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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窗与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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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空旷得很,风扇运作的声音扰人。
走廊里是一群抱着篮球的蓬勃少年嬉笑打闹,少年的声音充满朝气,在走廊里回荡出圈圈光晕与风声。
被围在中央的少年眉眼锋利,脊背挺得很直,笑容耀眼,一双丹凤眼挑着,斜睨着吵闹的一群人。
目光一扫,透过一扇窗户看见了那坐在教室中央的人。
由于到了吃饭时间,教学楼里人少得可怜,所以教室里昏暗而空旷,只有他一人趴在桌子上补觉。
曲长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搭在乌黑的头发上,几缕黑发从手指缝隙中露出来,一种病态的黑白交错着,晃眼的很,脊背隆起弧度,清瘦的脊柱在洗得发白的校服中微微凸起。
秦弋在心底啧了一声,转头问一直在吵吵闹闹,抓着他手臂狂笑的好友。
“欸旺,那人谁啊?”秦弋冲着教室里睡觉的人扬了扬下巴。
那个男生闭了嘴,顺着秦弋的目光看过去,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感觉莫名其妙。
“哦他啊,他是那个转校生,这次月考好想还是年级第一,叫什么……林生!”
秦弋随口嗯了一声,看上去对他失了兴趣,抬脚往教学楼门口走去,“跟上”
“欸欸,等等我!还有,我姓汪,整天旺旺旺的,还能不能好了……”
走廊里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林生不耐烦地睁开了眼,吵死了。
他垂下头,看着桌肚里一堆花花绿绿的情书头疼地移开了眼,慢慢放空自己。
直到感觉饿了才起身,揉揉发麻的脖子,缓缓来到操场的一处墙根,手一撑,熟练地翻出了校。
秦弋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汗湿的脸,看着一个身影从面前一晃,接着和快又消失不见,连地上的落叶都没有惊起。他看着那个地方皱了皱眉。
那是林生吗……
许是同伴见他走神太久,过来拍拍他的肩。
“看什么呢?”
秦弋摇了摇头,没想太多,管他是不是呢。接过汪泽语抛过来的篮球投了个三分就下场休息去了。
林生其实能感受到身后的热闹和一道如影随形,带有探究意味的眼神,但他并不想理会,他现在需要一个充足的觉,一刻也不愿多等的那种。
但没想到一落地就看见现在不远处树荫底下的吴轶,他不耐烦地揉了揉手腕,径直绕开了他,却被他拽住手臂。
下一刻,林生就挥起了拳。
吴轶大抵也没想到林生完全没有预兆得就动手,背撞上了树干,嘴角刹那间就渗出了血迹,手也下意识松开了林生。
林生看也没看他,抿着唇一言不发抛开他走向学校对面的老小区,吴轶也没再跟上来,但林生知道他不会轻易离开的,但是现在林生不想说话,也没耐心听他洗脑。
拿出钥匙打开门,林生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躺在床上,分明身体已经很累了,但合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浅浅睡去。
再次醒来。
林生顶着一头鸡窝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帘是遮光的,他也分不清现在到底几时了。
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意料之中的,没有一条消息,林生不甚在意,只有一种无人打扰的清净感,乐得清闲。四点半左右。
林生在心里估计着,算了算时间,应该刚上第四节课。
他下床,耷拉着拖鞋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清汤面,寡淡无味,林生漫无边际地乱想,却仍一口一口地吃完了整碗面。
用筷子划拉了几下汤,面没了。
他低下头,原来他这么饿了啊。
这套房子里总有股子冷气,林生看着碗。
直到面汤表面凝了一层白色的肉油,才堪堪回神,叹了口气,把碗洗了后去换了件校服,原来那件已经睡得皱皱巴巴的了。
往落地窗外看了一眼,吴轶不在楼下了。
林生挑了挑眉,往小区后门走去,绕了一大圈到学校正门口,随着扯了个谎,门卫就放行了。
正值秋季,即使将近五点天依然亮得透彻。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老师办公室里补了假条,却被老师叫住,老师一脸为难地看着林生。
“林生,今天你哥哥来找你,跟我聊了聊你的情况,你哥哥是吴轶吗?”老师在这所贵族学校干了十几年,对商圈的面孔总是熟悉的。
更何况今天来到学校的人又是林家家主身边的主席秘书,自然不敢怠慢,可一听他的来意,老师的角色顿时变了。
原来是贫困生的林生以优越的成绩才进到这个学校,这里都是富二代,财阀,世家子弟的,成绩在这并没有那么重要,老师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即使林生第一次考试就全省第一,老师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但现在想想,林生也姓林……
老师咬了咬牙,看着林生的脸色,林家可不是她一个老师能惹得起的。
但是林生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在老师看向他时,他还点了点头。
老师没有从他脸上读出他什么想法,刚想再开口试探一下,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秦弋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抱着一大堆书,看见林生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
林生察觉到他的视线,低着头没有看他。
老师见有人进来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让秦弋把作业放在小桌子上就好。
秦弋靠近林生,闻到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还带着一股泥土的味道,不像……刚从教室里过来。
接着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老师桌上的东西,请假条。
他心底明了,那他今天在操场上看见的应该就是林生了。
秦弋慢慢吞吞地放下作业,还顺手理了理齐边边角角。
老师看着心里干着急,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生静默几秒,开口:“老师,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晚自习快开始了。”
冷淡地说出这段话,老师见状也哑口无言,只能摆摆手让林生先回教室好了。
林生抬脚往办公室门外走去,秦弋一看,立马不管手中的作业,跟着林生一前一后出了门。
天黑了半边,晚风吹着两人,掀起一处波澜起伏。
林生在一班,走廊的最那边,但身后的人却一直跟着他走,林生在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人到底要干嘛,不回教室吗?
但说到底别人怎么样林生管不着也懒得管,可能人家只是想逃课去打篮球呢,就想中午不吃饭去打篮球一样。
秦弋不知道自己被林生在心底里编排上了傻子的称号,看着林生清瘦的背影渐渐出了神,只能木讷地跟着林生走。
路过自己班时,即使汪泽语使劲儿叫他他也没理,也可能没听到。
就这样一路跟着到了一班,秦弋看着林生走进班级才堪堪回神,猛的顿住脚步,好丢人。
但他只用了零点一秒就考虑好了,径直走过一班进了厕所,丢什么也不能丢人。
林生余光见到这人,嘴角抽了抽,他进的不是女厕所吗……
但风起风落,吹过这个过野的青春,也带走一些美好的回忆与瞬间。
秦弋被一个女生尖叫着打了出来,他死活不愿叫出声,只好低低的跟她解释。
林生坐在位置上思考着什么,没有理会身边的吵闹。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又一下,他掏出来看了看。
来自酒吧老板的短信—今天有场十二万的,你来不来
林生沉吟几秒,十两万一场可不多见,平时打得也就七八万,但相对的,酬利越丰富,意味着面对的对手也更强更变态,虽然有规则,但在那打黑拳的哪个不是亡命徒,规则能束缚住谁呢。
哪怕是林生,有时候打红眼了也是真的会起杀心。
更别说那些人了。
可转眼一想到吴轶无处不在的身影,心中又不住地泛起细密的恶心,他想变得强大,足以让他摆脱哪些人对他的控制。
缓慢打出了好。
接着随意扯了个借口就出去了。来到那处墙角,耳朵贴着墙壁,仔细听着那边的风吹草动,直到确认没有吴轶在那边等着他后,他双手撑起,准备翻出去时。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秦弋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见林生往教师楼外走,他也跟了上去,想看看林生到底有多野。
没想到,林生,一个年级第一,一天能逃两次课,一次半天。
我嘞个痘啊。
林生听见身后的声音,身体一绷,下意识想要把人敲晕。
啧,怎么又是他。
偏偏被嫌弃的那个人还没有自知之明,在月光下冲他笑着。皎月高挂在夜幕之上,耳边时不时传来夜莺的啼叫,绿叶在清风中伸展着腰枝。
秦弋在月光下的笑容,比清风明月更加迷人。连林生也不住愣了几秒。
隐匿于夜的冷漠,当风跨上树梢,看尽世间妖娆。却被少年的眼神打动,这是朦胧星光里的晚,与银河缠绵,看灯火阑珊。如水的月色,如泛着光的眼,爱这婉约的夜色涟蒙。
黑夜倾吐着满目的悲凉,纯洁的月光,连同少年清尘不染。
但风起风落,吹过这个过野的青春,也带走一些美好的回忆与瞬间。
月光下的树影斑驳了多久时间,清风中的河畔摇曳了多少红莲,校园内的树下擦肩了多少蹁跹少年,让匆匆那年盈满温暖的阳光,让回首的往事缓缓慢下。
林生在余光里偶然看到的那个少年,贯穿了他整个青春岁月,像学校路旁的路灯,经历不知多少个雨季,湿漉漉却燃烧着,不愿让它燃烧却也不愿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