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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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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绥林刚从浴室出来,搁在桌上的手机跟催命似的震动,他没拿,擦了手上的水渍,点了接通和免提。
手机对面响起朱丛一贯的大嗓门:“大忙人总算肯接电话了?”
“在洗澡,没听见。”白绥林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走到柜前拿起吹风机。
朱丛:“晚上八点的聚餐,你给个准信,确定来是吧?”
吹风机插了电源,嗡嗡的响,朱丛在手机里絮絮叨叨,听不清楚,估计都是骂他的话。
白绥林前几天刚剪了头发,吹几下就干的差不多了,还简单抓了个三七分的发型,露出浓深的眉毛和深邃的双眼,拔掉插头才回:“别说了,地址再发一遍,我换衣服过去。”
朱丛从善如流的闭上嘴:“好嘞哥。”
屋里空调开的暖和,白绥林揪了身上的T恤,从衣柜里拿出平常穿的衬衫西裤,套上后站在镜子前系扣子,一抬头发现自己脸上正经的神情,顿了顿后嗤笑一声,这跟上班有什么区别?
换到一半的衣服被脱掉,他从衣柜最下面叠放的一堆衣服里拽出件白T和牛仔外套,黑色裤子可能长久不穿有些紧,但格外衬得他腿细长,脚底还踩了双厚底马丁靴,让本就优越的身高锦上添花。
额前的头发揉了两下让它散开,选了条银色项链,看上去跟学生似的,倍显年轻。
下楼后等了没多久,叫的车到了,这个时间段夜生活正丰富着,哪儿都堵车。
司机是个老油条,在街巷里蛇形,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他去的地方是一家特色酒吧,老板什么生意都做,隔壁的串吧和音吧也都是他的,后来两边打通,合并在一起,但各自都有自己的牌子。
来这儿的都是老顾客,要么是老介新,他们一帮狐朋狗友经常聚,跟老板挺熟。
白绥林进了门,仿佛跟外面的车水马龙是两个世界,里面的重金属音乐不断摧残耳膜,他揉了揉耳朵,目光寻觅。
老板在舞池中央带动气氛,喝酒的间隙看到他,指着人就过来了。
“来了!”老板熟络打起招呼,毫不客气地往他肩头上倚靠。
白绥林点头示意,问朱丛他们在哪。老板说他们在东区的卡座,白绥林绕过形形色色的人找到他们。
沙发里坐了四个人,除了发小朱丛,还有两个是他大学同学兼室友,而另外一个估计就是今晚他们叫白绥林出来的目的了。
男生一眼看上去年纪不大,至少跟他们这帮奔三的人差了不止两三岁的程度。
浓眉大眼,身上跟白绥林相同款式的牛仔外套,朱丛放下酒杯,拉着白绥林往男生旁边摁,顺嘴调侃道:“你们两约好了穿一样的是吧!”
男生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脸颊上有酒窝,轻声喊了声:“小白哥。”
他看向白绥林的目光里都是爱慕和殷切,感情藏都藏不住,或者说根本没打算藏,白绥林客气又疏远的点了下头:“他们没跟我说你要来。”
男生抿了下唇,不加掩饰:“是我听说小白哥你要来,所以才来的。”
白绥林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男生叫许亓,隔壁理工大学的学生,恰好是白绥林的师弟,大三实习那阵,院里的老师帮忙找关系,后来辗转到了白绥林那里,许亓现在实习单位的领导是白绥林的朋友。
许亓喜欢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白绥林不喜欢拖拉,很早之前明确拒绝过,但许亓始终没放弃,想方设法的靠近他。
许亓殷勤的拿起酒瓶重新倒了一杯,白绥林却没再喝,窝在卡座里看着舞池里群魔乱舞的众人。
朱丛用膝盖撞他:“喝啊,小许给你倒的,给人家点面子。”
白绥林瞥他,朱丛的心思也再明显不过了,这两年里,拐弯抹角又挖坑,但凡是对他有点心思的,朱丛都尽力撮合。
白绥林垂下眼睛,指腹在酒杯边缘摸了一圈,默不作声的端起喝掉。
瞧见许亓重展笑颜,朱丛问:“小许快毕业了吧?”
许亓:“七月毕业,现在在准备毕设。”
“那应该挺忙的,哎,对了,”朱丛一拍手,“我记得当年老白的毕设拿过奖,对吧?”
“嗯,是教授帮忙。”
“那也是小白哥你本身能力强啊,”许亓羞赧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小白哥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看一下吧?”
白绥林迟迟没说话,也没动作。
其他的室友笑着催促起哄:“快点啊,小许把杯子都举起来了,别晾着人家!”
这两个自己后半生还没着没落的人,跟着朱丛一起瞎闹。
白绥林睨了眼许亓脸上的酒窝,恍然间生出一种熟悉的错觉,于是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下:“我毕业挺多年,很多东西都记不住了,也别抱太大希望。”
许亓却显得很高兴,在之前接连几次直白或委婉的拒绝后,他不敢奢望太过分的要求,白绥林现在不拒绝他们的见面,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中途许亓去上卫生间,朱丛挤过来:“你今天这身打扮还挺年轻,想开了?”
“什么想开?”白绥林说。
朱丛:“别装啊,我觉得小许挺好的,长相品性都过关,对你也有意思,我偷摸替你问过,他不介意做1,你给人家一个机会。”
白绥林摇头:“岁数太小了。”
朱丛拧着眉头:“屁,小五岁能叫小吗,现在流行年下,我同事交了个小7岁的女朋友,两人打的热火朝天,只要思想跟得上,年龄不是问题。”
“我思想也没先进到哪去。”
朱丛见他软硬不吃,斜睨他:“还说你思想不先进,当初出柜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怎么窝囊成这样?”
白绥林:“……”
“你跟我说实话,你对小许真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绥林没吭声,只是用一种疲惫又苦涩的神情望着他。
少顷,朱丛收回目光点点头,表示懂了。
周围关系亲近点的人都知道,白绥林曾经有个处了三年的男朋友,两年前车祸去世了,之后一直没再谈。
朱丛以前拉的红线,都是单方面对白绥林有意思的,那时候白绥林刚从悲伤中缓过来,朱丛想让他转移注意力,起初白绥林还能配合些,是真的希望时间能让他遗忘已经过世的人,已经埋葬在过去的事,后来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早知道后劲那么大,他当初就该跟着一块去。
许亓算是特殊的了,不仅仅是学弟多加照拂,更是因为许亓某些时候的神情跟时迁很像,白绥林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该从别人身上寻找一个已经去世两年的人的影子。
“我试过,”白绥林捏了下朱丛的肩膀,释怀道,“不折腾了,这辈子就这样吧。”
朱丛无话可说:“小许不知道你以前的事,看他这执着劲儿,不会那么容易对你死心的。”
“知道,”白绥林低下头,目光落在虚空中,他不愿意跟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说自己的事,虽然成效显著,但说了就好像故意显得自己多深情一样,片刻后他抬头看向朱丛,“我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
朱丛叹口气:“我是没有体会,所以不明白,迁儿都走了这么多年,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
白绥林苦笑:“是啊,怎么就放不下呢。”
许亓回来后发现氛围不对,主动挑了个话题,气氛缓和了不少。
大概晚上十点,这几个人才决定散场。
朱丛的出租屋离理工大学近,开车顺路送许亓回学校,两个同学想去后面的长街湖边逛一逛,问他去不去,白绥林婉拒。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晚上月明星稀,很适合散步,但他现在没心情。
晚上堵车,司机一直停在几公里外的红绿灯处,白绥林顺手回了几条微信消息后收起手机,沿着路边走,想找个方便等车的地方。
少顷,他进了一家深更半夜还开门的手工首饰店,店里装修很复古,屋里熏着安神的香,各种首饰挂件等小玩应打眼一瞧都是暗色系的。
收银台前坐了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像是信仰某种宗教,从他进门到逛了两圈后,老板始终没抬头瞧他,低头安静的干着自己的事。
秉持着“来都来了”,他随便拿了条深蓝色的手链放到前台桌柜上,女人抬眼看他,神色不变的将手链放到一个类似香炉的器皿上面,白烟从容器里徐徐冒出,搞得很神秘。
鉴于女人的着装打扮,白绥林没多问,安静等她把手链“开光”,看她把手链拿下来,白绥林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女人开口:“只收现金。”
白绥林顿了下:“走的急,身上没带。”
女人看着他。
白绥林觉出那么点诡异,想赶紧离开:“不好意思,那我下次再来吧。”
“拿着吧。”女人说。
白绥林摇头:“没关系,我下次……”
“拿着吧。”女人重复一遍。
司机已经从拥挤的车流中挣脱出来,给他打来电话,白绥林被女人的目光看的发冷,便不再推脱,抓过手链道谢,出门离开。
晚上洗完澡,白绥林捞起岛台上的书,瞥见搁在一旁的手链。
现在光线充足,他才发现手链是有些熟悉的,上面蓝色的珠子跟很久以前他送给时迁的手串相似。
时迁去世后,白绥林怕触景生情,他的那些东西都被收起来了,尽管效果没什么用。
晚上他依然会去二楼放东西的屋子里待半个小时。
二楼的杂物间里各种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时迁是个干净利落的人,生活技能满点,不像他白大少爷从小家里阿姨司机都不缺,就连最简单的煎鸡蛋都不会。
他现在会了,爱丢东西不整理的臭毛病也改掉了,但最初总是提醒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条手串很快被翻出来,原包装还在,手串内圈戴久了被磨的光滑。
是真的很像,就像从手串里摘了一颗下来似的。
白绥林把手串戴到手上,啪嗒,手链的珠子上落了一滴血,白绥林一惊,抬手摸鼻子,摸到了一手心的血。
他熟练的进了卫生间,低头撑着洗手台。
近段时间,隔三差五的流鼻血,去医院检查被告知是气火郁结,开始的时候还能吃药,后来嫌烦就不管了,流点血死不了人。
白绥林满不在意的抽了几张纸擦干净脸上的血渍,转身离开。