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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应激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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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礼择推开病房门,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朱星澜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薄薄的被子半搭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单薄。纪礼择靠在椅背上,想着白天医生的话,神色有些复杂。疲惫渐渐涌上,他趴在床边,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从浅眠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抬头正好看到朱星澜撑着手臂试图坐起来。那双眼睛一瞬间满是倔强和不甘。
朱星澜动作很慢,右腿僵直地搭在床沿,明显无法施力。他紧咬着下唇,手指死死扣着床沿,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病号服微微下滑,锁骨和肩膀的轮廓隐约可见,身形瘦得让人心疼。
纪礼择被这一幕惊得清醒,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按住了他的肩膀:“你在做什么?!快躺下!”
朱星澜怔了一下,把肩膀抽了出来,一脸倔强不肯看他。
“不行!你这样只会让伤口更严重!” 纪礼择有些急了。
朱星澜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喘着气,目光却落在自己的右腿上,带着隐隐的痛楚和绝望。纪礼择看得心头一紧,赶紧把他扶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端起床头的水杯递给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又饿了?你不会叫我吗?”纪礼择一边责备一边用手势比划着,试图缓解气氛。
朱星澜抿了抿嘴,别过头去,眼神中带着几分躲闪和疲惫。声音无法发出的那一刻,他的情绪仿佛被硬生生压住,喉咙里闷出一声低哑的叹息。最后,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纪礼择见状,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吧,你等着,我去给你买吃的,乖乖躺着,别再乱动了。”
朱星澜垂下眼帘,轻轻颔首。纪礼择转身时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靠在床头,眼神落在窗外,仿佛透过玻璃看见了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纪礼择走到门口时,默默攥紧了拳,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朱星澜再受到伤害。
纪礼择提着装有粥和水果的小袋子回到病房,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的心猛地一沉。
朱星澜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他的手紧抓着旁边的椅子,试图支撑自己,但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明显力不从心。他的脸颊微微泛红,泪痕纵横地流淌下来,一滴滴砸在衣襟上。嘴唇微张,喉间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一根断裂的弦,虽不成句,但每一声都透着压抑和痛苦。
纪礼择愣了一秒,赶紧将袋子放到桌子上,几步上前蹲下:“你又在乱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慌乱和一丝无奈。
朱星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却充满了倔强和不甘。他似乎不想解释什么,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崩塌了一般。
“别动。”纪礼择小声说,尽量放缓语气。他蹲下身,一手揽住朱星澜的背,一手托住他的膝弯,将人轻轻抱了起来。
朱星澜显得很轻,瘦得让纪礼择感到一阵心疼。他刚想快些把人放到床上,怀里的人却突然抽了一下。右腿无意中擦到椅角,朱星澜整个人瞬间绷紧,嘴里溢出一声闷哼,眼泪再次落下。
纪礼择被这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将动作放到最轻柔,像抱着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回床上。然而,当右腿刚碰到床单,朱星澜的身体猛然一颤,疼得缩起了肩膀,喉间发出几声艰难的哼声,沙哑低沉,听得纪礼择眼底一沉。
“对不起,我轻点。”纪礼择低声说着,手上缓缓调整姿势,直到朱星澜终于靠稳,痛感稍稍缓解。
他站直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低头看着朱星澜。后者侧着脸不看他,眼尾红得发烫,显然还没从刚刚的疼痛中缓过来。
纪礼择轻叹一口气,半蹲在床边,语气温和:“你到底是想干嘛?再这样折腾下去,伤只会更严重。”
朱星澜抬眼看了他一下,眼中情绪复杂得难以言喻,喉间滚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最后,他疲惫地闭上眼,眼角一滴泪滑落,像是在无声地控诉自己的无能为力。
纪礼择伸出手,轻轻地替他擦掉泪水,低声说:“先吃点东西好不好?不管怎么样,你总得给自己留些力气。”
他转身将桌上的粥端过来,舀起一小口放到朱星澜嘴边。后者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微微张嘴,顺从地吃了下去。
朱星澜吃完粥后,用手机慢慢地打字,递给纪礼择看。屏幕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想去看余落承。”
纪礼择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朱星澜清瘦的脸,最终点了点头:“好,不过你别乱动,我抱你过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轮椅推到床边。朱星澜挣扎了一下,但没能自己坐起来,纪礼择只好小心地将他从床上抱起放到轮椅上。朱星澜一动,脸上便浮现一丝不明显的痛苦,纪礼择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只是放轻了动作。
推着轮椅到余落承的病房门前,纪礼择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进来”后,才推门而入。
病房里的余落承正发着呆,怔怔地盯着窗外。听到门响,他转过头,看到朱星澜的一瞬间,眼睛里亮起了几分光:“朱星澜,你怎么来了?”
朱星澜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打字给余落承看:“无聊,随便看看。”
余落承笑了笑,眼里流露出一丝暖意:“不管怎样,你能过来看我,我还是挺高兴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正显得难得的平静时,纪礼择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正想挂断,却发现朱星澜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接。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喂,纪礼择吗?我是张珏涵。”紧接着,沈谦碎和程玉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过来。
张珏涵的语气透着几分急切:“我们听说朱星澜受伤了,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纪礼择看了看朱星澜,后者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如实说。纪礼择沉稳地回答:“他现在还好,不过暂时不能说话,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一声惊呼:“不能说话?是声带的问题吗?”
“对,声带受损,医生建议静养。”纪礼择解释着,同时余光瞟了一眼朱星澜,发现他垂下眼睑,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失神。
张珏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你们知道吗?Horizon的成员最近会有一个特别演出,柳湛然、杨新维、韩鑫株和裘水天都在……”
朱星澜原本低垂着头,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可当电话里传出“柳湛然”这个名字时,他的身体陡然僵住。像是一根绷紧的弦被猛然拨动,他的胸口急剧起伏起来。
接着,他开始轻微颤抖,手死死抓着轮椅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色霎时变得惨白,额头上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似乎想发出点声音,却因为声带的问题只能低低地喘着粗气,连呼吸都显得急促紊乱。
纪礼择正好挂断电话,回头看到朱星澜的状态,心猛地一沉。他立刻蹲到朱星澜身边,试图握住他的手:“朱星澜!你冷静一点,深呼吸,别这样!”
然而,朱星澜像是听不见似的,手抖得厉害,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手突然开始用力拍打自己的大腿,像是在拼命宣泄着什么。他的动作越来越大,轮椅都被他晃得发出刺耳的声音。
纪礼择见状,连忙伸手握住朱星澜的手腕,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星澜!别这样!你听我说,没事的,没事的!”他试图用力将朱星澜的双手固定住,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似平日虚弱的模样。
朱星澜的眼神空洞,眼角不知何时滑下了泪水。他拼命挣扎着,像是陷入了某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无助之中。
纪礼择终于将他的双手按住,一边死死稳住他的身体,一边大声喊道:“朱星澜,深呼吸!我在这儿,不会有事的,听到没有?!”
他的声音和触碰似乎终于让朱星澜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后,朱星澜的眼神微微一变,瞳孔逐渐恢复焦距,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地瘫在轮椅上,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衣领。
纪礼择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没事了,星澜……别怕,没事了。”
朱星澜的喉咙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虚弱地靠在轮椅的背靠上,闭上了眼睛。纪礼择叹了口气,轻轻把他抱起来,放到病床上,让他躺得舒服些,然后拿过毛巾为他擦去汗水。
看着朱星澜依旧微颤的睫毛和泛红的眼角,纪礼择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他想起医生的提醒:“病人可能会因为创伤经历产生应激反应,一定要格外留心他的情绪状态。”
现在看来,医生的担忧并非多余。
纪礼择的脚步消失在门外,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朱星澜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坐在轮椅上,肩膀不断颤抖着,泪水滑过他的脸颊,滴在腿上的病号服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痕。
余落承斜靠在床头,左腿被厚重的石膏固定着,不能动弹。他看着这样的朱星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抬手扶住床沿想撑起身体,却因为左腿的束缚只能放弃。他试探着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病床边的呼叫铃,随即看向朱星澜,声音有些急促:“你别哭了……我腿不好,动不了,只能靠嘴劝你几句了。”
朱星澜听到这话,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深深的痛楚。他咬着嘴唇,红着眼看着余落承,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
余落承沉默了一会儿,右手撑着病床慢慢挪动上半身,向前倾了一点,努力让自己靠得更近。他语气放轻:“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朱星澜用颤抖的手指握住手机,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递过去: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说了也没用。”
余落承读完,皱起眉头,垂下眼沉思片刻。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对不起……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在乎你。就算什么都忘了,我还是希望你别这样难过。”
朱星澜咬住嘴唇,眼泪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滑落。他看着余落承,指尖快速地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你全都忘了。”
余落承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话,久久没有说话。他攥紧了被角,眉头深深皱起,像是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压力。他声音低低的:“我知道……我……”余落承一时词穷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朱星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唇抖了抖,似乎想再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把头埋进手心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病房门这时被推开,纪礼择匆匆进来,看到朱星澜哭得衣襟湿了一大片,余落承还维持着侧靠的姿势,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他皱了皱眉,快步上前,先走到余落承身旁,替他调整了一下床铺的位置,又回头看向朱星澜,眼神里透露出了一种不明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