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清祀灵鸾

7、崩了他

　　少年趴倒在雪地里，胸口缓慢的起伏着，一起一落，一起…一落……不知何时就会停下再抽不出声响。

　　他浑身被冻的僵直，从最初的颤抖到微弱的抖动。

　　他想翻个身，但完全没有了力气。

　　少年没有因为即将死在这个陌生的冬夜而彷徨，他坦然接受了命运赐予他的一切。

　　他想自己就要去见那个女人了，想起自己最后见到女人时的模样，他笑了，笑的像哭了一样。

　　为那个傻女人就是死也要被自己这个累赘缠上。

　　他恍惚间听到远处有打斗的声音，接着雪地里传来脚步声，咯吱咯吱的踏过积雪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一双男士的黑色皮鞋落在眼前，他嗅到了烟草和硝烟味里还弥漫着很浓的血/腥/味。

　　鞋子轻轻踢过少年，让对方看到了他的模样。

　　少年早已视线模糊，最后晕过去前，落入眼帘的手，皮肉狰狞。

　　他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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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市

　　"啊啊…啊啊啊妈啊…妈妈…啊啊啊…"

　　哭喊声响彻老远，远处正站岗的士兵一怔，要不是深知层层关卡不可能有可疑份子闯入，也没有接到指令和求助，想来早就跟着军官冲进去救人了。

　　宅邸里，杜文昊正眼泪鼻涕哗哗流，跑到吴秋雁身后。

　　"滚出来！"杜凌显然气狠了，虎目圆瞪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凸显，脸上气的深红直连到脖根，这个样子别说是杜文昊，就是手底下的那些老兵见了也要打怵。

　　"昊昊还小，你跟他生这么大气。"

　　吴秋雁无奈，不是她不心疼，是他了解杜凌虽然气极倒也不至于真的要打孩子，现在这样多半是吓吓家里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今天陆家老爷子带着他亲孙来家里玩。

　　杜陆两家是世交，陆家老爷子跟杜卫国交情甚深，尤其现在一个是政界的中流砥柱，一个在军事上的头把交椅。

　　平日两家就多有往来，年关将至更是主动来家里看望沈老太爷。

　　杜文昊跟陆少泽两个小辈年龄又相当，再加上两家向来亲近，关系自然好的没话说。

　　平时聚到一块两个皮孩子能把家翻个天。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以往虽然也是动不动打打闹闹的倒也从没像今天这样真动手过。

　　杜文昊仗着平日里跟着家人后边比划拳脚，再加上大概是血脉遗传的原因，天然在拳脚功夫上有那么点天分。

　　这不，今天就把人陆家小孙子打的跟孙子似的。

　　杜凌回来路上听说后，进了家门就要收拾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混蛋:"还不快滚过来！再不收拾你以后还得了。"

　　杜战龙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小弟躲在母亲后面哭得直冒鼻涕泡，母亲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父亲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左右寻趁手的武器…

　　他三下五除二把外套一丢:"爸？！"赶忙冲上去挡在杜凌面前:"您这是干什么，昊昊还小。"

　　"你走开！"杜凌对大儿子道:"今天谁都别想拦着，他还小，他再大点就骑到老子头顶了！"

　　杜凌刚抬手要赶走杜战龙，就觉腰腹部一紧:"爸！！"

　　杜凌这时候被这声"爸"听的太阳穴猛的一跳，脑袋感觉更疼了:"松手！"他咬牙怒吼。

　　杜战虎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放学回来就看到一家人在这乱成了一锅粥，想也不想的冲过来先抱住了杜凌的腰:"我不！"

　　"不什么不？！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就拦着老子？！！"

　　杜战虎抬眼又扫了一眼屋里，以他对自家的了解瞬间有了判断:"您又要打我小弟！"

　　杜凌翻了个白眼:"我哪回打过他？！哪回不是你们横扒竖拦着！"

　　说到这个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杜文昊这小子俨然成了杜家的小祖宗。

　　这小霸王成天招猫逗狗的闯祸，但不管小混蛋闯出多大祸，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教育不上他。

　　有吴秋雁这个慈母心疼，家里两位老人也纵着他。

　　就连家里刚进军校，平时老气横秋的大儿子杜战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护着他。

　　平时在学校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跟他大哥一样硬气的很的二儿子也奇了怪了，就喜欢宠着家里头这小弟。

　　外边人都说，杜家全家宠这么一个，谁要是碰了这小祖宗，那可是捅了阎王殿了。

　　合着全家就他杜凌一个坏人，见天跟杜家这宝贝疙瘩过意不去似的。

　　他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有那么大能耐，天生就招人稀罕，周围认识的老人孩子都亲的不行，全都乐意宠着他开心。

　　"战龙，带着你弟回屋去！"杜凌道。

　　杜战龙怔愣片刻:"好。"

　　杜凌这才松了口气，觉得大儿子进军校后终于成长不少。

　　接着他就难以置信的看到杜战龙快速跑到吴秋雁身边，弯腰捞过杜文昊，把人夹在腋下就要往楼上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那叫一个麻利，气急:"你给我回来！"

　　"吵什么吵！"杜卫国出现在楼梯口，声如洪钟，瞪着楼下乱成一团的杜家走下楼。

　　"爷爷…爷爷…"小团子挣扎一下，杜战龙见到杜卫国知道这回安全了，把怀里的小团子放下，任由被他紧握着手指领到杜卫国跟前告状:"爷爷。"

　　"回来了。"杜卫国看着杜战龙点点头，他的这个大孙向来最让人省心。

　　杜卫国眼睛看着杜战龙跟他说道，又看了眼大厅里众人，垂手熟练的捞起小团子，无视被这小家伙刚刚蹭了一裤腿的鼻涕眼泪，轻轻松松把人抓进怀里颠了两下:"又怎么了。"

　　杜文昊揉着哭红的眼睛，断断续续的直打嗝，杜战龙皱着眉，那张平时冷峻的小脸正心痛不已的抬手给自己幼弟擦脸。

　　杜卫国看着杜战龙那心疼的样子，再看了眼还死命勒着杜凌腰傻站在那的杜战虎，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们这一大家子，除了杜文昊勉强稍微遗传了点儿媳的面向柔和些，另外这两个就跟从杜凌复制粘贴一样，无论是长相还是那臭脾气都一模一样。

　　俨然有心忽略了杜凌这又是随了谁。

　　杜卫国沉着眸子，如果被下属看到了他此刻的表情定会相当意外，毕竟这位可是面对再严峻的情况也从未表露过视死如归的样子。

　　他从自家老父亲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今天的结局了，不过是等着看今天自己的那个大孝子还能给自己安上什么罪名。

　　杜文昊在杜卫国和杜战龙的安抚下抽噎半晌才止住哭嗝，瘪着嘴，无辜的大眼睛通红像小白兔一样楚楚的看着杜卫国，扣着小胖手奶声奶气道:"爷…爷爷…"

　　杜卫国心疼的一下一下在他后背抚着:"诶，你说，爷爷听着呢。"

　　　"爸爸要杀了我。"说完，哇的一声又哭了。

　　杜卫国:得。

　　"爸…"杜凌刚要喊冤就被杜卫国一计眼刀狠狠瞪了回去。

　　他无奈的看向还哭得嗷嗷的小儿子，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心道这小子生下来就是拿捏自己来的。

　　"不能，爷爷盯着他呢，他不敢。"杜卫国有点哭笑不得，好声好气的哄着幼孙:"你看爷爷这不一听我们昊昊的事就赶紧来了？刚刚是不是大哥还把昊昊救出来了，你看你二哥还拦着呢。"他生怕孩子哭坏了。

　　杜家依旧回荡着杜文昊哭喊杜凌要杀自己的声音时，一颗拳头大小的小皮球毫无生气的咕噜噜滚进大厅。

　　所有人又被打断注意力看向那里，还没等看清小球的花纹就听到另外一声奶呼呼的痛哭:"不要杀小三啊啊啊…"

　　紧接着杜凌感觉右边小腿一紧，像是什么热乎乎攀爬上来，低头就看到一个跟自家小儿子差不多大的奶团子顶着一眼乌青，在那张着小嘴求情:"杜老爷您行行好，可不能杀小三啊啊啊啊啊啊。"

　　杜凌听着越来越乱的大厅，太阳穴突突直跳，甚至都懒得去管小家伙嘴里的"杜老爷"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什么鬼。

　　杜文昊也还在哭，他哽咽着对杜卫国说:"爷爷，爷爷您帮我。"

　　"嗯，帮你。"杜卫国也被这两个小子的哭声吵的快没法了，只顺着杜文昊讲。

　　"您，您崩了他…"

　　杜卫国:"？…什么？"他并没有听清杜文昊嘴里又嘟囔了句什么，或者说他难以置信的以为自己听岔了。

　　"您帮我崩了他。"

　　杜凌挑了挑眉，心想这小子是真孝顺啊，让老子吃枪子儿是吧？

　　忍不住牙齿磨的嚯嚯响，听的脚底下陆家那小子都跟着头皮发麻的一抖，手上的力气都跟着松了不少。

　　"…昊昊想让爷爷崩了你爸？"杜卫国也是发懵，心想不应该啊，这小子虽然淘气，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小家伙精的很，心里是有分寸的。

　　果不其然，杜文昊听了杜卫国的话丝毫未有犹豫的紧着摇了摇头，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我就说嘛…

　　紧接着听这小子脆生生的说道:"您，您把小泽崩了吧。"

　　在他心里事情会变成这样，那都是小泽引起的。

　　小小年纪的奶团子自觉条理清晰的分析出了祸害源头。

　　众人一哽:……

　　而当事人陆小团子也彻底懵了，一时间早就忘记了哭，站在那难以置信的张着小嘴看着杜文昊一动不动。

　　至于多年后，每每想起这事，陆少泽都指着杜文昊骂半天，并拍着大腿悔恨当年太小，连句脏话都不会，不然一定要骂他个三天三夜这些就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