，她和迟名应该是结束了，以后应该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可谁成想，那个家伙正雕塑一样的站在胡思涵寝室楼下。看着迟名僵硬的背影，胡思涵脚步一滞，盘算着之后会来的狂风骤雨，无所谓！这样的场面她又不是没经历过，再说以她对迟名的了解，跟她动手什么的应该是不存在，最多也就是吼一吼。

　　胡思涵径直地朝寝室楼走过去，如果迟名不叫住她，她是想当没看见迟名一样走过。听着迟名冷冰冰的喊着她的名字，她高傲的一转身，往楼侧的方向走去，虽然现在楼门口人并不多，但她可没有让旁人看戏的心。

　　看周围没有人，胡思涵转身停下，看着跟着自己的迟名问道，“怎么？有什么要说的？”

　　迟名把手插进口袋里，他克制不住它们的颤抖。他以为胡思涵看见他的时候会惊慌、会愧疚、会欣喜、会……总之不是现在这样无所谓的样子，胡思涵这样漠视的态度，就像是一种毒药溶进了空气里，随着每一次呼吸留到了迟名的四肢百骸，他不得不攥紧双手来抵御它的疼痛，防止自己因为鲜血淋漓的伤口发出嘶吼。

　　迟名稳了稳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轻声的问胡思涵，“都是真的吗？”

　　“什么？”胡思涵觉得迟名问得没头没脑。

　　“那个男的说的都是真的么？”迟名又强迫着自己重复了一遍。

　　胡思涵定定的看着迟名，不知道这个男的在这要跟她求证什么？有必要问得这么清楚吗？胡思涵一时间觉得可笑，便也玩笑的问着，“你说哪一句？”

　　“每一句。”迟名真是恨死了自己这样的不舍，恨死了胡思涵这样的口气，他那么爱她，可是对方真的也像自己一样付出过真心吗？！他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质疑。

　　胡思涵静静的看着迟名充血的眼睛，那不可控制的泪水迅速聚集起来，盈盈满满，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真有意思！以前她什么样的没遇过，这样痴情的还真是第一次，思忖了片刻，胡思涵淡淡吐出“不是”两个字。

　　“好。”迟名也淡淡的回应道。好什么？就一个字，胡思涵很难获得有用的信息，迟名这是在对什么表示赞同呢？

　　“思涵，我爱你。”迟名在说出这一句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期盼，他真希望胡思涵也回应他的表白，哪怕是句“我也是。”可是什么都没有，胡思涵就那样清冷的看着他，找不到任何的温度，这种失望真实灭顶。迟名竟不可控的笑了一下，那自嘲的笑容是那样的惨淡，“因为爱你，所以信你，你说不是就不是。”

　　迟名偏过头，泪水不争气的滑落，内心里重复着一句话：思涵，只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