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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已经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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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料想到杜娟曾经会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沈岫白,毕竟即便是被找回沈家时他也才不过九岁而已。
这也是沈家觉得沈岫白不足为惧的原因之一。
沈岫白记得当年,他从母亲那里得知自己出生的真相时痛苦的哭嚎。
他无法接受自己是母亲的梦魇,也无法原谅自己身体里流淌着那个仇人恶心的血液。
他疯了一般想要冲出去找到那个男人杀了他,然后再杀了他自己。
……
"但这还不是最让我痛苦的,"沈岫白清冷的声音就像是故事的旁白,简而化之的讲述那段不堪入目的过往:"你知道什么是让我最难过的吗?"
杜文昊垂着头,脑袋死死扎进臂弯中,抽噎着迟钝的轻轻摇头。
他现在整个人痛的就像被人徒手撕裂开一样,他心疼沈岫白,但他知道沈岫白是强者,他不会喜欢从别人的脸上看到可怜自己的神情,可杜文昊没办法,他此刻心疼白二心疼的快要死掉了。
于是他听到沈岫白语带寒凉的笑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涩:
"她竟然说我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
这大概是寻常百姓家不算少见的一段话。
可它如今是身世坎坷,经历过人生重大创伤的杜娟之口。
而被她倾诉这段话的对象甚至还是害的她沦落成现在这样的仇人之子。
沈岫白即便说起这些时并不见情绪起伏,但他内心里的惊涛骇浪可想而知。
杜娟无异于是位伟大且温柔的母亲,她从未把对沈世昌的恨转嫁到沈岫白身上过。
杜娟的前半生被沈世昌毁的体无完肤,但她的后半生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心甘情愿的让自己折辱进泥泞。
除了沈家和那些不明真相听风就是雨,肆意消遣嘲笑的那些人。
没有人觉得杜娟肮脏。
相反,她拥有最圣洁的灵魂,她把最高贵的母爱毫无保留的给了自己的孩子。
沈岫白是被杜文昊不停的抽涕悲鸣声拉回到现实,颇为无奈的把人从臂弯里拽出来,生怕杜文昊就这么哭死在他家。
还好他们坐在的客厅是他房间里的,如果是一楼的大厅,以杜文昊好面子的程度,他还要想办法把人弄上楼。
沈岫白转进洗手间,打湿了两条毛巾拧干后走出来时看到杜文昊还没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
他半仰躺在沙发,一只手的小臂横挡在脸上盖住了眼睛。
沈岫白走过去拿走了那只手,接着清凉的毛巾一点点擦干净杜文昊的脸,又拿起另一条搭在他哭的通红浮肿的眼睛上:"敷一会,不然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说完就听的杜文昊嘴巴憋了憋,闷闷的发出"哼"一声。
沈岫白无奈低笑,心想这小少爷哭成这样了还不忘记跟人顶嘴。
"白二,"杜文昊哭的低哑的嗓音说道。
"嗯?"
"贼狐狸…"
沈岫白:……
杜文昊凭着感觉伸手拍了拍沈岫白:"你别难过…不对…你肯定很难过…"说到这他又哽咽的说不出话。
沈岫白叹了口气,又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
"我是说你别太难过,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这天杀的沈家干出这不是人的事。"
杜文昊越说越气,又难过又气到不行:"我后悔了白二,我今天就不该拦着你,我他妈就该上去嘎巴一下把那/狗//日/的脑袋扭下来给你当尿壶呜呜呜…沈家没一个好东西呜呜呜,不对,"
他说到这还没忘记摆摆手否认:"除了你,白二,你是好东西呜呜呜,我是说他们,他们不是个好东西…"
沈岫白叹了口气,拿起纸巾给他擦了擦鼻涕,又进洗手间绞了两条毛巾出来,哄着情绪崩溃到无以复加的杜文昊:"别气了,我说了我不会放过他们,"
他沉下眸子,双眼被毛巾盖着的杜文昊并没能看见沈岫白此刻阴狠的眼神:"我会亲自报仇,让沈家付出应有的代价。"
……
杜文昊的情绪是十多分钟后才逐渐缓下来的。
他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了,阿姨现在还在猛犸呢,你放心,我回头就求我哥帮忙,他们要是不行我就去让我爸帮忙,还不行就搬出来我爷爷,让他帮忙。总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阿姨救出来。"
他想起外界传言的,有说杜娟丢下了沈岫白,也有说杜娟跟别的男人跑了等等。
但刚刚听沈岫白讲的,他总觉得无论孰真孰假,不管杜娟此刻身在何处,她都一定一直深爱着沈岫白,有她自己的苦衷。
杜文昊知道想要把人从G国弄出来也不是完全不能,只要么有权势要么多花些钱就是了。
当年沈家能从猛犸把沈岫白弄出来,虽然也有他还小,的确比成年人要好办理手续的原因,但其实想要带回杜娟也是轻而易举的。
没能那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打着留子去母的心思,只想要带走沈岫白一人,设法永绝杜娟这个后患。
杜文昊相信以杜家的权势地位,不可能带不走杜娟。
沈岫白听他提起这个,缓缓收敛眸色,没再多说什么。
杜文昊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心酸和担心救不出来,安慰他:"你放心,我一定能帮你把这事办成让你们母子团圆。"
沈岫白笑了下,只是杜文昊见了那苦笑里似乎带着无力的凄凉,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见沈岫白摇了摇头:"救不回来了,"如果可以,他早在被绑回来时如果不能一起带走母亲,他拼死也不会离开G国。
他幽幽的看着杜文昊,一字一句空洞的说道:"她已经死了。"
他之所以会知道杜娟和沈世昌之前的种种,并非是杜娟有心带着恨意把一切都告诉给少年的。
沈岫白因为自小聪慧,多少也从蛛丝马迹里早就心生怀疑,但他并未得到过证实,更在杜娟的有心隐瞒下并不知道真相远比他揣测的不堪数倍不止。
事实上他也是被沈家绑回国的那年才知道的。
那时候杜娟已经病入膏肓,姣好的面容双颊凹陷,脸色已经是非常人所能有的苍白。
她自知时日无多,这才用尽最后的气力,跟沈岫白道出了实情。
沈岫白后来回忆,那天的杜娟精神比以往要好很多,他甚至开心的以为母亲见好了,很快就能跟以前一样健康。
却从不知道那不过是回光返照。
杜娟跟沈岫白讲完一切,又嘱咐了他很多。
字字句句都是一位母亲对子女的不放心,生怕遗漏掉一星半点。
她哄着少年睡下,最后痛苦的强撑着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滚滚热泪侵湿了少年的床头,最后悄悄的离开了家里…
就再也没有回家。
沈岫白知道,杜娟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死掉后的模样。
他知道她宁可让自己以为妈妈走掉了,也不想让他亲眼见到自己了无声息的死在面前。
她怕吓到自己的儿子,也不愿让儿子接受世间再无亲人的痛苦。
人生最后一刻,杜娟给少年编织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支撑他活下去。
"猛犸"从不缺死人,沈岫白早就司空见惯,甚至会背着杜娟每天偷偷去尸山,从那些死人身上翻找可以卖钱的东西补贴家用。
他知道母亲并不喜欢自己的工作,那让她感觉到痛苦和屈辱,可她为了养活少年不得不工作。
年幼的少年为了早日让母亲不再工作而不停偷偷的背着她想办法赚钱。
外面人都说沈岫白是沈家从死人堆里带回来的人前背后都唏嘘不已。
他们把尸山传的惟妙惟肖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沈岫白笑道:"你知道在"猛犸"当地人之间怎么称呼那里吗?"
杜文昊似乎还沉浸在杜娟已死的悲痛之中,被沈岫白问的一怔,胀痛着脑袋懵然的摇头:"不是尸山吗?"
沈岫白笑了,那笑容既残忍又瑰艳,刺痛了杜文昊的眼睛。
"垃圾站。当地人管那里叫垃圾站,没有任何价值的地方。"
"猛犸当地的政府要求每周要有两天焚烧清理那的"垃圾","沈岫白讲道:"所以我每次都是赶在那两天他们一把火清理掉那些以前去翻找有没有可以卖钱的东西…"
沈岫白咽下了后面的话。
他想说的是,其实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并不是她悄然离去的那天,
而是在那座尸山里……
杜文昊不知道沈岫白怎么会突然提起尸山,他也的确被有关于尸山的情况震惊的不轻。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还有那个领班!她怎么能为了点钱就残害别人?!"
沈岫白的眸色暗了些,阴翳的勾起冷笑,对杜文昊说话时语气依旧温润:"她已经死了。"
杜文昊听了这才解气一般兴奋的眼睛一亮,顿觉胸口郁结飘散不少。
"前两年港城两个帮派因为挣地盘打起来,那人运气不好刚巧被流弹误伤当场死亡。"
"活该!这都是她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