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细描

11、离开

　　高考的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蝉鸣声阵阵，在泥泞的盛夏撕心裂肺哭叫，又好像是拼尽所有的力气迎接死亡与新生。

　　林宁安静地坐在考场里，垂眸看着手中的中性笔，很素净的一支笔。
　　透明的笔身，还有纯白的笔芯，是他在店家打折的时候买的。
　　因为这种中性笔不受欢迎，只能打折便宜出售。

　　我和这支中性笔一样。
　　素净，不受欢迎。
　　但是我比这支中性笔的命运更惨淡。
　　林宁在心理无聊地想东想西，又很快扼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回忆背过的知识点。

　　试卷逐一下发。
　　考生埋头苦干。
　　他们期待了那么久，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
　　林宁也一样。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逃走。
　　从此以后，跟陈念永不相见，也与秦文宏一刀两断。

　　时间过得很快。
　　高考也落下帷幕。

　　林宁沉默着走出考场，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之一，陈念。

　　陈念今天好像颓废了一些。
　　他穿着昂贵的黑色球衣，别了银色的蛇形胸针，眉宇桀骜不驯，眼底却是沉重压抑的烦躁，眼中的红血丝密密麻麻，令人不寒而栗。

　　林宁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他问。
　　陈念握住林宁的细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夏天狠狠地吻上了那张薄唇。
　　辗转厮磨，沉重的喘息像是困兽。

　　血腥气漫延在两个人的唇齿之间，这个疯子咬破了林宁的唇。
　　他势必要见血，让血气平息他心中的暴虐与疯狂。

　　陈念紧紧抱着林宁，“我爸让我出国留学……他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我……没法带你一起去了。”
　　他的声音痛苦又挣扎，像是年幼的狮子无法反抗积威已久的狮王，只能无力哀嚎。

　　林宁倚在陈念的胸膛上，轻轻地笑了。
　　也对。
　　陈念那样的家庭必然不会接受他的存在。
　　他的身份那么卑贱。
　　妓女的儿子。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林宁的沉默让陈念更加暴躁，他急切地命令着这个心不在他身上的少年：“林宁！你等着我回来，我不允许你爱上别人！”

　　林宁看着陈念发疯，积压已久的怨气在此刻释放：“我不会等你的，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我讨厌你，我恨你！”

　　“啪！”
　　这一耳光很重。
　　林宁半张脸都麻了，红肿又刺痛。
　　“林宁！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陈念又要发疯。
　　周围的人根本不敢管，因为陈念身后的车市价百万。
　　而且还有两个保镖。
　　林宁又尝到了血腥味，他冷淡地看着这个疯狂的男人，勾唇一笑。

　　保镖很快就拉走了陈念。
　　豪车扬长而去。
　　林宁呼出一口郁气，压在心口的巨石被挪走了一块。

　　真好啊。
　　林宁，又离自由更近了一步。

　　——

　　“考的怎么样？”林颖破天荒地在家，懒懒地摆弄自己的首饰。
　　林宁抿了抿唇，内心挣扎无比。
　　他在想要不要告诉林颖真相。
　　秦文宏最近找他找的也不多，因为外面的小情人也一直不断。
　　林颖从来不是秦文宏栖息的港湾，而秦文宏也永远不可能和林颖结婚。

　　其实林颖最近也很烦闷。
　　因为只要她一提出来结婚，秦文宏就会敷衍过去。
　　她不是傻子，也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妈……我考的还行，我想报q大……”林宁看着自己的母亲，破釜沉舟。
　　林颖皱眉，又很不理解：“q大离家那么远，你报q大干什么？”
　　林宁眨了眨眼，把泪水逼回去，“因为秦文宏□□了我，我必须得走……他不会跟你结婚的，妈，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看着儿子锁骨下的吻痕，想到秦文宏对她的冷淡。
　　林颖面色苍白。
　　她抱着林宁一直哭。

　　许久，林颖擦了擦眼泪：“你走吧，我就留在秦家了。”
　　林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质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秦文宏是个变态！”
　　林颖看着天真的林宁，勉强笑了笑：“因为他给我买首饰，包包，给我钱啊。我跟着你走，能得到什么呢？继续住破败的出租屋，吃泡面，迎来送往？那种日子，我过够了。”
　　林宁愣住了，他的杏眼中满是厌恶：“你可以找份正经的工作，为什么非要做有钱人的情人和玩物？！”

　　林颖颇为轻蔑地打量着自己稀里糊涂养大的儿子，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心生嫉妒：“跟着你秦叔叔爽不爽啊？还在挣扎什么呢？你不也是有钱人的玩物吗？”
　　她恨自己的儿子抢走了秦文宏的宠爱，却也清楚，那份宠爱本来也不属于自己。
　　但是林颖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与愤恨。

　　林宁还是懦弱地落下了眼泪，“是他逼迫我的，我根本不想和他……是他逼我的……我不是……”
　　林颖丢给他一张银行卡：“你爱去q大就去吧，这张卡里有十万，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林宁捡起林颖给他的银行卡，用力地攥住那张轻飘飘的银行卡，指节泛白：“妈妈……秦文宏要是赶你走，你就给我打电话，日子总得过的……”
　　林颖皱了皱眉：“说什么丧气话！赶紧走！”
　　林宁擦了擦眼泪，转身上楼去收拾行李。

　　林宁的行李很少。
　　几件旧衣服，两双旧鞋子，还有一些证件，高中时读的那些书已经被他当废品卖掉了，其他的都不属于他。
　　还有那张银行卡。
　　林宁叹了口气，对林颖的臭脾气无可奈何。
　　其实林颖应该是早就知道秦文宏这个人的本性，但是却装作不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富家太太的奢侈生活。
　　对于自己的亲妈，林宁也不能完全不管，他已经做好了林颖被秦文宏扫地出门，然后求助他的准备。

　　——

　　高铁站外阳光明媚。
　　漂亮的少年背着洗的发白的书包，浅蓝色的牛仔裤包裹住修长纤细的双腿，向上勾勒出浑圆的臀部，白色T恤掩住那截柔韧素白的细腰，杏眼盈盈，像是纯真的小鹿。
　　林宁终于等到检票，奔驰的高铁一路向前，一如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