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得喜欢这个人不可吗》胡吁呼

2、第二章

　　恒温浴缸中加了不知名的草药，让林楠觉得昏昏欲睡。等到王宇来门口喊他吃饭，林楠才清醒点，他心理清楚，这一切还是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他哥能直接进浴室，从浴缸里像捞鱼一样捞他出来。
　　但王宇不把他当成孩子看是好事。
　　林楠对着门外应了一声我没睡，他已经在学校习惯了一厕一卫的环境，思则又不怎么住宿舍，所以林楠直接围了一圈毛巾就出去了。
　　没想到王宇还站在门外等他，这一下两人都堵在门口，一起愣住。
　　“泡一下脸血气倒是回来了，”王宇是见惯大场面的，反应也快，推着林楠去衣橱，一边用眼睛上下检查了，跳过他身上一些陈旧的伤痕，伸手按了按林楠有些红紫的肋骨，“这里是撞哪里去了，大腿和膝盖刮伤了没注意么，迟点来我房间我给你上点药吧？”
　　“我自己来…那个，哥啊，你先出去，”林楠无力的应了一句，本来他一下紧张的脚趾都蜷缩了，但是他哥这么坦坦荡荡地，他怎么接话都感觉不对，还好今天他是重体力活。
　　“刘姨催了啊，快点下来。”王宇也没说别的，应了一声自己先走了。
　　“知道了，”林楠有气无力的回答。

　　林楠去厨房的时候就听见刘姨在和王宇说，“楠楠刚来的时候8岁吧？那时候就漂亮的不得了了跟小女孩似的，丹丹更美，心地也好，你那个时候12岁，和你爸叛逆，还是小丹给你劝回来的…一眨眼和你爸没了十几年了…唉，你说这事，我看楠楠救人的视频，人下去那么久没上来，我呼吸都不会了。姨婆我来你家三天两头被吓到…”
　　其实血缘上刘姨是王宇的远方亲戚，年龄和辈分都比王宇他爸还大，按理王宇应该叫她姨婆，但是刘姨不乐意，只有教训人的时候才会摆出这个辈分，于是一家人干脆平时就都刘姨刘姨的叫，林楠也是跟着王宇一直这么叫下来。
　　屋子内传来刘姨浅浅的醒鼻涕声，“别嫌阿姨哭的难看啊，我帮丹丹也哭一哭。”
　　林楠听得眼底发酸，刚想去安慰，就听到王宇的声音：“姨婆，我真没欺负楠楠。”
　　林楠心底一跳，停下脚步。他没和刘姨说过原因，更不敢告诉刘姨他喜欢哥哥这件事，他还想有机会来看带大他的人。
　　“那小宝怎么两个月没回来？”
　　“真的没有欺负小宝。”
　　“不准欺负小宝，听到了没。”
　　“是是。”王宇也没辩解其他的，直接认了这个锅，林楠好像知道早前他哥电话里那声轻笑是为什么了，估计这一两个月刘姨一直在磨他哥。
　　林楠摸了摸鼻子，故意拖沓着鞋子走过去让大家听见，说道：“刘姨，我饿了。”
　　一看林楠来了，刘姨转头和林楠说话：“泡澡泡得也太久喽，我还让你哥去喊你，累了吧？是不是睡着了？菜也热了一轮了，快来吃。”自己转身又去内厨端菜。
　　“哥…”林楠坐下，见着王宇就又怂了。
　　“坐下吃饭，吃完把预防感冒的药吃了。”王宇倒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身上衬衫还穿着，看上去就是一出门就能谈生意的商业人士，不像林楠已经换了一件短袖下来，精英和学生的气场在两个人身上就像是一堵墙，间隔开了两个人。
　　林楠埋头一边吃一边想着刘姨手艺真好，一边想着哥怎么不换常服是不是还要出去，一边还偷瞄王宇。
　　王宇正拿着折叠手机坐在餐桌边办公，林楠心下一动，知道王宇是在陪他吃饭，林楠偷偷看王宇，他哥工作的时候做事专注又效率，他从小跟着王宇看他学习工作，总觉得他哥做什么都帅。
　　“好好吃饭，”王宇听着那边咀嚼的声音停了，抬头看菜还剩了不少。
　　“姨婆煮太多了。”
　　“姨婆呢？”
　　“她说她去睡了。”林楠到家那会儿就8点了，他又在浴缸里泡了1个小时，早过了阿姨睡觉的点了。
　　王宇应了一声，自己动手和林楠一起收拾桌面，他平时不用自己收拾，有些不熟练。
　　林楠对厨房更熟悉些，林丹丹喜欢下厨做饭给他们吃，他就跟着妈妈身后忙前忙后，在厨房总是让林楠快乐的。
　　“在唱什么歌？”
　　林楠这才发现自己哼出来了，他想了一下刚刚自己下意识唱的调子，自己也无奈了：“是下课铃。”
　　王宇也笑了出来：“那你压力大的时候难道在哼上课铃吗？”
　　“……有时候无意识的会吧？”
　　“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
　　林楠本来就困了，没注意，一把陶瓷的调羹碎在了地上。
　　“你站着别动，你的鞋底不够厚。”王宇看了一眼林楠的脚，知道他喜欢穿软底拖鞋，自己去储物间翻了一把扫把出来，扫着扫着又觉得林楠站在碎片中碍事，抖抖他的衣服一把把这个180cm的人类举起来放到旁边站着。
　　林楠僵住，又听他哥说：“去厨房喝水，把药也吃了，预防感冒。”于是一步一个指令的完成动作，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等王宇收尾完看着还呆着的林楠，只是简单的说：“去睡吧。”林楠心理七上八下和有只猫咪在心底跑酷一样，可是身体又是极累的。
　　“那…我去睡了。”
　　“嗯。”王宇回他，“去吧。”

　　林楠在自己房间坐一会儿，这套房子是今年新修的，离老校区也更近，他还没过几次，但是布置和老宅几乎一模一样，林楠打开一个床柜就找到医药箱。
　　这一两个月他经常做梦王宇厌恶他，疏离他，因为他爱的这个人总是决策果断的，而他们又没血缘，如果王宇不要他，他根本没有理由再留在王宇身边，他也不是小孩了，迟早要长大离家的。
　　林楠觉得自己丑陋，明明哥哥给他提供了庇护所，可是他却没有好好珍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渴望那么多，只是做弟弟不好吗？每天看着这个人像太阳一样璀璨发光，看他功成身就，看他家庭合睦，看他子孙葳蕤，为什么一定要王宇爱他？
　　林楠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又睡了多久，他觉得自己手臂在痛，身体又冷又热的，想喊，但是像溺水了一样呼吸不上来，于是挣扎的越是想大口呼吸，越是吸入的越少。
　　“…楠，你醒醒。”一只手捂住他的口鼻，“小宝，你跟着我的呼吸，没事了。”一个坚实的手臂揽住林楠的肩背，微凉的体温传递在肌肤间。
　　林楠流着泪水哭着从梦里醒来，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能发出声音，“哥？哥…我…我怕。”
　　“林楠，听着我心跳，慢慢跟着我呼吸，别呼吸过度了。”王宇胸口贴着林楠的耳朵，心脏跳动的声音盖住了林楠身上所有的彷徨无措。
　　“我…我不…我不乖。”林楠突然呆呆的说道。
　　“林楠！谁这么说你的！”王宇声色俱厉，怀里的林楠一抖，像没从梦里醒来一样，玻璃一样透亮的眼球懵懵懂懂的盯着王宇，王宇心底一软，他是见过林楠小时候发癔症的，于是语气柔和下来，他把林楠整个人都抱到自己怀里，“你今天救了两个人记得吗？楠楠很厉害，是英雄。”
　　这句话不知道重复了多久，王宇才听到林楠在他怀里又哭出声音。“梦到什么了？”王宇轻声问。
　　“我…你…你不要我了…刘姨…妈妈不在了…我、我没有家了…”
　　王宇费了老大劲才听清楚，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把下颚抵在林楠颅顶，像他16岁的时候那样安慰林楠。“哥哥也没有爸爸了，但是哥哥有林楠呀。”
　　“哥哥不要林楠了。”
　　“哥哥不会不要林楠的。”
　　这两句话翻来覆去的重复，王宇耐心的不断回答。直到林楠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王宇才放心一点，他细细听林楠呼吸的节奏，知道林楠没睡着，但他也没把握林楠会不会记得这一次发作，所以他在等，王宇总是有耐心等待的。
　　时间安静到王宇以为林楠真的睡着了，林楠才慢慢问：“宇哥，我是不是犯病了。”他的声音是沙哑的。
　　王宇拍了拍林楠的背，“是生病了，在高烧中梦到噩梦吓到自己了。”
　　王宇见林楠不出声就继续说道：“你记得红楼么，有一话紫娟说林妹妹要回去，宝玉就发了痴病，你大概就是那样的吧？非得说那我就是林黛玉，你是贾宝玉。”
　　林楠一下笑了，等了一会儿王宇听到林楠在念：“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人好点了就开始开你哥玩笑是吧？”王宇打了个呵欠，知道应该没事了，把林楠塞回到床上，“我拿件衣服给你换一下，出了一声汗了。”
　　林楠什么也没说，但是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王宇走，等王宇走到夜灯旁边，林楠才看到王宇穿的衣服背后也隐隐透着汗迹。
　　“哈，刘姨还给你买海底总动员的睡衣，你穿这个。”王宇从更衣室翻了一套睡衣来，放到被子上，“你换下，我去换套睡衣来陪你睡。”王宇伸了个懒腰，也没开灯自己摸着黑就走出去了。
　　林楠迷迷糊糊的在被子里把睡衣换了，左右翻了一下身，怎样都不得劲，撑着眼睛等王宇来，一会儿想自己，一会想王宇，一会儿想林黛玉，一会儿想贾宝玉，脑洞飞到十万八千里。直到身边有人掀了被子，和他并排躺一起，传递来的体温和须后水的气味，林楠才睡死过去。
　　梦里终于不再是有人追着他，是有人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