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降风雪》木更鸟

3、视线（修）

　　高二课间一向吵闹不已，走廊上围着很多学生，有几个打闹的学生险些撞到苏繁，他侧身避开后，绕过几人而后大步跨下楼梯。
　　他们班的办公室设在一楼，主要任课老师基本都在这个办公室呆着。办公室旁边就是文印室，隔了几间教室，尽头是卫生间。

　　办公室的门在大多时候是关着的，苏繁下来的时候门是敞开的，屋内坐着几个老师，他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江亓站在桌子旁边微微弯腰在那写着什么，他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苏繁见江亓表情不太好的样子，于是，他等了一会，觉得屋内几人聊天差不多的时候才屈指敲了敲门。

　　屋内的人闻声都朝他看过来，他对屋内老师说道：“我进来放一下作业。”
　　老师随即轻轻点头示意他进门。苏繁抬脚进了办公室，语文老师的位置上并没有人，桌面上摆着一沓作业，他扫了一眼名字将作业堆了上去。

　　同时，宋霁拿过两人填完的表，回头叫住苏繁：“苏繁，你过来一下，我这里有几张卷子要给你。”

　　苏繁看向他们的方向，绕过几个桌子站在江亓旁边，宋霁翻出几张卷子递给他，说：“这几张卷子是我和其他任课老师给你们出的，难度比你平常写的卷子大一点，回头要是有问题可以直接问一下身边同学或者来问任课老师。”
　　“好的，老师。”苏繁伸手接过试卷，下意识地朝侧边看去，正巧对上落下的视线，他慌乱地移开了眼。

　　宋霁似乎不放心，继续叮嘱：“每一场大考试都极为重要，这次开学好好考。”
　　苏繁忙不迭地“嗯嗯”几声，接着问：“好的老师，那还有什么事吗？”
　　宋霁轻叹一口气，伸手揉着眉心，拿起桌面的眼镜戴上：“没你两事了，回去吧。”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教室的时候，见到一堆人围在门口处，挤着望着什么。苏繁也好奇地把头凑上去，结果脖子直接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锁喉，他不用猜都知道，挂在他后面的人是谁。

　　除了周斐还能有谁?

　　苏繁抬手摁住挂在肩膀上的手臂，想要把他给扯下来，苏繁没好气地问：“干嘛?”
　　周斐故作暧昧地朝他脖子上吹了一口气，语气贱嗖嗖的：“我啊，想你了~”
　　神经病。
　　“……”苏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把他给扯下来。

　　周斐一只手不安分地搭在他肩膀上，用下巴指着墙上贴的东西，给他解释着：“那里贴的是课表，没什么好看的，我刚刚偷偷给你们搞了一张呢，一块塞桌肚里了。”
　　苏繁转头对着周斐，夸道：“你怎么变这么贴心了?”

　　“我向来这么贴心。”说完，周斐瞅见苏繁手上的卷子，他好奇拿过，随意翻开几页，拉过苏繁，故意说着，“你这么努力是为了给我好好补课吗。”
　　苏繁对上他勾唇笑笑，他刚要接话，一道声音从他们身传来。
　　“让开一下。”

　　两人听到声音往右边靠了靠，苏繁抬眼看向江亓，刚好撞上江亓的目光，他发觉江亓的眸光好像垂下来从搭着他肩膀的那条手略过，又很快地移开，从他们面前走过，快得好像是错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繁正因为这一眼莫名地心虚起来。

　　周斐回头见江亓坐回位置上，他又转头对苏繁说：“我怎么感觉江亓有点奇怪?”
　　“有吗?”苏繁心不在焉，他说完这句摁住周斐指向墙上的钟表，紧接着说道：“要上课了，一会再说吧。”
　　周斐这下觉得苏繁也奇怪了。

　　这节课是语文，许淮掐着老师进门的点，怀里抱着两瓶饮料和几包零食从后门冲了进来，他趴在桌上拿出一些塞苏繁桌兜里。
　　“我买了几包软糖，待会上课吃点。”许淮说。
　　苏繁拿起果糖包装袋，发现是他喜欢的苹果味，对许淮比了个拇指。

　　语文老师在黑板上板书着题目，许淮趁着老师转身的空当，迅速弯腰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味的软糖。

　　老师正讲着练习册，苏繁对着习题根本无心听下去，他趴在桌上脑袋里又在空想着其他事。
　　也不知道老师讲到哪，他干脆拿出化学题库刷题，直到自己的桌子被撞了下，笔尖划出尾巴，苏繁这才扭头看向身旁。

　　只见许淮趁老师没回头，跨着过道扯住江亓的校服，用气声对江亓说：“真的不是故意的，砸错了。”
　　江亓看都没看他一眼，将手旁的小说换个位置放着。

　　苏繁觉得奇怪，他悄悄凑上去，问：“你干什么了?”
　　许淮听到声音，似乎想到什么，收回身子，拽着苏翻指着被江亓手臂压着的小说说：“帮我要一下那本小说。”

　　“?那你说你干什么了。”苏繁觉得莫名其妙。

　　“本来我想把这本扔给周斐的，呃……”许淮说，“但没把控好力度，正中那谁后脑勺。”

　　苏繁震惊，他看向那本不算薄的小说又看看江亓微微泛红的侧脸，也用气声说：“你这是活该！”

　　“是是是，就是我的问题，但我真不是故意的。”许淮垂着头，又接着问苏繁，“我下课就去道歉，但他还是不给的话，就只能靠你了。”

　　苏繁问：“为什么要我去?”

　　“你们不是很熟吗?”许淮回。

　　“哦。”苏繁倒是很受用，替江亓解释道，“他不给你是因为现在在上课，下课后你再去要他绝对还你。”

　　下课后去找江亓，确实像苏繁说的那样，江亓只是淡淡抬起眼皮，没多说什么就把小说还给许淮。
　　但许淮又觉得奇怪，明明关系很好很熟的俩个人，现在却变得没有什么接触。

　　许淮自认为很了解苏繁，以苏繁的性格，只要和他关系好，他是一定不会让那个人身边变得空落落的。

　　想着这些，许淮干脆坐在江亓对面问：“你和苏繁怎么回事?”

　　江亓终于有了反应，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着许淮，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这个你要问苏繁。”

　　许淮突然很想翻个白眼：“……”
　　不是，不能直说吗?

　　他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但秉持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善念”，到下一节课，他找着时机想问问苏繁和江亓的事。

　　记不清是第几次瞥的苏繁，许淮看着苏繁在草稿纸上从几根线条画出一个有模有样的大头，竟觉得怪眼熟的。

　　等到苏繁完工，他松开笔，活动着因握笔而僵硬的指关节。许淮才开口问：“你画的谁?”

　　“你猜。”苏繁非常满意地看着画，回他。

　　“……”许淮往苏繁旁边靠了靠：“问你个事，先说好我问完你别急眼。”
　　苏繁他抬头盯着黑板老实地凑过去，好奇问：“什么?”

　　“你和江亓是怎么回事?”
　　苏繁被问得一时有些懵：“啊?什么怎么回事?”
　　“你和他初中关系就还行啊，怎么上了高中你俩就不怎么说话了?”许淮酝酿措辞，继续说：“就那种气氛还特别难说。”

　　苏繁：“……”
　　他收回头，安静几秒，才低声说：“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苏繁皱着眉，用力把自己的脸揉得通红，随后趴下，将自己半张脸埋住，整个人在这一瞬间蔫了下去，收起草稿纸，趴在桌上记着笔记。

　　许淮看他这样，自己也看向黑板象征性地也抄了些，又将视线移到斜前方坐得笔直的江亓背影上。
　　他突然发现他没办法去用自己的思维去理解这些。

　　“苏繁。”许淮蓦地轻声叫他了一声。
　　“干嘛?”苏繁回。

　　“你喜欢他吗?”许淮斟酌片刻，实在想不出委婉的话，索性直接问出来。

　　苏繁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也没认同，只是把头转回去，没理许淮。

　　半晌，许淮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这句，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弄着自己的东西去了。
　　其实，苏繁低声回应了，只不过那声“嗯”太过于微弱，许淮没有听到。

　　大约是因为那句话的缘故，苏繁的情绪明显的低落下来，打不起精神。

　　这种状态持续到大中午，周斐拽着苏繁的手臂，苏繁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围在他桌边的两个人，没两秒，他的头重新砸回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周斐看向许淮，“今早看起来还好好的，他怎么变这样了?”
　　许淮没吭声，只是耸了耸肩，随后摊开手。

　　周斐抿了一下唇，跟拖猪似的，直接把他拖离桌子：“走吧走吧，和我们去吃饭。”
　　"……行。"苏繁抬头对上两人真挚的目光，借力站起身，勉强打起精神打了个响指，“走吧。”

　　这几天下着雨的缘故，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整个校园内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路过树下，总有露水滴进衣领里。

　　周斐缩着脖子，一边抬手抹去露水，一边问：“是去天桥对面的还是去奶茶店旁的?”
　　“我都可以，看你们吧。”苏繁闷闷地说着。

　　周斐等了几秒，发现许淮没搭话，他扭头看去，见许淮低头拿着手机刷些什么。他眼珠一转，故意悄悄凑到许淮耳边喊道：“老宋来了！”
　　“滚，老宋今天下午没课，不可能在学校。”许淮眼皮都没抬，依旧拿着手机刷着东西。

　　“噢。”周斐缩回脖子，有点想念那两台被没收的手机，他长叹一口气，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许淮，“去哪吃?”
　　“天桥对面吧。”许淮说。
　　“行。”

　　快到校门的时候，他们发现门口徘徊的人比往日多了许多，鼎沸的人声混着车鸣声交织在一起。
　　他们几人愣住，心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出事的地方离学校门口不远，公交站台那被围得水泄不通。公交车停在马路边边上，即便隔着点距离，他们依稀能听见有人惊叫、有人哭嚎。
　　气氛一时变得无比沉重，当糜烂的灯线落下，鸣笛声响起，救护人员给躺在地上的小孩披上一层蓝布，将其搬上担架。

　　苏繁看到地面上的一滩血，也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他顿感头脑变得一阵晕眩，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周斐许淮见状连忙扶住苏繁。

　　“怎么了?”周斐赶忙问。
　　苏繁僵硬开口：“没，我晕血。”
　　“那我们赶快走。”许淮拖着苏繁倾倒的身体，往旁边移，他几乎让苏繁挂在他身上，转身朝后走。

　　他们扶着苏繁走了几步，那时江亓刚好从便利店出来，校服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拎着一瓶饮料。
　　他抬头看到苏繁苍白的神色，不由地蹙起眉尖，他瞬间明白苏繁是出现晕血的症状。

　　但江亓并没多说什么，而是他跟在几人身后。

　　许淮把苏繁扶到一个台阶上坐下，苏繁闭着眼，单手撑着地面，尽管远离了那，但头依旧晕着的。
　　江亓沉默地站了一会，而后缓慢靠近，在苏繁面前蹲下，将水贴在他脸上：“不舒服就喝点水。”
　　苏繁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动作一顿，目光往下移落在江亓手上，他有些犹豫，但还是接过那瓶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