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撩人结果赔进去了》符生木

9、大赌伤身（9）

　　傅焓知道江承意是男的，当然不是因为他那个账号。

　　.
　　傅焓高中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艺术节，其实就是高一高二年级报名上去表演节目，届时每个年级每个班每个人都必须去看。
　　作为高中生活中为数不多的集体性娱乐项目，每次艺术节前一个月，学生们就开始躁动起来。

　　而傅焓对此并不热衷。对他来说，看节目的那些时间还不如拿出来把作业写完，然后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放松；而不是坐在拥挤吵闹的大厅里、在时昏暗时闪烁的灯光中，去听台上那些人鬼哭狼嚎。
　　但这个是强制性每个人都要去观看的，傅焓也只能过去，坐在那边发呆。

　　高一时的艺术节对傅焓来说没什么可值得记忆的，但高二时的那一次，却让他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那时傅焓正坐在台下，撑着脸默默出神，突然听到周边的人都惊呼起来。

　　“我草，这个妹子好漂亮！”

　　“哪里哪里？我草！真的！这也太好看了吧！我之前怎么一直没见到过？”

　　“唉？感觉有点眼熟呢……”

　　微微的好奇，傅焓抬眼望去。

　　台上正表演一出短剧，故事背景是老套的王子拯救公主，但在剧情设计上独特而新颖，巧妙融入一些网络甚至本校热梗，效果非常好，大厅里欢笑声一阵又一阵。
　　在公主真正出现后，大厅里的惊呼达到一个高/潮。无他，这位公主的长相实在太过精致美丽，细眉凤眼，肤若凝脂，波浪似的长发披散着，贴身碎钻鱼尾裙完美勾勒出他高挑匀称的身材。一举一动优雅从容，但眉眼间些微的不耐，又恰恰好展现身为“公主”的矜傲与贵气。
　　面对王子的凑近，公主手中折扇一展，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形状完美的眼睛，冷淡地向一旁撇去，倒更让人想得到他，让他表露不同的更多的更生动的情绪。

　　“我能理解那个巫师为什么要把公主捉走了，长成这样谁不想要？”

　　“感觉公主状态挺好的，巫师也舍不得对她做什么吧哈哈哈…”

　　这位的长相刚好在傅焓审美点上，一时看得有些愣了，不过他旁边的同学都是一样的表现，谁也不突兀。

　　“啊？真的假的？”
　　前面好像传来什么足够震惊的消息，人头一个接一个往后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在惊讶过后，都变得更为激动。

　　“怎么了？”傅焓戳戳坐在前面的同学。
　　那位同学见班上对娱乐活动一向冷淡的大学霸竟然对此也有兴趣，很是热情地跟他讲：“就上面那个公主，很漂亮吧？其实是个男的！就五班那个长得很好看、成绩也很好的江承意！”

　　男的？江承意？
　　傅焓挑眉。他对江承意这个名字有点印象，高一时年级第一第二就是被他和这个叫“江承意”的男生包揽，分科后，傅焓依旧稳坐第一宝座，江承意也从来没掉出过前五。
　　只是他以前只在年级段成绩单上看到几次，现实里根本对不上人。

　　视线又回到台上。王子好像跟公主说了些什么，公主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表情，安静可人地看着他。
　　在最后，王子搂过公主纤细的腰肢，俯下身想要去亲吻公主粉润的双唇，公主羞涩地红了脸，双手按在男人胸膛想要推拒。劲爆激动和羡慕嫉妒，学生们的尖叫声起哄声快要掀翻了房顶。
　　但在领导老师们的眼皮子底下，不好真的嘴对嘴接吻。在公主愤愤的腼腆中，王子一手禁锢公主双腕，轻轻在脸上落下一吻。
　　虽然没有看到最想要的画面，但公主细眉拧蹙，长睫不安颤抖，眼中朦胧闪烁，饱满唇肉紧抿着，这幅因半强迫半自愿而显得尤为生动诱人的表情，足够在下个节目开始后还为学生们念念不忘。

　　傅焓脑中也还在反复播放公主的各种神态，想着要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让公主感到半分为难……就隐约听到左边喧闹声骤升，紧接着，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拍拍他的肩。
　　他抬头，望到之前在舞台上或冷淡或羞赧的脸，此刻卸下妆容，反倒更加自然漂亮，带着混杂些许得意的自信大方，眼眸晶亮地注视他。

　　五班的江承意对他笑道：“帅哥，借个道让我过去呗？”

　　傅焓默不作声点点头，双腿尽量侧到一边留出够人单腿穿过的空隙。但江承意走得有些快，还是不小心被隔壁同学绊倒，结结实实后仰摔倒在傅焓怀里。

　　傅焓反射性搂住他，触到了在舞台上就显得很瞩目的腰，确实如想象中一般又细又韧。江承意因摔倒有些紧张地搂住他脖子，本身细软的黑发擦过他脖颈，搔痒刮到心头。恍惚间，他好像闻到了江承意身上有淡淡香甜气味。
　　是吃了什么东西，还是喷了香水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江承意挣扎着想要起来，傅焓推着他脊背让他站直。他感谢地冲他笑笑，说了声“谢啦”，便一步步离开，连带着抽离了一直萦绕他鼻尖的香气。

　　“刚刚还在我怀里被我亲，这一转眼就主动投怀送抱坐到其他男人腿上了？真是水性杨花的公主！”

　　“啊？呵呵，王子不给力，公主可不是要找真男人去吗……”

　　几名五班的演员一路走过，嬉笑对话声一并远离。

　　接下来有什么节目，傅焓都不知道了。
　　只如之前一样神色淡淡坐在凳子上，手指偶尔互相摩挲。

　　.
　　江承意是五班的，傅焓在三班。他们的班级刚好在同一楼层，平常下课出去接水上厕所，或者吃饭放学都有一定几率能够碰到。
　　傅焓原先基本不出去，但那天过后，时不时就会去走廊上转转，放松一下。

　　江承意朋友很多，他发现。每次他偶然碰到江承意，那个人身边都围着三三两两男性朋友，搭着他肩膀嬉闹。
　　他实在是个对着朋友很有生气很活力的人。经常在走廊上交谈大笑，然后用那副阳光的笑容和漂亮的脸蛋让所有人包容他；或跟朋友又开了什么玩笑，你追我赶肢体打闹，等真挨到碰到，又开始趾高气昂理直气壮地指责对方不让着他。

　　有次傅焓从别处回教室，恰好江承意在走廊上奔跑躲避。在拐角处，谁都没预料到地撞上了。
　　傅焓比江承意高大许多，很轻易便揽住他肩膀。而江承意紧急抱稳他的腰，抬头时还被撞得有些懵懵的，眼睛很是无辜恍然地望着他。
　　弄清楚状况后，他连忙站好，抱歉一笑：“对不起，帅哥你没事吧？”手上还帮忙理了理被他拽皱的衣服。

　　在傅焓表示无碍后，他原路跑回去，在追他的朋友身上踹了一脚，谴责对方追那么紧干什么，现在好了，撞到人了吧？

　　傅焓看着他的背影，想，
　　或许一个人的暗恋，就是从对另一个人的不自觉关注开始的。

　　看着他笑，看着他跑，看着他跟同学吐槽老师，看着他在操场上跟朋友蹦蹦跳跳打球还耍赖。原本只是出于外表的吸引，慢慢就被他身上的活泼生气所触动，成为压抑无聊的高中生活中最明亮的光点。
　　他对陌生人比较冷淡，一旦和人熟起来又玩得很开；他面上一直很轻松，但也因为学业压力大而跑到学校角落里踢墙过；他明明一日三餐都好好在食堂吃，却怎么都显得纤瘦。
　　傅焓看着他升到高三，一头短发蓄长了，已经可以在脑后扎个小丸子。

　　高三下学期的一天，傅焓有事去教务处拿东西，碰巧看到江承意站在德育处主任听训。

　　江承意的头发没扎起来，盖耳及肩，看上去愈发美得雌雄莫辨。但学校要求男生头发要露眉露耳，江承意这明显长太多了，德育处主任之前看到说了好几回，他都没剪。又不好在这时候因为头发的事情处分一个年级前三的好学生，被顶撞多次，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来训斥他，试图让他感到威慑和害怕。
　　但江承意在不喜欢的老师面前是个彻彻底底的刺头，随便主任说得唾沫横飞，他一点也不听，脸上全是“我就不改你奈我何”的无畏，偏过头看窗外风景。
　　傅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只黑背白肚的喜鹊正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圆头圆脑，憨态可掬。

　　傅焓路过，主任是他任课老师，看见他，打了声招呼：“傅焓啊。”

　　傅焓颔首。

　　转过头看见江承意不服气的样子，主任气不打一处来，道：“看看你这样子，再看看傅焓！他那样干脆利落的多好？你就非要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

　　受到江承意的侧头打量，傅焓淡定道：“我觉得他这挺好看的。”

　　傅焓是主任的得意学生，而他家里的背景老师们也都了解些。主任平时就待他很客气，如今被当面噎了一下，有些下不来台，听到江承意憋不住的一声嗤笑，他不敢吼傅焓，只能对江承意无力骂道：“笑什么笑？”

　　“马上上课了，我要回去了！”
　　江承意懒得听他再废话，借着转身的动作翻了个白眼，跟在傅焓后面一起出了办公室的门。

　　傅焓刚还替他说话，江承意自然而然地与他一道走：“谢啦哥们。”

　　“没事。”傅焓诚恳道，“你这样确实很好看。”

　　“那是，我怎么样都好看。”
　　江承意自信地撩撩头发，随即忍不住凑近跟他小声吐槽：“这老东西真是烦死了，从以前就老是盯着我不放，我哪里惹他了？天天没事闲事挑我毛病，没违规也说我不对，脑残吗？有病就去治，别来当德育处主任浪费资源。
　　“其实我留长发就是为了膈应他。就算被骂了，能看见他脸上那吃屎一样的表情我也值了。再说他能拿我怎么样？我班主任可是副校长，人副校长都不说什么，他能真处分了我？
　　“草，等高考完回来收拾东西那天，我要染个炫彩七色头在他面前晃，气死他个老不死的。”

　　傅焓安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应和两句。江承意认为他是跟他站在同一战线的，很有眼光，临分开很是满意地拍拍他肩膀：“走啦，哥们！”

　　目视他脚尖一转进了教室，傅焓心下有些遗憾，这段路怎么就这么短呢。

　　而到高考完返校收拾东西那天，江承意并没有真整个玛丽苏彩虹头，而是从发根开始染上银白，往下慢慢渐变到金黄，等到发尾，则是长度不规则的深黑，看上去独特绚丽，配上他过分优越的面容和白皙细腻的皮肤，整个人就像是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角色。
　　从他走入校门那一刻，一路上全是同学们的赞叹惊呼。自从他高二演过公主之后，他在全年级乃至全校就出了名，只是除开艺术节，大家每天都是同样的制式校服，没想到离校这天又美出另一个风格。

　　以防错过江承意的到来，傅焓很早就到了，在教室窗户旁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着江承意往这边移动，一直到走廊上，还是很多人在跟江承意合照。此时在他身边求合影的，很多都不认识，甚至可能都不是同个年级，但他今天心情好，来者不拒。
　　待他走进五班教室，震天的嚎叫让中间隔了一个教室的三班同学都忍不住侧目。

　　“我靠，你看见刚刚江承意走过去了吗？我也想跟他一起拍张照，但人好多啊，完全挤不进去。”

　　“等等人少了，我们一块儿再去看看。”

　　傅焓早已收拾好东西，静静坐在位置上望向窗边，拒绝了许多同学的聚会邀请。等班上已没有其他人，才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向三班走去。

　　三班也没什么人在了。江承意刚刚被耽搁半天，现在也不急了，慢慢悠悠在位置上装物件。

　　傅焓刚走到他身边，江承意就懒懒抬头，说：“是要合影吗？来吧。”
　　他熟练地把头凑过来，眼眸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剔透，神色略冷淡，半扎的头发散乱些许，却不妨碍他依旧漂亮得近乎甜美。

　　傅焓打开摄像头，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拍下，在江承意退回去后，犹豫几瞬，问道：“可以加个微信吗？”

　　江承意一顿，微妙地看他：“你知道我今天已经拒绝了多少人吗？”

　　“好吧，不好意思。”傅焓垂下眼，以为他这是拒绝了。

　　“但是吧，”江承意话音一转，笑道，“你这样的大帅哥，我还是愿意给一个的！”

　　.
　　不过微信加上后，傅焓并没有发消息，只是每天看看江承意的朋友圈，存一些他的自拍照。他的情感，不过是一个人的自顾自的情绪波动，不应该去打扰江承意。

　　而他在翻看这些照片时，被他妹妹看到了，被问是不是喜欢的人。
　　他很坦荡地承认了，这没什么说不出口的。这下反倒是本开个玩笑的妹妹惊讶了，问他，那你怎么不去追也不聊天啊？

　　他说，那个人过得挺开心的，何必硬要加入一个我。

　　于是慢慢的，一年，两年，他不再经常翻看江承意的朋友圈，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这个人。
　　却在那天转头再次看到女装的江承意，再次看见他脸上带着些不情愿的羞赧郁愤，发现自己的心跳，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