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压》山二一

1、改邪归正

　　你身上流淌着的血液，让我倍感熟悉。

　　“咔嗒”一声，江亦巡打开了房间门，便看见带着耳机的屈未正摇转着座椅哼着歌，手上的触屏笔迅速熟练地在平板上动作着。

　　江亦巡刚回来的时候屋里就是黑乎乎的一片，仅有淡淡的几道月光偷偷越过没拉上帘子的落地窗投射进来，本以为屈未出去了没在家，但转念一想还是开了他工作间的房门，看着屈未那沉浸其中的模样，合着是根本还没从房门里出去过呢。

　　房间里也一样是昏暗着没开灯，不过围了屈未近半圈的显示器和屏幕挂灯等打出来的氛围光亮，也足以支撑屈未那一小处的光线充足了。

　　江亦巡缓缓走了过去，按开了一旁电脑桌上控制电源的无线开关，屋里瞬间就亮了起来。

　　起稿起得正上劲的屈未对周围亮起的光顿感不适，赶紧眯起了双眼，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他刚想抬眼，结果一瞬间下巴便就被人给托了起来，倒是给刚想看清楚来人是谁的屈未省了个动作。

　　江亦巡俯身轻捏着屈未的下巴：“怎么又把头发染回黑色了？”

　　屈未的头发本来是初春时新漂染的白金色，但没过多久发根的黑色便渐渐长了出来，之后补漂过一次又发觉保质期还是太短，秉持着初心坚持了一段时间后的某个早上，他还是觉得今天注定是要该告别了！

　　因为镜子里这顶黑金的布丁头确实是……太不堪入目了，加之这几年屈未给他这头发造的孽也确实不少，于是在两秒后的良久思考下，他觉得人应该还是要放过自己。

　　屈未被迫抬起眼来望着江亦巡：“想染就染呗，嘶……脖子疼。”

　　一直低着头的姿势忽然被上抬起来，后颈处感到有些不适，屈未便抬手想打掉了这个障碍，但却没成。

　　江亦巡随后伸了手往他脖颈后轻按去，“知道脖子疼还窝在转椅里低着头画，我看你之前用手绘板画不是挺行云流水的吗？”

　　“切，我看它累了就想让它歇歇不行啊？”

　　其实屈未最初是用惯了平板画，方便拿着也轻巧，可几年下来后身上几个地方不免都有了点小毛病，这两年也就开始练起来用数位板画，抬头盯着电脑屏幕的姿势也算往好方向给他纠了纠，不过那时候碰上连载一坐就是一天，也就算不上太好到哪儿去，于是他就两者结合换着用，省的换了这个就不会用那个了。

　　“快撒开撒开！”屈未又再次出击。

　　江亦巡这次倒是也直起身子来站着看他，没再上手，“我打包了些东西回来，要不要吃？”

　　“吃饭？哈啊好好好！”

　　正揉着脖子的屈未一听有饭吃立马便机灵了，摇推着转椅就赶紧把手上的东西都囫囵个堆上电脑桌上，随后便伸着懒腰站了起来。

　　“呃啊，一天没吃饭都饿死了。”

　　江亦巡的目光也顺着屈未的动作移动着，随后便看向了一旁的圆桌小边几上，开袋的大包零食、未吃尽的点心，还有一杯快喝到见底的咖啡，都杂乱地摆放在上面。

　　“确定不是因为你已经吃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所以才一天没吃饭？”

　　“嗯？”屈未顺着江亦巡的眼神也一同望了过去，看着昨晚还未来的及收拾的残羹剩饭便明白了过来，“哦，这是昨晚忙着赶稿子吃剩下的，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随后屈未便走过去收拾桌上散乱的东西。

　　“我记得你连载的那个漫画前段时间不是已经完结了？怎么现在还忙着赶稿子？”江亦巡有些疑惑道。

　　“是完结了，但这不还有一些番外要趁着结局的热度赶紧跟上嘛，所以昨晚就打算加个班赶紧把番外的稿子给交全了完事。”

　　“那刚才又是？”

　　“本来我手上不就只开了一篇连载的漫画嘛，交完了番外稿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当然得赶紧准备下一篇了。”屈未端着手里收拾齐的杯碟朝江亦巡走了过来。

　　“但是最开始也确实是还没什么灵感，所以就想着先给自己放两天假休息休息，但是美滋滋地睡上一整天后，结果倒是还真碰了个正着，直接给我睡出个大灵感来，这不就赶紧着蹿起来先把人物设定和剧情什么的都给它记录下来呀！”

　　“看来大忙人还真是废寝忘食啊。”江亦巡伸手把屈未拿着的杯碟都接了过来，“给我吧，你去拆饭盒。”

　　“哈哈哈，本来一觉就睡到了下午，结果一投入了就还没挪地方，原来天都黑了啊，哎呦，还真是有些累了，呃啊！”屈未又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筋骨。

　　“哎，你最近不是因为要忙的事太多不好几个地方来回跑嘛，怎么今天这么晚还赶回来？”

　　江亦巡本身就处在大四快毕业的阶段，加之他跟几个合伙人一起合作的公司也正在筹划起步和成立阶段，基本年后两人就都是大段大段的时间不常能见面。

　　“明天休息日，所以今天就想着赶紧忙完了这两天的事，也就拖晚了些时间回来。”

　　“哦是啊，今天都周五了……”

　　………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了房门。

　　江亦巡先拿着杯碟进了厨房，屈未也赶紧去把餐桌上的保温袋打了开，拿出其中的餐盒和餐具都摆放了整齐，等打开另一个保温袋后便发现其中是两份小炖盅还有几小罐装着的配菜。

　　屈未看见江亦巡过来也一同过来坐下后便问道：“还买了汤？”

　　“想着晚上还是别吃太多主食，所以就点了两盅汤。”

　　屈未随即撕开了汤盅盖上的保温膜，掀开盖子一看原来是冬瓜三鲜汤，随后便舀起勺子尝了一口，“哇，可以可以！”

　　接着刚夹起一筷子肉沫茄子塞嘴里后，便又夹起另一筷子腐竹油麦菜，刚嚼了两下又塞了个蒸虾丸才开始鼓着嘴吃起来。

　　“唔，好吃…好吃。”

　　江亦巡最初本来是打算在外面吃，毕竟这个点回家做的话也确实太晚了，但当时想着屈未鼓起来的脸蛋，勉勉强只能将嘴唇抿住的姿态就觉得很下饭，于是便放弃了与谢鸣他们一同出去聚聚的打算，赶着去明兴斋打包了些吃的就回来了。

　　毕竟这几天他都一直都忙着公司起步的事宜，一直也不得空能跟屈未见着面。

　　其实江亦巡之前也跟屈未谈及过吃饭应该小口些吃，要是噎住了怎么办，屈立马鼓囊着两颊回道：这种塞得满满的幸福感你根本不懂！当晚……屈出出就体验到了另一种嘴里被塞的满满的幸福感。

　　“正巧这两天我休息，明天一起回去看你小惠姨怎么样？”

　　听及江亦巡跟他商量着明天回江家的事，吃着正香的屈未不免一愣，好像他俩确实是很久没一起回去看小惠姨了，毕竟自他俩的关系渐渐变了样之后，一起回江家的机会也确实就少了起来，而年后的这段时间俩人更是就很少能有碰到一起的空余时间，能一起跟小惠姨相聚的机会也就更是难得。

　　“嗯……好啊，那明天就一起回去……”屈未停了继续夹菜的动作，抬手将两边耷拉在脸庞上的头发都捋到了耳后，渐渐按耐住内心的起伏后便看向了江亦巡，“昨天跟小惠姨打视频她还说怎么还不跟亦巡一起回来，正好明天一起回去还能给她个惊喜。”

　　屈未将脸旁边的头发都捋到耳旁后便露出了自己整个脸蛋来，张合的嘴唇因刚才的进食红润着，曾经在左侧眉间打的竖穿眉钉被摘了去，但因金属钉子刻印下的两个眉钉疤仍浅浅落在上面，染黑的发色倒是也衬着此时的他少了些戾气，更带感了很多。

　　江亦巡看着屈未如此难以得见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惊悦。

　　“确实，小惠姨要是看到你这改邪归正的模样肯定会很惊喜。”

　　屈未听出味来倒是一脸不屑道：“什么改邪归正？我还弃娼从良呢。”随后恢复好了状态便又低头往嘴里扒拉起饭菜来。

　　“什么弃娼从良？”江亦巡皱了眉头，对屈未回的这话明显有些不悦。

　　等屈未再咂摸出味儿来也已经迟了，顺嘴的话说出来，好像真应了他们的关系？

　　“哎呦，这不顺嘴的话就给吐噜出来了嘛。”屈未又夹了一嘴麻辣虾吃，“嗯……感觉这个虾没你做的好吃，下次做这个虾吧，真的馋那口好久了。”

　　江亦巡倒也没接着深究，顺着屈未的话就答应了下次给他做椒盐麻辣虾的事。

　　后面两人都吃的很满足，基本桌上已经不剩什么了。

　　屈未吃得撑了便半仰在靠背椅上，手捂着肚子，“哎呦我，可是真吃不下了！”

　　江亦巡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禁笑了几下。

　　屈未倒觉得自己挺正常的，干干净净的有什么好让他笑的啊？

　　“怎么啦，笑啥啊？”

　　“没什么，就是记起来对你最后一次的黑发印象还是在四年前。”

　　记得屈未高中那时候的学校，对男生发型这方面的管控是极为严格的，按着合格的标准来说就是不超过三毫米，几乎是全员卤蛋的模样，后来他高三集训那段时间没在学校，当时都觉得快毕业了自然是不会被管控太严的，所以基本跟他一块的也都暗自互相打好了照面，等集训结束了之后还是就留着现在的头型。

　　结果临近临近高考，就在即将要见到曙光的时候，咣唧让德育处的主任给逮了个正着，完了个蛋，直接变成一个新的卤蛋，当时给屈未整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还没办法，都成标杆人物了他哪儿还能有什么反抗的余地，最后只得顶着光葫芦蛋上了战场。

　　许是被折压了多年的缘由，屈未自后来上了大学头发就渐渐留的偏长了些，他本身的发质就是偏微卷的，留起小狼尾来后，显得人十分慵懒，倒也符合他整日看似不着调的风格，但话又说回来，毕竟他这几年烫染卷什么的，确实也是伤了发质的，所以自年后漂了白金色后便就已经是打准了很长时间不再有染发的念头了，期间犹豫着补漂了一次后，还是抵不住发根渐渐生黑的速度，最后也便就舍了继续补漂的机会直接染回了黑色。

　　屈未的头发也一直都是将发尾固定留在锁骨和肩膀中间，前段时间趁着染黑的机会也就接着修了修型，剪得短了些，现在微微有些遮挡的样子倒是显得脖子更为细长。

　　屈未抬手便捻起耳旁边的一小撮头发，环着手指绕了绕，“怎么，是觉得变帅了还是变年轻了？”

　　“变傻了。”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