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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她,是谁? ...

  •   王府某处后院多植草木,加上人迹罕至,环境十分清幽,用来养伤确实再好不过。

      我带着春柳踏入,循着她的指示来到一处屋子窗外,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徐随此时正在里面给自己换药,健康的肤色、健壮的肌肉,上面的伤如今看去似乎好了许多,但还需时间方才好全,由此可知他那时伤得有多重。

      我的手不禁微微攥紧。

      “王妃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地躲着呢?”

      徐随略显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沈忻州成亲之时他并未出现,但却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并不比当初在牢里见面时候好上多少,我从中听出了些许讨厌的意味,似乎,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太待见自己。

      或许是因为…纵使沈忻州没说,但最近这些事一件接一件,徐随并不笨,自然能想到沈忻州成亲是受人胁迫所为,并非己愿。

      沈忻州向来待他极好,如今因他受到牵制,还娶了不喜欢的人为妻,他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于是,这口气便只能撒在了我身上。

      吱呀一声。

      我推门而入。

      坐在床边的徐随只抬起眼皮淡淡瞥了我一眼,不行礼,也不倒茶。

      “大胆!”春柳厉声斥责。

      我拦下了她,示意她稍安勿躁,目光定在徐随的身上,毕竟少年气盛,不懂人情世故,心思都写在脸上,讨厌便是讨厌,从不遮掩,单纯又直接。

      从前我便听说,人多的场合里,沈忻州常常都是带他在身边,不会让他一人面对,想来是知道他不擅与人打交道。

      “听说你喜欢吃这个。”我让春柳将方才命人去买的扬记一口酥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道。

      以前我将他收留在丞相府的时候,我便曾买过扬记的一口酥给他,那时他便喜欢得不行,虽然嘴上不说,但那双眼睛却是诚实得很,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妃想必是弄错了,属下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扬记的一口酥,一看到这东西,属下便觉得反胃得紧。”徐随语气不善,眸光微深,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我登时哑然,忍不住蹲下来抬头望着他,就像当年在相府时那样,习惯性地柔下声音来,认真地问:“为何?为何讨厌?”

      徐随自被我送到献王府后便与我生分了许多,我起初以为那只是少年的羞耻心作怪,便曾亲自带着扬记一口酥登门想要向他道歉,但他却不仅称病不愿与我相见,更是将我留下的一口酥随手扔掉了。

      我一直都不曾想到,我与他之间是否有什么深切的误会,以至于他面对我会这般冷淡,就连当初最喜欢的吃食都是变成了难以下咽之物。

      在相府的时候,徐随寄人篱下,加上年纪尚小、性格腼腆,难免束手束脚、过得不自在,但他自己又不愿意说,我习惯待人温和,何况是他那样的小孩子,偶尔便会像如今这般蹲下来温切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每到那时候,他最后总是愿意开口说些什么。

      徐随没有想到我如今成了王妃,居然愿意这般屈尊问他,再加上我那一张柔和的脸看上去格外动人,而这样的场景,他只在很多年前的某人身上见到过,他登时一怔,接着瞬间变了脸色,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徐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蹲着的我,像是透过我看到了谁人一般,原本寡淡的神情隐见几分动容,眸光里渐渐地出现了雾色,缓慢凝聚成了水滴,在俊朗的脸上落下。

      他长相还略显稚嫩,分明武艺高强,此刻却是一副清冷破碎的模样。

      我不知他这是想到了什么难堪刻骨的记忆,才会导致如今这般的心痛而不自知,我不由得站起来,担忧地皱着眉,伸手抚去他脸上的泪痕。

      啪!

      徐随却一把拍掉我的手,怔怔地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呢喃着:“不,你不是她,你不是……”

      我登时愕然。

      “她,是谁?”

      ……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房中。

      我在房中呆怔地坐了半宿,即便是春柳叫我我也不曾回应。

      春柳以为我病入膏肓,便叫了大夫过来,大夫诊脉后便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如今得的怕是心病。

      春柳想不到原因,只好差人去将沈忻州叫回。

      很快,我便看到了一个匆匆而至的身影,那个男人…好似有些眼熟,我深思恍惚,误以为如今便是我前世卧病于床榻、临终将死之时。

      我深深地凝望向他,绝望又释然的泪水夺眶而出,顿时湿润了整张脸。

      “沈忻州…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

      沈忻州脚步一顿,脸色错愕。

      我将视线移开,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可是都已经晚了,再也回不去了。”

      前世在我父亲出事之前,沈忻州曾偷偷派人送信给我,说是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便去找他。

      那时我未曾想会遭遇大变,并未理会,直到我病重躺在床榻,心痛不已,泪流满面,方才想起他来。

      前世我在夜里一边咳血一边给他写信,本欲借着他许诺我的,煽动他谋反,将沈景川拉下那个皇位,也算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只是一信书完,我却放弃了,将信烧毁后不禁自嘲起自己的天真,沈忻州与沈景川之间的情谊又怎么会是我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可以撼动的?纵使他说会帮我,但借此来煽动他谋反未免太过荒谬。

      最终,我只写下了两句话。

      此生遗憾收场,终归是我当年自负了。

      莫失莫忘,愿君永安康。

      撑着病弱的身体,我在夜里含泪写下绝笔书信。

      只是不管我再怎么不想承认,在周围人的眼里,我,也就是先皇后,是一个已死之人,而现在的我,却是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流云郡主。

      我原本所亲所恨之人,他们都认不出我,而我,也不敢让他们认出我。

      我泪流的太多,眼睛干涩,思绪几经辗转,终于恢复些许清晰,我抬头看向站于床前面露些许忧心之色的沈忻州。

      或许沈忻州此时心中也有疑问,但却不好对我开口,毕竟死后回魂这种事太过荒谬,纵使我的行为举止再如何像曾经的先皇后,他们也不可能认为我与先皇后是同一个人。

      “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王欺负了你呢。”

      沈忻州叹了口气,幽幽开口,言语里充满了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我难得见他柔情,不禁愣愣地看着他。

      沈忻州向我伸出手,修长粗粝的手指抚去我眼角的残泪,“好好休息,想要什么,或者是想做什么,都可以同我说。”

      他从未对我如此好意,一时间我不禁怀疑是否先前发生了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事,令得沈忻州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又或是…他也从我身上看到了所谓先皇后的影子?

      “王爷曾经说过,陛下觉得我很像先皇后,近日王爷看我的眼神也愈发不同,是否王爷也觉得,我与先皇后很是相像?”我勉强挤出笑,试探发问。

      听到某个称呼,沈忻州锦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面色却是不变,“…那是陛下太过思念先皇后的缘故,所以才会有诸多联想,你莫要当真。”

      人死不能复生,纵使再像,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听罢这话,我心中不禁冷笑,太过思念?若当真是思念,为何当初那般急着让我去死?

      我并不十分清楚如今沈忻州与沈景川之间的情谊尚存有几分,经过赵鸳鸳赴会一事,这两个人至少不该是完全友好的关系,纵使最近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的,我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我最终派了人将那次未能送出的熏香当礼送去了玉容宫,若这两年赵鸳鸳一直盛宠不衰,到时沈景川差不多可以见到我父亲了。

      “我许久未出门了,加上最近身体不好,我想去一趟太常寺祈福,同时也去给太妃娘娘请安。”

      沈忻州看着我目光微深,最终答应下来,道:“我会派人护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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