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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意在名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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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瘦了,这锁骨明显的可以去医院给我们实习生做示范。”凌廷泽看到随着他拇指切揉,秋衣里露出的一截皮肤,没来由的一阵不爽。
“咳、咳咳,我嗬、我都要忘了你、你学医。”
荣谦予嫌他吵,也觉得自己靠在他怀里的姿势太别扭,稍微有了点力气便试图推开他。
药效估计起来了,凌廷泽观察着荣谦予的状态,停止了絮絮叨叨的“穴位小课堂”。
“嗓子这么哑就别揶揄我了。”凌廷泽由着荣谦予推开他,站起身扶住他的腰给借力,将人半抱半扶安置在办公椅里,又捡起一边的开衫盖在他身上。
“别着急,先歇一会儿。”
荣谦予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感觉到身边的热源要走,忙拉住他。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凌廷泽被拉住,心里那些因为刚被推开的不爽烟消云散。
“不,不要告诉他们……”荣谦予抬起头,看着凌廷泽。
他的喘息声还没有完全平复,乌黑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上,雾蒙蒙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像只讨罐头吃的小猫。
凌廷泽清晰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不想被别人知道……可以吗?”荣谦予补充道。
看来还是个瞒着病史上班的。凌廷泽微微回神先应下,临走前抽了两张餐巾纸帮他擦了擦额间的汗,感受到那人因呼吸急促而异常烦躁的情绪,按下想要教育他的心思。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荣谦予终于老实坐了回去,一点点等着呼吸频率恢复。
不知道是因为机构里太暖和还是因为刚刚发作时间太长,荣谦予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哮喘发作的时候有人在身边真安心啊。
“荣老师?荣老师?”凌廷泽倒水回来轻拍趴在桌上的人,犹豫地问道,“你刚才出太多汗了,我拿了咖啡机的糖条,平时见你常加,现在能倒在水里吗?”
“加吧,没事的。”荣谦予强打精神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水温刚好。
“我翻到了之前老何他们团建爬山买的血氧仪,先来测一下,”凌廷泽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开机后夹在荣谦予的另一只手上。
“93,还好。”凌廷泽长舒了一口气。
“小毛病犯了咳咳、我身体比较敏感、发作起来看着吓人,已经没事了。麻烦你了,谢谢。”温热的液体滑过喉管,压下了喉间的躁动,荣谦予客套道。
小凌是年初来这里准备标准化考试的学生,因为对方医疗机构的政策问题培训计划延迟了半年,据本人说是拿着相当优秀的成绩身体力行了什么叫“把给机构的钱赚回来”,兼职给他当助教。
当时很多人好奇,本市医科大在华东地区数一数二,小凌脑子这么好使难道还愁找不到对口的实习?
本人的解释是:去医院全职实习要三班倒要挨骂要忍受领导PUA,他都打算出国了不如多和英语打交道。
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想莫名其妙。
这样的疑问在凌廷泽入职后就消失的七七八八,因为他兼职干的比全职还卖力。荣谦予课排得满,以前教务何老师都会为他安排两个助教替换上班,小凌来了之后倒是一个顶俩,可谓是吃苦耐劳。
显然不是为了那少的可怜的助教工资。要知道他之前在这里上的可是一小时四位数的“名师一对一辅导”。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名师”。
端茶倒水关怀备至,批作业教学生全全包办,还十分难得的找到了一个“帮更多忙,但不至于造成困扰”的点。
今天这种当众送花,还是第一次。
“是……花粉吗?”凌廷泽紧张的声音有些干涩,想到自己是导致荣老师发病的罪魁祸首就无比后怕,“抱歉,我之前听学生说你以前有订花的习惯,不知道……”
“不是的,我很喜欢花,谢谢。”荣谦予糟蹋了他的好意本就愧疚,一听他还要将哮喘的责任揽上,忙打断道,“是我最近感冒了,不是花。”
荣谦予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毛衣。
对他有好感的同事、学生从来不在少数,他遇到了都会礼貌地拒绝。可凌廷泽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他准备的太费心,每每看到优秀的他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他拒绝的话总在嘴边打个急转弯,只留下一句略带苦涩的“谢谢”。
“是我没注意到荣老师不舒服。”凌廷泽垂下头,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责。
本来你也不用注意呀。
荣谦予知道这话不该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凌在追求自己。如果这份感情早来几年,或是自己还有更多时间,他都不会这样糟蹋人家的心意。
老何是还没告诉小凌吗……
“要去医院复查吗?要不我送你吧?”凌廷泽注意到荣谦予无意识的动作,以为他要出门,立刻站起身来。
“不用了,他们还在玩吧?我自己打车去就行。”荣谦予摆摆手,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你帮我跟何老师说一声,我今晚有点累,先回去了。”
话一出口,便像一道无形的隔阂落在两人之间。凌廷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再开口。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只能点头离开。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温暖的灯光被阻隔在门外,留下寂静的空间和他心底的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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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老师没事吧?”大厅里已接近散场,地板上零星散落着气球和礼帽,何老师看到凌廷泽一个人,忙抱着音响盒走过来问。
“没事,他说他感冒了有点不舒服,让我跟您说一声他先回去了。”凌廷泽照着荣谦予交代的说。
“唉,我在这儿当教务这么多年了,荣老师这么拼命的人才不常见,可惜年后要走了……”何老师翻着手机上刚收到的消息,“虽然这么问有点早,你年后还续约吗?”
小凌当初应聘助教时就走了些关系,指名要搭荣老师,他看着荣老师从刚毕业的小年轻走到现在的位置,小凌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就起了撮合的心思。
可今天的情况……何老师撇了一眼大厅角落里的花。
估计难咯。
“荣老师要走?”凌廷泽很意外,荣谦予在这个机构声誉和待遇都很好,有很多学生都有意向继续上他的课,正在事业的高峰期。
“听说是要回老家照顾家人。”何老师也觉得可惜,“你还年轻,回去多考虑考虑吧。”
凌廷泽呆站在原地,脑海里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怎么好好的就要走了?
他紧皱着眉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大厅的一角,那束明艳的花还静静靠在墙边。已记不清是第几次,他放任自己想象着它被荣谦予接过时的样子,甚至能清楚地描摹出那双修长的手如何接住花束,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说出那句口头禅一般的:“谢谢。”
荣谦予荣老师的五官单独拎出来都不算出众,组合起来却能算得上清秀柔和。
如果在他眨眼时自下而上看,长长密密的睫毛随着眼睑起合,一点点勾动着凌廷泽的心弦。
凌廷泽通过朋友推荐上过几节他的一对一,便立刻被他吸引。
他这人自带的书卷气,举手投足之间进退有度,夸奖不谄媚、提醒不刻意,该严时严、该松时松。后来当他的助教,他工作专业高效、微笑亲切温暖提携后辈……
“凌老师?凌老师!”一双指甲上贴满钻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Christmas之后凌老师总是魂不守舍的,失恋了?” 女孩的声音透着调侃。
“嗯。”凌廷泽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回过神时却带着几分怅然,迅速调整了情绪,“重默完了?一会儿荣老师的阅读课作业写了吗?”
“写了一些。” 女孩回答地模棱两可。
“来的路上鬼画符的?”
“嘿嘿,晚上有个元旦party,化妆多花了点时间。”女孩玩着卷发,夸张的假双假睫毛配着浓厚花俏的妆面,确实是用心打扮过的。
没有荣谦予的自然。
“好吧,enjoy it。”
荣谦予有些资历,带的大多是一对一的课,里面不乏一些直接告知他随便讲、别管睡觉打游戏的少爷小姐,他们无论考出什么成绩都能被家人塞出国,机构老师也就随意讲讲尽个责任。
“你的眼睛在说我太fancy了。”女孩不买账,“何必沉在一条船上,选择多的是。”
“阅读,在我这儿写完吧。省得荣老师没东西讲。”凌廷泽没理她,低头批改着重默的内容,“单词也没背吧。”
“嗯,第二次了。”
机构的规矩是提供三次重默机会。
“这是等着下一次呢。”批改词汇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凌廷泽在小学当课代表的时候就开始帮老师做这个了,更何况是这种几乎全空、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的默写。
“诶不说这个,荣老师最近又感冒了你知道吗?”女孩明显是不想写作业也不想背单词,扯开话题道,“我平时最怕他了,他给我上课还巨认真,搞得我玩手机都玩得都有点愧疚。”
“你还会愧疚?看不出来。”凌廷泽想到前几天荣老师刚犯过哮喘,又是几天过去咳嗽也没见好。他想劝人休息被教务何老师拦下。
毕竟全勤奖要紧,“轻伤不下火线”。
“害,别这么毒舌。听我说,你猜昨天上课的时候怎么着?他讲着讲着突然就坐下了!”
女孩手舞足蹈地形容着。
“我当时在和朋友联机打游戏嘛没工夫看,他好像突然很难受,椅子都没怎么拉开。揪着衣服一直咳嗽。”
“要我说你俩就不合适,你看他挣那么多还那么拼,身体又不好,一看就是缺钱的。玩玩可以,别当真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凌廷泽打断道。
“轮不到我当家。你个在教培机构当助教的医学生可没立场说我。”女孩拿起名牌包,“我先去荣老师那儿了。”
最近心不在焉的状态让凌廷泽感到有些不安。他拿起手机,斟酌着编辑了一条消息,问老何荣谦予接下来的安排。
点击发送后,凌廷泽深吸一口气。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靠在小教室的窗边,冬天天黑的早,百叶窗外的天空被冬日夕阳染成了橘红,映在窗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
脑海里不断闪过女孩的话——“他讲着讲着突然就坐下了……”
荣谦予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论是课堂上的掌控力,还是与学生的距离拿捏得刚刚好,仿佛天生就是这行的最佳代言人。
可最近他的身体状况糟糕到周围的人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自己一个专业的偏偏没有察觉?
难道是刻意躲着自己?
“要去看看。”
凌廷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窗台,像是做下了某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